第十一章 沈悦

管伍瞅瞅窗外没人,小声在外甥耳边道:“天亮雨住后,有人快马来堤岸找到县尊,说顺义县县丞在温榆河决口抢险时,被水冲走不见了。”

管大舅再次看了看窗外,声音更加的低:“顺义县如今一片泽国,顺天府拿了顺义县县令,责他擅离职守,就连通州皇木厂的大管事,也被押入顺天府大牢。

通州工部分署的司空分署,一半官员下狱。

来人说,昨夜丑寅时分,是三皇子奉命调了禁卫营的兵士堵的决口,否则,淹的就不止顺义县。

县尊听后一个恍神,差点滑进了河里冲走,我和高师爷离的近,拉县尊上来时,被浮木打伤了。”

他叮嘱道:“你回去后跟你爹说,可能会让修河堤。”

“可马上就要收麦子了,以前都是过了农忙时才发役令的。”沈远心慌。

管伍一叹,“十几年前夏收,温榆河决过一次口,那年京城整个运河沿岸都征发了役令修河,且不许以银代役。

你要知道,前两年有些旱,今年夏秋可能雨会多。

不仅运河,其他河道都可能会征发役令。”

沈远就是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家的。

沈笑和二哥从半坡旱地回来,得知此事后,兄妹几个就在厨房和管氏商议:“东洼的两亩存水最多,全翻地里了,不如晾今明两天,我们就开镰。

这块儿收完,再收西南柳林地。”

管氏想了一下,同意了:“开吧,再等十几天,麦子能全烂到地里。

早收完,果真让修河,也不会耽误了地里的活。

大郎,你大舅受伤的事,通知大舅母了吗?”

“我去后庄的路上,正遇到表哥要进城,就告诉他了。

表哥说他家的两块地,淹了一块,不过风旋着从地里过去,只倒了一亩多。”

沈志问道:“娘,一忙起来就好多天,要接大嫂和侄子回家吗?”

“等后天收完麦,再过两天再去。”管氏不同意:“安平镇不比只几里地县城,说是挨着漷县,离咱们还有三十多里地。

没听你哥说到处都是水吗?骡车路上怕不好走。”

沈志看看娘,本来想提让沈曜请假的,想着谭拓寺离家一百多里,就不提了。

“伯娘,给。”沈笑拿出几块碎银和几串铜钱。“这是我和二哥三哥攒的,才五两八钱。”

管氏一把搂住她:“我的七两啊!”压抑许久的眼里涌着泪花:“你大伯二月里,为了挣五十两银钱,竟是下到运河给人捞货了。

他怎么那么傻那么不知道心疼心疼自个儿。”

沈远沈志都惊呆了,那段时间,正好他们兄弟俩把七两折腾出来的黄瓜和小青菜往通州城送,爹一个在码头做工。

“娘,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沈远咬牙问道,爹都是为了他们,要是自己有本事,爹怎会受这个罪。

管氏哽咽道:“你大成哥,他说开始他也不知道,后头听人说有船在天津那边打捞货物,招了好些人去。

有相熟的人跟大成说,说好像你爹也跟着一起去了。

等你爹回到张家湾码头,再三交待大成不要告诉我们。”

沈志忽的道:“娘,这事儿我们知道就行了,可别让我姐听了去,不然她该多想了。

三月里,爹可是花了二十多两,在大舅他们后庄买了三亩地做陪嫁。”

“大伯还给我买了好几种稀奇种子,给二哥三哥每人打了一把匕首。”

“昌林满月,爹还花十两银,专门到京里给他打了长命锁。”沈远吸吸鼻子,道:“多说无益,大妹那就按二郎说的,别给她知道就行。”

“别给我知道什么?”一个俏丽修长的身影进来,“大哥,你一上午来回跑县城两趟,都不告诉我爹病了。

难道我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

不是益善堂的厨娘去买豆腐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早知道我就不嫁人了!”

“悦娘,净说气话,大哥不是怕你担心吗?”紧跟着大姐夫许祥拎着两个蓝子进来。

“大妹,我,我那不是着急吗?”沈远赶忙给沈悦解释。

沈志就接过姐夫的东西,准备拿出里面的肉菜给娘。

“忙到拐个弯告诉我都来不及。”沈悦拉开沈笑,坐到娘跟前,“哼,七两也不是乖妹妹了,趁我不在家,抢娘。”

“姐,你可真幼稚。”沈笑才不顺着她话头儿说。

管氏挥手赶人,“这厨房统共就这么大,你们都围着做啥。

悦娘,你爹正睡着,大夫不让吵他,你先来给我打个下手,二郎,把你姐夫接西院歇会儿。”

一下,厨房就只剩下母女三个。

沈悦自小跟在管氏身边打理家事,厨房的活儿更是不在话下。

知道小舟嫂在自家生产,专门又给她做了一份肉粥。

让中间回来,告知村长家留胡大夫吃饭的沈小舟万分感慨。

和媳妇商量说,开镰麦收时,他今年就不去丈人家帮忙了,要来给文大伯家收麦子。

午间,沈悦看着爹只喝了半碗鸡汤就又睡下,急的不行。

好在胡大夫一直会在家里留一二日。

洗碗的时侯,她推开沈笑:“我来洗,玩儿去吧。”

“大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一点家事都不做。”沈笑又搬来一个盆,和沈悦一起洗。

“七两,刚刚大哥去磨镰,看那意思是准备后天开镰了。

你说,我和娘说说,在家住几天行不?”沈悦边刷边问。

沈笑将洗好二遍的碗控控水,道:“大姐,伯娘不会同意的。

不说亲家叔叔婶婶要半夜起来磨豆腐,就是你婆家和你陪嫁的地,怕是也会这两天收。”

沈悦刷锅的手一顿,“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咱们和大舅家就五里地,娘也不经常回娘家。”

“姐!”沈笑放好碗,看向沈悦,突然觉得前世的姑娘们真是有福气,出嫁后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

沈悦扯了扯嘴角,快速剧好锅,又倒一锅水让妹妹烧。

她则去找管氏,将衣服床单该洗的统统放在井边,一件件用力的搓。

又带着沈笑一起,将后院收拾归整好,直到未时末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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