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有门客不好多言, 眼神示意刘彻问卫长君。
卫长君:“只怕陛下不爱听。”
“忠言逆耳?朕知道。”
卫长君:“倒不是忠言。韩兄的门客是陪他戏耍玩闹的,因为都没有他了解陛下。”
刘彻懂了,门客帮其揣摩他的心思, “窦婴也是?”
卫长君不了解不敢乱说,“据说魏其候喜欢听奉承话。他的门客应该多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剩一张嘴的无赖子。魏其候听着心情舒畅, 而他又财大气粗来者不拒, 久而久之府中就汇集了这么多人。”
刘彻又问:“猜的?”
卫长君老老实实承认, “他如今被禁足, 每日来往此地的却是家奴,可见门客一个也指望不上。”
刘彻好奇:“其他人呢?”
“其他人的门客有真才实学陛下也不必担忧。他们养门客,陛下您也可以。他们也就给些金银钱财。陛下您能给的可是一展抱负的机会以及高官厚禄。”
刘彻叹气:“话虽如此。可惜啊。”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的上林苑如今很空吧?”卫长君提醒。
刘彻一改先前萎靡,朝中不好安排, 上林苑还不好安置吗。人才网罗到身边, 以后总能找到机会。三公九卿他不能越过太皇太后,长安县丞还不能动一动。
“长君总能另辟蹊径。”刘彻不禁感慨。
卫长君谦虚地笑笑:“也是草民出身低微,想不出高明法子。”
韩嫣不禁说:“这些自谦赞赏之语以后慢慢说。陛下,臣已经请人准备了木料砖瓦, 不日便可动工。”
“你当真要留在此地?”刘彻跟韩嫣自小玩到大, 一时无法接受韩嫣离他这么远。
韩嫣:“陛下还有更好的法子?”
刘彻没有。韩嫣是个大活人,他不能把人关起来藏起来,也无法做到时刻盯着他。哪怕韩嫣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母后也总有机会把他们分开。
虽说“只有千日做贼, 那有千日防贼。”这句话用在此不恰当,可事实正是如此。唯一的办法便是韩嫣远离皇宫远离长安。
刘彻叹气, “可是这荒山野岭——”一见卫长君皮笑肉不笑,他顿时说不下去,“他在城中住惯了。”
卫长君好笑:“陛下这话说的好笑草民生于乡间长于荒野似的。今年之前草民也没拿过锄头, 如今不也是过来了?”
刘彻不敢说,你做惯了粗活,除草犁地上手快。韩嫣怕卫长君漫不经心地说出戳人心窝子的话,出言提醒:“陛下,四面八方哪还有地?”
刘彻陡然想起房前屋后都叫卫长君占了。他好像还听卫青提过,屋后的苜蓿收上来,他大兄便会改种小麦。明年在卫家西边空地上种苜蓿。那么等到明年,可以说没有一点空地。
“缺什么告诉朕,朕令人给你送来。”刘彻说出这话,神色也变得黯然了许多。
卫长君觉着他不是不舍得韩嫣,韩嫣只是从城里搬到这儿又不是死了。刘彻大抵是为了他自己的处境伤神,连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护不住。
韩嫣了解刘彻,即便难过也是一时。改日朝堂之上跟太皇太后吵起来,他就顾不上昔日情分了,“长君什么都有。”他故作轻松地扬起笑脸,“可以说比宣室殿的物品还全。”
卫长君挑眉,“韩兄,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刘彻笑了:“他还说错了?”
“草民这里可没有金银财宝玉玺朱笔。”
韩嫣一脸无辜,“我指的是生活用品,你想哪儿去了?”
卫长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西院住的舒服吗?”
韩嫣听出他潜意思,还想住下去吗。他顿时不敢废话,改问刘彻太后有没有找过他。刘彻直言只问过他一句,这几日怎么不见韩嫣。
韩嫣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卫长君身为旁观者,注意到刘彻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瞬间明白他这样讲也不过是叫韩嫣安心,“既如此,韩兄,明日动工?”
韩嫣微微点头,然后要给刘彻留个卧室。以后他再来秦岭狩猎,赶不回去就不用借助到农家了。
卫长君很想叹气,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随后一想太皇太后也就一年多好活,等她薨逝刘彻掌权,王太后再想管刘彻身边的人和事,也只能用母子情分压他。届时刘彻想护一个人就比现今容易多了。
刘彻听闻韩嫣这样讲微皱的眉头松开,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模样。卫长君总觉得他在这儿碍眼,可韩嫣也说了,他和刘彻情比兄弟罢了。若是他借故出去倒显得他把人想龌龊了。
嘟嘟看到两人撇开卫长君热聊,跳出来,[就这还情比兄弟?社会主义兄弟情还差不多。]
卫长君顿时想笑,可当着两人的面不敢无缘无故笑出来,禁不住咳嗽一声。
韩嫣转向他:“长君不舒服?”
“立秋了,天比往日干燥,嗓子有点干。陛下,您和韩兄先坐一会,草民去地里摘几个秋梨煮些梨汤,咱们都润润喉。”
刘彻起身:“朕下地看看。上次来也没顾得上。朕看到有不少果树,都有什么?”
“如今可以吃的也就枣和桃。石榴和柿子还得半个多月。梨还小,勉强可以用来煮汤。”
刘彻:“别煮了。改日朕令人给你送些去年宫里做的梨膏。”
有的吃也不用自己做,卫长君立即道谢。刘彻不禁说:“你倒是不客气。”
“陛下也没同草民客气吧?”卫长君话里有话,可惜刘彻一时没听懂。
韩嫣朝堆在沟边的玉米秸垛一扬下巴,刘彻瞬间懂了。翌日回到宫里就令小黄门送来一小坛梨膏和百金。
嘟嘟等卫长君把百金移进屋就迫不及待地问,[现下刘彻相信你擅种田,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太皇太后还活着,王太后又觉着刘彻年少不懂事,刘彻就算对我深信不疑,窦太后和王太后也会怀疑我是第二个韩嫣。王太后能赶走一个韩嫣,就能赶走第二个。]
嘟嘟蔫了,[可是刘彻都多大了?]
[刘彻不小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太后为何还要除掉韩嫣?]
嘟嘟算算他俩的寿命,[没事。不就两三年。每年种一百亩地五百天,咱们等得起。]
卫长君不急也是想把他在刘彻心底的根扎深点,往后江充之流天天在刘彻耳边说他的不是,刘彻也不会怀疑他。其次卫青和霍去病还小,当务之急不是给二人续命,而是盯着他们顺顺当当长大。
若是名下的土地多了,哪怕不需要卫长君亲自下田,他也顾不上二人。尤其他大外甥。卫长君忽然想起自打早饭后就没见到过大外甥,[去病呢?]
[在东边给他“韩兄”当监工。]
卫长君关上柜门,[哪用得着他。]
嘟嘟跳到他前面问,[我可以直播盖房吧?]
[别把韩嫣播进去。看直播的人对乡野之人不感兴趣,不会对其评头论足,换成韩嫣就不一样了。]
嘟嘟也不想看到污言秽语,打开直播只言他哥又多了两个邻居。弹幕问是不是历史名人,嘟嘟胡扯他资料里没有,可能不值得司马迁浪费笔墨。
不出卫长君所料,一听不是名人弹幕少了许多。随后又多的令嘟嘟眼花缭乱,盖因他们听到卫长君喊,“霍去病!”随后又听到一声“舅!”
嘟嘟装没看见用打赏要求他转向霍去病的弹幕,继续介绍此时的建筑风格。观看直播的人停止打赏,改埋怨它没心。
嘟嘟跟卫长君学会了,正义凛然地表示它没心,谁叫它是系统呢。
此言一出,观看直播的人确定它软硬不吃,只能歇了心思,看一群平凡人挖土和泥。
嘟嘟依然不能离卫长君太远。小不点跟卫长君回家,嘟嘟就播秦岭风光。今日天气极好,观看直播的人发现天蓝的像假的,庄稼树木像一幅画,反倒不再惦记霍去病。
韩嫣不知道他身边除了卫长君以及两个小不点,还有个“阿飘”,看到狗窝里什么也没有,叫住卫长君。
关注嘟嘟的人熟悉卫青、卫步以及卫广的声音。突然听到陌生的男声,音质还很好,就问嘟嘟是不是卫长君的邻居。
嘟嘟还没开口,小霍去病转身问,“什么事啊?韩兄。”
韩兄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他。小崽子躲到他舅身后。卫长君抓住他以免摔倒在地,“怎么了?”
“你的狗不见了。”韩嫣指着狗窝。
卫长君往他身边移两步,狗盆里只有今早的食物,“难怪早上给它送吃的时候,它没冲我龇牙咧嘴。应该回家了。”
“回家?”韩嫣听糊涂了,“这不是它家,你不是他主人?”
卫长君想想怎么解释,“跟你一样,暂时借宿在我这儿。”
韩嫣又想打他,可他还得在卫长君家住上一个月,“你竟然拿我跟一只狗比——”
“不是狗。”小霍去病摇了摇头,“小狼崽子。”
韩嫣忘记言语。
卫长君诧异:“我没说?”
“你说过?”短短三个字,韩嫣觉着他的心都在抖。
韩嫣被问得不确定了。可不管有没有说过,卫长君养狼,还养的这么随意,这点叫韩嫣无法接受,更难以理解,“你就不怕养狼为患?”
看直播的人早就知道卫长君养狼,对此不感兴趣,都忙着猜“韩兄”是哪个韩。刘彻前期名气最大的韩便是“韩嫣”。可韩嫣跟刘彻的关系众说纷纭,卫长君不可能不知道。为了自己的妹妹,卫长君也不可能跟韩嫣走这么近。
要搁卫长君前世自然不可能收留韩嫣。可他母亲以及弟弟妹妹都不在乎,好像皇帝合该多情似的,卫长君若是逼着他们改变,只会把他们变成另类,甚至给他们招来灾难。
话又说回来,他们愿意听卫长君的,刘彻不变又有什么用。这跟丈夫出轨,妻子只怪小三勾引,却不怪丈夫有什么两样。
卫长君摇摇头:“不怕。这狼若是只白眼狼想吃人,我就先把你推出去。”
韩嫣震惊,随即意识到他开玩笑,“长君兄是不是忘了我自幼习武?”
卫长君还真忘了,眼角余光看到两个弟弟打屋后过来,立即冲他们招招手。
韩嫣被无视,面露不快,“我同你说话呢。”
“多谢韩兄提醒。”卫长君拍拍卫广的肩膀,“我这两个弟弟也到了习武的年龄。他俩我就拜托韩兄了。”
韩嫣登时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他威胁人的话换来的不是反威胁而是两个徒弟,“卫长君,别以为我——”
“食宿费结一下?”卫长君打断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