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张口结舌, 怎么就严重到死了。
“我不活了!”小崽子气得宝剑往地上一扔, 带着哭腔朝地里跑,“大舅,大舅,陛下想叫我去死!”
刘彻傻眼了, 指着小崽子张了张口, “朕——不是——”
“郎君,阿奴也不活了。”
阿奴大步跟上去。
刘彻百口莫辩, 禁不住纳闷:“朕,朕做什么了?”
窦婴和韩嫣从未见过两个小崽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也愣了一会。刘彻的话叫两人回过神,哭笑不得。
韩嫣忍着笑:“您没做什么。”
“那他俩, 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朕要砍了他们。”刘彻气得想踹地捶墙。
韩嫣:“一刀毙命反到干净。活着受罪。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
“受什么罪?”刘彻糊涂了。
窦婴补充:“如今一天玩四五个时辰, 您给他们加课, 那一天顶多玩三个时辰。少一半还不要命?”
刘彻又张口结舌, 无法理解:“这么点事至于哭天抢地?再者说, 他们这么小不好好学, 长大了心思杂了,还学得进去吗?”
韩嫣可以, 霍去病不见得。韩嫣幼时课不少,可以理解刘彻。可小霍去病打小不受拘束,给他一匹天马他能上三十三重天。指望他在院里待上一整天,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陛下, 去病能听你的话反倒不是他了。”韩嫣说到此补一句,“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个理,刘彻还是觉着不能任由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玩。
刘彻等着一手拽着一个小混蛋的卫长君走近。
上午刘彻还把霍去病当女婿,卫长君不信一顿饭的工夫就能令刘彻发生这么大转变, “出什么事了?”
霍去病抱着他的手臂,委委屈屈地说:“陛下见不得我好。”
“胡说!”刘彻瞪一眼小崽子,随后解释给卫长君听,“朕只是问问韩嫣和窦婴,他俩就要死不活,长君,再不好好管管,以后谁还敢管他们。”
小霍去病嘀咕道:“没人管更好。”
刘彻没听清,“说什么?”
“我有舅舅!”霍去病大声说,“大舅了解我,还是你了解我?大舅没说给我加课,陛下凭什么给我加课?”
刘彻想打孩子,“还知道朕是陛下?”
三四岁的小霍去病以为“陛下”叫“陛下”,九岁大的霍去病知道“陛下”乃“九五至尊”。他无法反驳,又觉着皇帝也不能不讲道理,“你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我家的陛下。”
刘彻噎了一下,紧接着想生气又想笑,小崽子脑袋转的真快,“朕管得了天下,还管不了你家这点事?””
“我——我是大舅的外甥,又不是你外甥!”霍去病再次怒瞪着他。
刘彻的气消了,“你管子夫叫什么?”
“姨母。”霍去病脱口而出,惊觉不妙,“你你——我姨母不是皇后!你,你不是我姨丈!”说到此,心虚地往他大舅身后躲。
刘彻一把把他拎出来,“朕把子夫接来,问问子夫朕是不是你姨丈。”
小霍去病死死抱住他大舅的手臂,满脸讨好地看着他。卫长君笑了,“难得你也有怕的时候。”
“大舅!”现下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卫长君:“先松手,陛下。您拽着他,他拽着我,手臂疼的是我。”
刘彻注意到卫长君的衣袖都拧一块去了,松开小霍去病,“怎么说?”看着小崽子问。
卫长君也觉着该给小崽子加一节数学课了,由他亲自教。要直接说,大外甥指定不乐意。卫长君试探道:“上午和下午各加半个时辰?”
霍去病松开他舅,“还是让我死吧。”
“那你想怎么死?”卫长君问,“跳河还是自尽?”
霍去病眨了眨眼睛,大舅几个意思啊。
卫长君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一哭二闹三上吊。骗的了陛下,骗不了我。”
“我我——我没骗你!”霍去病跺脚。
卫长君一巴掌按在他肩膀上,“好好说话!别等着我揍你。”
“你揍啊。”霍去病梗着脖子,“最好打死我!”
卫长君嗤笑一声:“来劲了是吧?阿奴,去把擀面杖拿来。”
阿奴眨眨眼,他没听错吧,“拿什么?”
“擀面杖!”卫长君瞥一眼大外甥,“鞋底和巴掌他都习惯了。”
小霍去病明白了,难以置信,“你敢!?”
“这世上还没你大舅不敢的。”卫长君抓住他的手臂,“韩兄,阿奴不去,你去。”
霍去病害怕了,慌忙掰他的手。然而卫长君这几年没少跟韩嫣骑马射箭练练武功,他又年年下地劳作,且正值壮年,手臂用力的时候跟铁似的。小霍去病掰不动,急的找阿奴。
阿奴学什么都跟霍去病一起,霍去病加一个时辰,他也得加。阿奴也不乐意早饭后就呆在屋里学习,一直到午时才能出来跑马。
绕到另一边帮霍去病,卫长君伸手抓住他,两个小崽子挣脱不开。霍去病张大嘴,“我咬了啊?”
卫长君:“累掉牙别怨我。”
缺了两个门牙的小霍去病“吧唧”一下把嘴闭上,苦着脸就想哭。
韩嫣觉着卫长君只是吓唬吓唬他俩,而他也觉着一天三个时辰太少,“拿大的小的?”
霍去病慌忙道:“不许去!”
卫长君:“能好好说话吗?”
霍去病连连点头。卫长君转向阿奴。阿奴忙不迭点头。卫长君松手,两个小崽子赶紧往后退几步。卫长君笑道:“我想打你们,跑到天边也没用。”
两个小崽子磨磨蹭蹭往前半步。卫长君都没眼看。刘彻乐出声来,“霍去病,哭啊,怎么不哭了?”
霍去病瞪他。
卫长君轻咳一声,小崽子吓得慌忙收回视线。刘彻乐的浑身颤抖。卫长君心累的想叹气:“很好笑?陛下!”
刘彻不笑了。
霍去病嘀咕:“还以为你多厉害。”
这次刘彻听清楚了,“再说一遍!”
霍去病别过脸,直面他大舅,“可不可以加半个时辰?我才九岁啊。过两年我长大了,再加半个时辰好不好?你跟二舅说过,做什么都得慢慢来。为何不能对我慢慢来啊?大舅,大舅,大舅——”
“停!”眼瞅着大外甥要坐地上撒泼打滚,卫长君赶忙说,“半个时辰?”
两个小不点慌忙点头。
卫长君很是严肃地问:“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又说忘了吧?”
“我立字据!”小霍去病扭头就往屋里跑,端的怕慢一点他大舅反悔。
片刻,拿着笔墨纸砚出来。阿奴帮他研磨,小霍去病自己写。卫长君让他俩沾点墨画押。
刘彻眉头微蹙:“长君——”
“没你的事!”霍去病打断他。
刘彻扬起巴掌,“哪儿痒?”
霍去病低下头画押,然后把纸给他大舅,“你也得签名。”
卫长君拿过来看一眼,“过两年再加半个时辰。这句怎么没写?”
小霍去病拿回去趴地上补上。卫长君扫一眼韩嫣和窦婴等人,“他们都可以作证。过两年不许耍赖说没有这回事。”
“谁耍赖谁是小狼崽子。”霍去病举起手发誓。
卫长君笑:“行。从明天开始加半个时辰算术课。”
两个小不点相视一眼,这就行了。
随后霍去病不确定地问:“大舅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门外有风,这么一会儿墨迹就干了,卫长君折起来,道出真相,“突然多一个时辰,家里多了两个老师,别说你们,我也不习惯。”
两个小不点后知后觉,异口同声:“你——骗人?”满脸的震惊啊。
刘彻看卫长君,他怎么没听明白呢。
卫长君笑道:“我要说加半个时辰,去病一准说一炷香。我要说一炷香,他能减到一盏茶的工夫。”冲大外甥一台下巴,“我没说错吧?”
小霍去病气得指着他,“你——又算计我!”
“还有我。”阿奴一脸幽怨。
卫长君微微摇头:“自家人的事哪能叫算计。再者说,兵法谋略你们也没少学。棋差一招就甘拜下风。这急赤白脸的,输不起啊?”顿了顿,“这样我可就看不起你了。”
“你还想激怒我?”小霍去病气得胸口疼,“我才不中计!”
卫长君:“那行吧。”见孟粮抄着手看,“孟粮,找几个人把正院东偏房收拾一下。”
“收拾北头的还是收拾靠南的?”
靠近堂屋那两间屋里有很多皂角、牙膏以及纸等生活用品,“靠南。明日一早去买十来张方几和坐垫。以后你们早饭后跟我学半个时辰算术。家里粮食多了,不会写字算账可不行。”
孟粮连连点头:“是。”然后就进院喊人收拾房间。
小霍去病和阿奴相视一眼。阿奴试探道:“郎君是不是早就想过给我们加课?”
卫长君颔首:“一直没找到机会说。”然后看刘彻,“多谢陛下替我打了头阵。”
刘彻的目的没达到,还被霍去病呛好几句,但能看到皮小子吃瘪也值了,“自家人,见外了。”
霍去病气得哼哼,谁跟他是自家人。
刘彻伸长手臂摸摸他的脑袋:“你不承认也没用。霍去病,你大舅目前还是你大舅!”
霍去病拨开他的手,拉着阿奴回屋。
卫长君悠悠地问:“不练剑了?”
小崽子停下:“我去东院练不行啊?”
卫长君颔首:“行!”
“你要盯着我们吗?”霍去病又问。
卫长君微微摇头:“不需要。这事做不了假。”
两个小崽子很好奇,睁大眼睛支起耳朵聆听教诲。
卫长君笑道:“练剑出的汗跟踢毽子和踢球甚至跑着玩不一样。等你们结束了,我摸摸你们的胳膊腿,看看脸色和头上的汗就知道了。”
两个小崽子想想,可不是吗。
练剑胳膊酸,稍稍碰一下都疼,踢球踢毽子只是腿酸啊。
霍去病满心复杂地打量他大舅,“你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啊?大舅是不是一肚子坏水啊?”
卫长君冲他招招手,“过来,我告诉你。”
霍去病下意识往前,阿奴一把把他拉回来,“不记打啊?”
小不点仔细打量他舅,皮笑肉不笑,坏到家了。以致于也不敢再待下去。
刘彻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小孩,感慨道:“还是你有办法。”
“我这个外甥生来就皮,不能用寻常办法。”卫长君微微摇头,“陛下还回去吗?”
刘彻点头:“天黑的晚过会再走。”注意到南边的麦田,问他今年收成如何。
卫长君先前看的是冬小麦,这边的地不甚肥,好在风进的来,太阳进的来,离水近,麦粒饱满,跟秦岭用了很多粪肥的差不多。
刘彻问他亩产多少。卫长君又看一下苗的稠稀,“不出意外八石。”
“不少了。”比起以前风调雨顺好年景最多三石,刘彻很满意,“今年又是个丰收年。”说到此摇摇头,“今年其实也不顺。”
韩嫣和窦婴看他,出什么事了吗。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刘彻:“早几年黄河改道从以前田蚡的食邑过,朕还觉着可惜。他的地收拾的真好。”他仔细想想又觉着跟田蚡沾边的实在晦气,不如挖了,“幸好朕没眼皮子浅。早几日收到急奏,黄河决堤,正好从那边分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嘟嘟出来,[何止。淹了十几个郡。]
卫长君不禁问:[这次没有吧?]
[没有。不然他也没心思来跟你亲上加亲。]
卫长君:“陛下该庆幸没对田蚡心慈手软。你舅舅连少府用地都敢要,要没把他一撸到底,您亲自坐镇也别想挖他的食邑。”
这点刘彻没想过。
刘彻回想田蚡的德行,“有可能!他比去病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母后最见不得他流猫尿。”
趴在墙上打盹的狸猫站起来。
韩嫣眼角余光注意到,扭头正好对上狸猫,“没叫你。”
狸猫不信他,冲卫长君“喵”一声。卫长君也不懂猫语,“小狼崽子来了。”
嗖一下,狸猫消失。
几人忍俊不禁。
好一会,刘彻止住笑:“它像不像去病有时候?”
“去病怂的时候比它还怂。气人的时候比小狼崽子还皮。”卫长君叹气,“这两年还好。过两年,那得是一眼没看见就能颠去长安。”
刘彻一直觉着孩子长得太慢。闻言又觉着慢点好,长大了,真难管。
卫长君站的小腿有点疼,就请刘彻上船。刘彻清静一炷香,令禁卫牵马,起驾回宫。
他前脚走,后脚霍去病跑出来,盖因听到了马蹄声。
“大舅,以后陛下再来,就说你没空招待他。”霍去病看着长安方向怂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