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一愣,是了,野猪遍地走老虎多如狗的西汉秦岭脚下有野兽出没再正常不过。随后又离墙近一点,发现几根金色毛发,直接递给卫青。
卫青随刘彻进山见过:“像金猴的毛。”
卫媼惊呼:“金猴?”慌得朝四周看去,“你你这还没住,野兽就就进家了?这哪能住?回去,回去,快回去。”拉着卫长君就走。
猝不及防,卫长君被拽的踉跄了一下。卫孺扶着她大兄:“猴子又不吃人,怕什么。”
“猴能进来老虎就能进来。八百里秦川,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卫媼不松手。卫长君想叹气。
嘟嘟急的跺脚,[这小老太太,说啥呢?真真头发长见识短!哥,可不能听她的。]
卫长君轻轻拿开她的手:“阿母,这是陛下叫人盖的。”
“陛下”二字叫卫媼冷静下来。卫长君朝北看去:“西北东北方有人居住,说明就是有野兽也是野猪,而不是吃人的老虎。”
“这些你怎么解释?”卫媼指着卫青手中的猴毛。
卫青希望他大兄多活几年:“陛下赏大兄百金,拿出十金足够挖一圈深沟。有了深沟野兽就进不来了。”
卫媼依然不赞同:“猴跟人一样精。”
卫长君头疼:“房子盖好我不住,陛下问起又该如何解释?阿母,太医那日跟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卫媼无力地垂下双手。
卫长君不想提这茬,可唯有这点能叫她松口,“去里头看看缺什么,然后找附近村民做。他们不会做的就从城里买。我回头再跟他们谈谈,除夕后化冻就请他们挖沟布陷阱。您看呢?”
唯有如此。
卫媼越过院门进去,发现门很厚,很是意外:“这门比咱家的还结实?”
卫长君:“皇家出品必是精品。随便一块破门丢脸的是陛下。再说了,子夫身怀六甲,给她大兄修建房屋,谁敢偷工减料。”
卫媼又去看看夯土砌的墙,也比她家厚,顿时心底踏实多了。可惜屋里很干净。五间正房只有中间两扇门,进门也一眼就能看清全貌。东西各四间偏房,每两间一个门,里头也是空空如也,连块土坷垃都没有。
卫媼想想自家满满当当,目之所及皆透着温馨,这里只有荒凉:“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卫长君担心她又反悔:“不急,墙壁还没干透,慢慢置办。”
卫媼又留意到不论小院房门,还是外面的大门都没有锁。看来还得来一趟把这里里外外都锁上,否则过了除夕,这儿非成猴子窝不可。
思及此,卫媼呆不下去。
山边很冷,卫长君也担心老老小小着凉。
回程经过附近村庄,卫长君到通往村庄的路口停下,叫家人在车上等着,他骑驴进去找里正。见着里正,他直言需要百十个壮劳力盖房子挖沟渠。倘或村里没那么多人,烦请里正去别村找找。以后他再需要人做活,先考虑他们村。
里正见卫长君身披大氅不差钱,稍作思考就应下来。可他又考虑到开春种庄稼,庄稼种下去还有一个月劳役,不去得给钱,就问卫长君能给多少工钱。
如今财大气粗的卫长君毫不犹豫地承诺比照城里。里正的工钱和泥瓦匠一样,但是负责砖瓦木料,盯着村民上瓦上梁,不用他亲自动手。
里正最擅长动嘴,也没少帮村民张罗建房,这活于他不难。卫长君此时才言明他乃卫夫人长兄。
京师长安近几个月最有名的就是平阳侯府的女奴一跃成为当今天子宠妃。此言一出,原本直视卫长君的里正低头作揖:“原来是卫大公子。老小儿有眼不识泰山,大公子莫怪。”
“不知者无罪。”卫长君笑容和煦,指着南边,“从这儿隐隐能看到的大院就是我家。听说山上野兽多,可能还要找您买些果树竹子当防护林。猴子铁嘴兽见着那些也就懒得下来了。”
里正进过山,见过猴子和铁嘴兽,知其习性,食野果嫩芽竹子:“大公子所言极是。”
卫长君还注意到新家连个连茅房和陶井也没有,总不能真喝山泉水,然后在山上挖坑解决。卫长君又请他留意打陶井用的陶罐作坊。里正反倒好奇:“大公子不在城里,怎么想到来我们乡间?”
“城中人声噪杂我睡不好,先前受伤的身体一直不见好。”
城中没秘密,里正时常进城兜售野味和自家货物,听说过馆陶公主把卫夫人她大兄害得险些一命呜呼。又见卫长君脸色苍白,禁不住同情他,“不知大公子什么时候开工?”
“过了上元佳节。不过村里的木匠若是得闲,也可以先过去做榻和衣柜等物。我家没门锁,砖瓦也可以先放进去。倘或过几日不下雪,我过几日再来。”卫长君说到此把身上的几串铜钱给里正。
里正慌得拒绝:“大公子这是要折煞小老儿?”
“这是给木匠或窑厂的定金。来之前没想到家徒四壁,带的不多,您莫怪。”
里正收下,拱手道:“大公子尽管放宽心,回头我就合计合计需要多少人手物件。”
卫长君抬手行礼:“有劳里正。”
里长赶忙扶起他,送至路口。
到车上,嘟嘟飘到他对面,睁大眼睛打量他。
卫长君疑惑不解,[又想干嘛?]
[你和那老头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你。还别说,你行礼的时候真像个大家公子。]
卫长君瞥它一眼,抱着像个小火炉的外甥取暖。
嘟嘟不敢贫,换个话题,[你说铁嘴兽的时候我查了一下资料,还以为啥恐怖玩意,竟然是熊猫。熊猫有啥好怕的?依我看竹子就别种了,有那个工夫不如多请几个人多收拾几亩地。熊猫饿了摸到咱家正好当宠物养。多拉风啊。]
卫长君想把它当宠物养。嘟嘟感受到危险跳远点,[我又错了?]
[它现在只是铁嘴兽,想都别想。]
嘟嘟不甘心,嘟着嘴委屈巴巴看着他。
卫长君装没看见。
先前离家前,卫长君吩咐老奴煮羊蝎子,到家正好汤香肉烂。
要是只有卫家人,卫长君就叫老奴连肉一块盛出来,泡点死面饼吃点算了。可寒冬腊月天,年少的公孙敖充当驭手陪他们转一圈,拿昨儿剩的饼招待他,卫长君过意不去。
到家稍作歇息,卫长君就令老奴盛汤,一家人和公孙敖喝点热的暖和暖和,他就带着两个妹妹去厨房。
公孙敖见状搂住卫青的脖子小声问:“大兄是不是给咱们做好吃的去了?”
“我大兄!”卫青拨开他的手。
美味当前,公孙敖权当没看见他满脸嫌弃,冲窝在卫媼怀里的小孩招招手。小霍去病原先一听出城很兴奋,然而城外啥也没有,拉开车帘冷风像刀子一样,又颠又冻,以致于小孩蔫蔫的,无精打采的瞥他一眼,扭头埋进祖母怀里。
公孙敖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困了吧。”在卫青的印象中,他大外甥自打会走,只有犯困的时候能老实一会儿,“阿母,晌午吃什么?”
公孙敖猛然转向他:“你也不知道?”
卫青顿时有点尴尬,禁不住瞪他一眼。
卫媼见状笑道:“还晌午呢?再过会儿天都黑了。”顿了顿,“不过我也不知道。”
公孙敖故意道:“卫兄连您也瞒啊?”
卫青又瞪他:“少挑拨离间。我大兄是不叫母亲操心。”
小霍去病烦的翻过身,像头小凶兽似的鼓着小脸瞪着眼睛看着两人。卫青最怕小孩犯困哭闹,赶忙拉着公孙敖去他房中。
卫长君把橱柜里的冻豆腐拿出来,然后洗一些小白菜叶,切两个萝卜,用热水泡发秋天晒的菜,放入羊汤中炖煮。乍一看跟羊肉火锅似的。考虑到羊肉清淡,卫长君又吩咐老奴剥蒜瓣,他加上酱油和盐以及葱花等物调酱料。
平时卫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今日有客,客虽不是第一次登门,却是第一次留下用饭,自是要遵从王侯将相家的规矩——分餐。
碍于家中只有四个矮几,卫长君把酱料分四份。他也打算好了,公孙敖独坐,他带着霍去病,卫青跟两个弟弟一起,两个妹妹跟老母亲。
不过也不能只有羊肉大炖煮。来回折腾这么一圈都饿了,做饺子或者油饼肯定来不及。卫长君又叫妹妹去院里掐一把小葱,他拿出鏊子,做葱花鸡蛋饼。
一个饼一个汤也有点过于简单,卫长君又拿点前些日子腌好的萝卜干。算上酱汁碟,四个碗碟倒也不寒酸。
公孙敖也没觉得寒酸。小葱鸡蛋煎饼软而香,羊蝎子炖的软烂,冻豆腐吸满了羊肉汤汁,寡淡的萝卜沾上酱料也变得很是可口。萝卜干看起来没什么食欲,可吃下去外香里脆。萝卜干上裹满了各种香料,依然改变了萝卜本身的味道。
公孙敖独爱萝卜干,只吃一块就问卫青,萝卜干在哪儿买的。卫青下意识看他大兄。公孙敖不敢信:“这……这不会也是卫兄您做的吧?”
卫长君好笑,至于这么难以置信吗。
“我也是在家闲来无事随便这么一做,没想到就成了。”
公孙敖咽了口口水,“随便一做都这么好吃,那要是不随便,岂不是人间至味?”
“兴许吧。等我做出来,一定请你品鉴。”卫长君没法解释也不打算解释,多说多错,倒不如由着他们脑补,反正不可能补成他借尸还魂。
公孙敖却当真了:“您说的?”
卫长君:“家里腌了半缸,你若是喜欢,回头给你拿一碗?”
公孙敖下意识看卫青。卫青不乐意,他听母亲说过,萝卜干是他大兄亲自腌的。初冬时节,寒风瑟瑟,累得里衣都湿透了。
“你家还差这口吃的?”
公孙敖:“我家不差也得我家有才行。”不待他开口,“大兄可知君子一言后面那句?”
卫长君好笑:“我还能骗你。我是长兄,长兄如父,青弟不同意也没用。”
公孙敖得意地冲卫青抬抬下巴:“听见没?你不同意也没用。”
卫青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叫他收敛:“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随你怎么说。”二人素日闹惯了,公孙敖浑不在意,“大兄,这个蘸酱你是怎么调的?也比我家的美味。您是不是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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