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提醒卫长君, [老狐狸的表情不对,我要是没算错,他不信亩产高达五十石。]
卫长君笑道:“几亩红薯而已, 我真不至于欺骗侯爷。申时两刻八阳里的村民会来帮我起红薯。太阳落山前能起出一亩地。届时称称侯爷就知道多少了。”
窦婴心思着我又想多了不成?不论是不是他多心, 卫长君都不该如此反应。那是五十石,不是五石!
“既如此, 老夫就等太阳落山。”
嘟嘟看向卫长君, [他还赖着不走了?]
[刘彻都知道了,我害怕他知道?]
卫长君家没有点心, 只有瓜果蔬菜。牛固就去摘一根黄瓜和几个桃子。嘟嘟买桃树的时候不止买了五月仙桃, 还买了六七八月份成熟的桃树。牛固交给许君收拾。许君得知来的乃太皇太后的侄子魏其侯, 很快就把瓜果呈上去。
窦婴认出桃子, 侯府不缺这口,误以为削了皮的黄瓜也是他吃过的果子之一, 只看一眼就要去客房。
卫长君没准备客房。索性带他前往西院。西院是给卫青等人准备的。虽然现下没人住,但正房也有一张榻。没有屏风有衣柜, 看似简陋,胜在干净,窦婴还算满意, 然后就令家奴骑马回城给他拿换洗衣物。
卫长君打开衣柜上的凉席铺榻上,然后又去正院把小霍去病的枕头给他, 请他歇息。
小霍去病拉着小阿奴进来, 不巧看到卫长君从西院出来。小不点停下,看向阿奴无声地问,怎么办啊。阿奴摇摇小脑袋,不知道呀。
小不点眼珠一转,甩开阿奴跑过去, 大喊一声,“舅舅!”
“又闯祸了?”卫长君懒得抱他就把手给他。
小不点拉住他的手使劲攥一下,“没闯祸!”怪他舅冤枉他,“那个老头子呢?”
“那是侯爷。”
小霍去病终于可以问出心底的疑惑,“他是人,为什么说是猴啊?还是猴子的爷爷。”
卫长君哑然失笑。
在西院正房门口四处打量的窦婴险些被他的口水呛着,小家伙说什么呢。
“为什么啊?舅舅,为什么啊?”
卫长君忍着笑说:“侯爷是个很大很大的官,比你二舅和韩嫣还大。”
小霍去病恍然大悟,然后盯上他舅舅。卫长君想给他一巴掌,“大官管小官,不管我这个种地的。”
小不点很失望,对窦婴失去兴趣,“舅舅,他走了?”
卫长君:“他上了年纪,从长安到这里身体撑不住,在屋里歇息。”
“我们也去吧。”小霍去病拉着他的手去堂屋。
卫长君很意外:“你也累了?”
小不点不累,小不点看到牛固摘桃子找牛固要,曹女告诉他那是用来招待侯爷的,不能给他。他要自个去摘,曹女拦不住,就告诉他除了桃子还有黄瓜。
近日黄瓜迎来大丰收,卫长君担心外甥吃多了懒得吃饭,每日只许他吃半根凉黄瓜,这就导致小不点总忍不住惦记。
可小霍去病不敢说实话,否则连拍黄瓜也没得吃,“热!”
卫长君看着一天黑一度的大外甥:“你终于知道热了。”
“舅舅!”小不点不依,不能不挤兑他啊。
卫长君笑着点头,“好,当我没说。”步入正院就叫女奴打水,给他和阿奴擦擦脸擦擦手擦擦身上的汗。
小霍去病身上舒坦了,乖乖巧巧地说:“舅舅洗洗。”
伏天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卫长君从正院到西院来回几趟着实热的不行,于是令许君再打盆水。
小不点一看他大舅忙着洗脸,就拉阿奴去堂屋,“大舅慢慢洗。”
卫长君的手停下来,小崽子何时变得这么懂事。总不至于热糊涂了吧。卫长君微微摇头,不可能,粘上毛他比猴还精。
卫长君匆匆擦擦脸,悄悄移到堂屋门边,一点点往里看。
“快吃!”小霍去病抓一把切成小段的黄瓜塞阿奴手里,他自个左手桃右手黄瓜,一边吃一口,点着小脑袋感慨,“好吃!”
卫长君气笑了。
小崽子从不让他失望啊。
卫长君找来女奴西芮,叫她去八阳里买只公鸡招待窦婴。此时赵大已经从城里回来,驴进家了。卫长君教两个妹妹驾车骑驴的时候教过几个女奴,西芮撑着布伞骑着毛驴,两盏茶的工夫就把鸡买回来。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小霍去病正躺在他大舅榻上跟小阿奴侃大山。
卫长君进去瞅一眼,然后去西边摘个西瓜。在井水里泡到许君烧火炖鸡,他把西瓜拿出来切开,一半留作招待窦婴,一半切成小块一家人分食。
小霍去病一听又有吃的,毫不客气的吃个肚儿圆。
卫长君给他和阿奴擦擦脸洗洗手,叫他俩玩去。俩孩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撑的。
看到他们这样,卫长君很满意,随后到厨房吩咐许君大火烧,他前往西院请窦婴起来醒醒困,准备用午饭。
卫家方几多,可以分餐,红薯粥和白面炊饼以及凉拌黄瓜豆角烧鸡就用小碗小蝶盛。往常卫长君会叫外甥跟他一起用。今日有客,卫长君叫两个弟弟带着他和小阿奴。两个妹妹坐在两个弟弟对面,他和窦婴并排居中,坐北朝南。
饭菜摆好,几个女奴端来几小碟西瓜,每张方几上放一份。小霍去病伸手就抓,卫长君轻咳一声。小不点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卫长君:“我还没吃,你急什么?再说了,吃了西瓜还吃鸡肉吗?”
窦婴顿时不禁问:“此物是瓜不是果?”
卫长君微微侧身转向他,“我从一个西南来的客商手里买的。只是此物有点凉,先吃这个再食鸡肉怕是会闹肚子。”
小霍去病吓得把手缩回去。
卫长君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幕,“你先前吃太多凉的,现在不吃西瓜,吃了热腾腾的鸡肉也会闹肚子。”
小不点微微张口,小脸上尽是震惊。
卫长君:“试试?”
闹肚子还叫他试,大舅肯定诱骗他。可是好想吃鸡肉吃西瓜啊。
小孩咬着勺子看看鸡肉又看了看西瓜,纠结的眉毛都成了毛毛虫。随后想起什么,看向阿奴,见阿奴吃西瓜,“你不闹肚子啊?”
阿奴停一下,“不吃鸡肉。”
小不点恍然大悟,他可以只吃西瓜啊。
卫长君悠悠道:“西瓜不顶饿,错过这顿下顿可是要等天黑。”
两个四岁大的孩子不懂什么叫“不顶饿”,把鸡肉让给卫步和卫广,专攻西瓜。卫长君见状不再管他们,招呼窦婴尝尝红薯白米粥。
窦婴此番就是为红薯来的,虽然搞错了,也尝过红薯的味道,可他依然很好奇。他端起碗舀一点,煮的不如蒸的甜,可煮的不如蒸的噎人。跟米一起煮,竟然不稀不浓刚刚好。
卫长君见他微微颔首,便猜到他很满意,然后又请他吃炊饼,也就是发面馒头。
这馒头不是用老面发的,而是选用了米酒。米酒是前些日子卫长君给母亲和妹妹做酒酿蛋补身体用剩下的。
小霍去病很想尝尝,一眼没看见就往厨房钻,卫长君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索性全用来和面。
窦婴近两年仕途不如意,天两头同门客一起饮酒,他只吃一口就尝出了酒味。他家厨子不会用米酒做炊饼,宫中宴请朝臣也很少上炊饼,以致于年过半百的窦婴头一次吃带有酒味的炊饼。还别说,味不错。
窦婴不吝称赞,“这个炊饼也不错。”
“再尝尝鸡肉。”
炖鸡肉需要好几种香料,而这些香料如今只能在药铺买到。干香菇也一样。原身记忆中平阳侯府也甚少用药炖鸡,卫长君觉着窦婴依然会感到意外。
卫长君这么做也不是故意卖弄,而是有意为之。他在世人眼中越发神秘,刘彻越发对他放心,他以后才好往名下倒腾土地,才好收拾刘彻身边的那些小人。
话又说回来,窦婴吃到软烂且味道复杂的鸡肉,果然很意外。口中的肉还没咽下去,他就忍不住转向卫长君。
卫长君明知故问:“不合胃口?”
“不不!”窦婴连声否决,“大公子的庖厨厨艺真不错。”
兄弟姊妹四人以及两个小不点不约而同地看向窦婴。窦婴纳闷,“是很不错。你们也尝尝。”
卫步先看一下他大兄,卫长君微微颔首,卫步才放下勺子道:“侯爷,这些饭菜是我大兄教女奴做的。”
窦婴差点咬到舌头。等他转向卫长君,神色堪称错愕。对辈子从未进过庖厨的窦婴而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
卫长君笑着点头。窦婴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一番,面容刚毅,身材高大,怎么看都不像女子啊。
“侯爷,再不用就凉了。”卫长君提醒。
窦婴对他好奇起来,吃两口饭菜就忍不住看一眼卫长君。直到碗筷撤下去,开始吃西瓜,他才顾不上研究卫长君。
西瓜甜儿不腻,微凉解渴,又颠覆了窦婴对瓜的认知。
窦婴用两小块感到撑,担心打嗝失态,就请卫长君带他去瓜田看看。
卫长君带他到西院西边,经过黄瓜地故意停下,同他解释那长长的瓜也可以生食,便是中午用来招待他的果物之一。
那碟水果只有两样,一样是桃子,另一种窦婴没在意,闻得此言顿时不禁后悔先入为主自以为是。
卫长君见他神色懊恼,就安慰他晚上吃黄瓜炒蛋。随后解释平日里晚上不做菜,这几日地里忙,不加一顿身体受不了。
等一亩红薯全部起出来再回城就来不及了,今晚窦婴务必得歇在卫家。听闻这话,窦婴庆幸打发家奴回去。
窦婴好奇地问:“这也是从西南客商手中买的?”
“侯爷不曾见过的都是。”卫长君顿了顿,笑着说,“人家出来一趟,也不可能只带一样西瓜不是吗?”
窦婴颔首:“自是能带多少带多少。”说完禁不住打个哈欠。
卫长君怀疑他刚才吃太多血糖上来犯困,劝他去歇息。离起红薯的时间尚早,窦婴也没强撑着。
在门外乘凉的卫广见他大兄出来,忍不住问:“那侯爷真要在咱们家住下?”
“听谁说的?”卫长君奇怪。
卫广:“还用人说?家奴把他的衣物送来,稍稍歇息,马喝点水吃点草,他就把人打发了。这时候回去,难不成等到傍晚再回来?”
卫长君笑了:“观察的很仔细。不错。对了,小狼崽子喂了吗?”
卫广朝院里看一下,“那点骨头不够它吃的。我出来的时候许君正用菜汤给它泡高粱炊饼。大兄,这么喂下去,它不会从狼变成狗吧?”
“谁知道。它没吃过生肉,应该不会对人感兴趣。”小狼崽子一天顿吃的安逸,一天一个样。昨天早上卫长君喂它,它差点从里头翻出来。卫长君见它能跑能跳,一度想把它送走。
嘟嘟提醒他有狼在这儿,猴子不敢过来。卫长君又担心小狼崽子攻击小霍去病和小阿奴。昨晚带两个孩子喂小狼,小狼瞥他俩一眼就冲卫长君龇牙咧嘴。卫长君觉着小狼要是会说话,得让两个小不点有多远滚多远,别耽误它用饭。
当时嘟嘟也出来了,嘟嘟确定小狼崽子真嫌弃俩小崽子。卫长君决定养养看。既然不屑攻击他家小崽子,那小狼就没什么可怕的。实在养不熟一把火把它点了也不迟。
许君端着盆出来。卫长君接过去喂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听到动静翻身起来探出脑袋,一看是他,又龇牙咧嘴。
卫长君朝它脑袋上一巴掌:“有的吃不错了,还嫌我来得晚?”
卫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禁不住大吼:“大兄!”
“怎么了?”卫长君把饭菜倒入小狼崽子的盆中,走过来奇怪地问。
卫广小声说:“它再小也是狼。狼睚眦必报,万一记仇,你你——伤着你怎么办?”
“我是它衣食父母,打它一下就敢咬人,明儿就吃烤狼肉。”卫长君说着朝东边瞥一眼。小狼崽子大概察觉到危险,呜嗷一声。
卫广又吓一跳,“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我心里有数。”卫长君把盆递给他,“送厨房去。晚上睡觉前我就把挡着它出去的砖头拿开看看它怎么选行吗?”
若是小狼崽子趁机跑了,那十有八/九不会回来。要是不跑,就是珍惜现在的日子,也不可能攻击人。
卫广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大兄,要不要打个赌?”
“给你出的算术题做出来了?”
卫广没话了。
卫长君轻笑一声。卫广窘迫的脸通红,拔腿就往屋里跑。卫长君悠悠道:“拿张席出来。”
在墙根底下数蚂蚁的小崽子朝卫长君走去。
卫长君不言不语就看他想做什么。
小霍去病等小舅把席放下,拉着阿奴先坐上去,然后把跟席一块来的蒲扇塞他大舅右手之中,小崽子转身到他左边。
尚未离开的卫广服气,“你是真要成精啊。”
卫长君懒得伺候他,叫卫少儿出来。卫少儿想给她儿子一蒲扇,“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叫我摊上你这么个小人精。”
“阿母,热。”小不点皱着眉头催。
卫少儿板起脸:“躺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霍去病拉着小阿奴肩并肩躺在他阿母身边。卫少儿用蒲扇指指他:“你有阿奴一半乖,我伺候你伺候的也高兴。”
小不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卫少儿气个仰倒,“大兄!”
“你儿子想怎么教训是你的事。我不管也不心疼,放心,也不阻拦。”卫长君说的薄凉,小霍去病一点不意外。他大舅不逮住机会就收拾他就不是他大舅了。
卫少儿见她儿子的眼皮都没动一下,觉着打的哇哇叫也只能管半天,也懒得动手,“快睡。睡着就不热了。”
睡醒饿。
小霍去病醒来不见大舅,光着脚丫子找他。看着两小儿睡觉的赵大赶紧抱起他,“小公子啊,地上都是石子,伤着脚怎么办。”见阿奴也醒了,“穿鞋!”
小霍去病挣开赵大,自个穿上鞋,“舅呢?”
赵大朝南看。小孩顺着眼神看到一身褐色短衣,戴着草帽的卫长君。卫长君身边还有一个身着长袍戴着草帽的老人。
小霍去病跑到地头上,离他们又近一些,认出他来,“猴子爷爷又来了?”
牵着阿奴跟过来的赵大险些一脑门摔地上:“不是猴子爷爷,是侯爷。”
小不点只服他大舅,赵大的话他经常当个屁放了,“就是猴子爷爷。”然后扯开嗓子喊,“舅!舅!”
卫长君跟窦婴说一声,大步过来,“又怎么了?”
“我饿。”小不点摸摸肚子,“咕咕咕咕,叫了。”
卫长君指着赵大,“这不是人?你母亲应该在屋里,不去找她找我做什么?”
找大舅开小灶,找别人只能随便对付一口啊。小不点拉着他的手撒娇,“想你了。”
卫长君无奈地想笑:“吃饭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小霍去病想也没想就摇头。卫长君一点不意外,“只有红薯。吃呢,大舅就给你做,不吃就算了。”
小不点不想吃,他还惦记着鸡肉呢。
“肉没了。也不可能为你杀一只。”
小不点拉过他的小伙伴——阿奴,表示不是一人,是两个娃。
“也不行。”卫长君笑看着他,“以后还偷吃果子吗?”
此言一出,小不点瞳孔地震。
卫长君摸摸他的小脑袋:“黄瓜好吃吗?为了惩罚你偷吃,你得帮舅舅拿木柴。否则你俩只能等到天黑跟我一起用饭。”
等到天黑就饿死他了。小霍去病苦着小脸,眼巴巴看着他舅。
卫长君不缺耐心,噙着淡笑同大外甥对视。小不点确定他大舅还是他大舅,心狠得很,拉着阿奴就往屋里跑。
赵大担忧地看着卫长君,不知如何是好。卫长君微微摇头,示意他耐心等着。
片刻,两个小崽子一人抱着一个木块出现在大门口。卫长君冲他们招招手:“拿这儿来。”
小霍去病虽然不懂为什么不去厨房,还是乖乖地过来——这个家所有人都听大舅的,他不听话只能喝白开水撑到太阳落山。
卫长君叫赵大拿铁锹挖几个红薯出来,随后又叫俩小的捡落叶放到红薯坑里,他点火烤红薯。
窦婴远远看着他忙活,心生好奇便过来看他做什么。
卫长君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停下,待木块没了明火,他就把红薯放进去,然后有用土埋起来。
小霍去病看着稀奇:“舅舅,好啦?”
窦婴也想问。
“我也是头一次,不一定。”卫长君瞥着大外甥笑眯眯地说,“不行就再做一次。反正我也不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