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哪怕之前他们小有积蓄,如今也被掏得差不多了。
很多问题都在等着钱到位,更甚至每天家属院都有催账的上门,一天比一天热闹。
他们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他们是城里人,没有地种,大部分的亲朋好友都在这,没有什么强硬的人脉,他们去周围都找不到合适的临时工。
如今家家户户老婆孩子都在糊火柴盒、药袋勉强补贴家用。
可火柴盒和药袋数量有限,哪里够他们这么多人消耗?
只是,两千块现在看着多,却是一次性的,花完就没了。他们仍旧需要面对重新择业的问题,不过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期。
他们年纪不小了,经不起折腾,更何况家里负担重,不可能坐吃山空。
要是他们拒绝了这两千块,倒是能保住工作,但是这个工作能维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大家伙内心挣扎着,倒是没有一个人对两千块的数量产生争议。
他们已经见识到走向末路、看不到光的绝望,冷不丁有个两千块的补偿,对于几近倒闭瘫了的厂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们人数众多,他们哪怕想多要,人家也给不出来……
一个青年站起来,大步走上前,“我报名!”
不是所有人都甘心在药厂当一辈子的工人,尤其是年轻人,耐不住枯燥乏味,觉得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挥霍,所以他们更愿意活在当下。
“哎呦,你要气死我啊……”他身边的妇人一手拉住他,一手捶打着:“你这个小兔崽子,以为工作很好找?”
“你是会开车还是会杀猪,好工作轮不到你,脏活累活人家也需要技术……你拿着两千块能过几天逍遥日子?”
青年一边拿着胳膊挡着,一边嘟囔着:“妈……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行不……有这钱我就能跟人合伙做生意……”
妇人被气得直跺脚,“你不气死我不死心是吧?当初为了能让你进厂子,我跟你爸费了多大的力气,你就这么没出息盯上两千块?”
“你有做生意的头脑吗?万一被人给坑得血本无归,你哭都没地哭……我跟你爸不可能管你一辈子……”
青年哼着:“妈,我看是你们想不开。两千块不少了,我正儿八经上班也得四年,如今我什么都没干就拿着两千,再找个工作多好……”
“我三五个月找不到工作,难道四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吗?早一天寻到合适的工作,相当于多赚一天……”
“再说了,这厂子您觉得能救活吗?而且大家伙又不是都要离开,我先拿钱走人,找工作竞争力也小……”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都有些心动。
妇人被说得一个晃神,就被青年挣脱了。
青年三两步蹦到台子上,到郑厂长跟前笑着搓手,“郑、郑厂长,麻烦您给我登记下名字,二车间三中队一小队的……”
他还没报全名字,就被黄福根揪着耳朵。
“二车间的?七千多人,你一个二车间的来给我当出头羊?怎么着,你长这么大,不是吃厂子喝厂子的?”
“现在厂子有难了,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却想要拍屁股走人,还想拿钱?”
青年挣脱不开,气急败坏道:“齐董都说了树挪死人挪活,也给了我们选择,怎么黄二队自己当大队长当上瘾了,开始管别人的选择?”
“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还是说你们只是说着玩的,并没有拿出两千块补贴的诚意?”
齐安雁冲黄福根摆摆手,“黄队长,他们多走一个人,我们厂子负担轻一点。等厂子被盘活了,赚的钱少分一个人,你们也能多些奖金和福利……”
青年撇撇嘴,“说得比唱得好听,这么大厂子,怎么能盘活?半年了,专家一批批的来,都没有逆转厂子关门的趋势。”
“快点,我拿了钱签字,以后哪怕钱早被败坏没了,也绝对不寻厂子一点麻烦!”
齐安雁看向项秋,后者从背包里拿出两沓钱,交给郑厂长。
台下众人看得眼睛都红了,真有钱能拿!
蠢蠢欲动的人更多了,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像是买块手表、买辆自行车、买一台收音机,又或者买几身衣服,这些都需要花钱。
以前正儿八经上班的时候,他们每次都要精打细算,何时能敞开了花钱呢?
城里工作不好找,又不是找不到,他们哪怕拿出一千块活动下,都能某个不比现在差的工作。
是以立马有百十来个青年站起来,纷纷往主席台走去,并且排起队来。
齐安雁挑眉,看向台下众人,“大家伙也看到了,我们是说到做到,两千块是实实在在给的。”
“你们谁还有想法的可得抓紧排队了,先到先得,别到后面我们钱不够了。”
“只有今天下午的时间,过期不候……而留下来的人,就默认一切听从厂子的指挥,也同意除了食堂一日三餐外,每个月只有二十块的工资。”
“我们一起携手共同渡过难关,相信风雨过后的彩虹,一定值得期待!”
“你们现在扪心自问,自己对厂子还有多少感情,对组织有多少信任,又对自己能力有怎样的信心,别犹豫,听听内心的答案……”
渐渐挣扎的众人脸上神色坚定,已经有了选择。
一部分人毅然决然地迈步到主席台下排队,更多的人选择坐在原地不动。
郑厂长瞧着一沓沓钱被领走,心里都疼得滴血了,却也跟其他人一样,恶狠狠地瞧着到底是哪些人被厂子养育后,又继续心安理得地吸血!
本来拿钱签字的人还理直气壮,这会儿心虚得过分,匆匆上台低着头看都不看条款就要签字。
刚才愤然的鲁良业也咬牙切齿,使劲点点桌子上的协议,“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上面写了什么,别签了字拿了钱,回头再翻脸不认账!”
那人一目十行地看过,胡乱点点头签字,拿着钱捧在怀里跑走了。
郑厂长无奈叹口气,站在原地默默数了下,凑到齐安雁跟前,痛心道:“齐董,一共有五百九十七人在排队……”
算上刚才被齐安雁开除的百十来人,相当于厂子一下子要去掉一成的人。
他刚才可是瞧到了,本来没那么多没良心的人,是有些人故意鼓动。他不需要多想,也知道,那些人压根不相信厂子能恢复正常运营。
有些则是觉得即便厂子能恢复运营,他们大势已去,厂子里的势力要被重新洗牌,他们捞不着好,不如鼓动大家伙一起拿钱,让厂子动用的钱越来越少、形势更加雪上加霜,完全是自个儿不好过,也要拉着一群人赴死!
每个人拿两千块,六百个人那就是一百二十万。
齐安雁在心里算了下账,点点头小声说:“比我想象中的少一些,能花小钱将心思不在厂里的人给送走,咱们稳赚不赔的。”
她的药铺、家里的制药作坊、美容机构和每周给人看病的钱,并不少,尤其是制药作坊利润丰厚。
作坊里出产的药品,有一部分药品效果等同于甚至高于孟诗婷喜欢卖弄的医符,其他的也都是常见的药品,更有些是强身健体的补药。
因为作坊制作条件特殊,有阵法加持,产品的产量和药效都不错,标价是按照市场同等药最高价。
这已经算是特别良心的价格了,普通人咬咬牙也能够买到的。而且顾客购买限量,很大程度免去黄牛囤货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