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几个人沉默片刻,就连黎天纵,都有一种被颠覆认知、小瞧人的羞愧。
人家是外憨内贼的隐形富婆呐!
齐安雁得意地挑眉,看向黄姐:“黄姐,现在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姐摇摇头,有些恍惚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带上公章、信纸和笔,你们带上户口本了吗?”
“只要东西齐全,我们现在就能去寻房主,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齐安雁笑着从那脏兮兮的包里,拿出户口本,其实里面还有房产证呢。
前世的她,被孙兆林糊弄,正要卖房子换成钱,给他兄弟进货做生意,好在家里躺着分红。
她卖了房子将钱给孙兆林后,带着弟弟妹妹和侄子们租了两间低矮的倒座房,正幻想着自己的钱一生二、二生四呢。才过了半个月,孙兆林便着急忙慌含着泪找她,说他兄弟乘坐火车被抢了钱和货物。
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心里对钱的渴望更大。着了别人的道,害死黎天纵,之后她浑浑噩噩的。
殊不知她租住的地方龙鱼混杂,什么人都有,没有黎天纵护着,他们一群妇孺还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份?
四弟被人拽着去赌场,硬逼着他签下上万元的债务,被打折腿扔回来……五妹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成了自闭症,整天躲在屋子里躺尸,还多次尝试要割腕自杀……
本就晚上两年学的六妹为了照顾家里人,直接辍学在家里。
双胞胎妹妹因为太饿了,捡了掺了老鼠药的点心,被毒死……九弟独自上下幼儿园,踩到井盖掉到下水道,被冲进护城河,三天后才被打捞上来……
双胞胎侄儿则被人贩子给拐走……她亲眼看着两孩子被人弄残,在街上趴跪着乞讨……
每一次想起来他们的凄惨,齐安雁的怒火能将自个儿给烧着。
她恨自己贪婪自私、愚蠢懒惰,没能护住弟弟妹妹和侄子们;她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恶事都被自家给摊上了;她更恨世上坏人太多!
这么大的愤恨、不甘,齐安雁怎么可能安心进入下一个轮回呢?
果然靠人人跑、靠树树倒,她要想带着自家那八只娃发家致富,必须自个儿勤劳苦干,动不得一点的歪心思!
齐安雁选择的那两套房子,是在帝大斜对过,挺显眼的位置。
黄姐压低声音说道:“看到了没有,从卖水果、兴旺杂货铺到秀美服装铺,这一趟铺子都是你看中这家的房子。”
“能抢到这样好位置的房子,又胆大地开了门做生意,店铺老板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
“黎老师还有齐同志,实话给你们说了吧。不是没有人出不起这个价格,也不是没有人不乐意买,光冲着这一排铺子,随便主家做点生意,都能维持生计,甚至奋斗个三五年能成为万元户。”
“只是啊,他们不敢买,也有些在观望主家的价格会不会一降再降……”
“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是怕你们花的钱打水漂,买了房子却半点好讨不到!”
齐安雁轻笑着说:“黄姐,谢谢您的提醒。”
“我台球打得不错,今后在十巷村当服务员,也不算没有背景吧?”
黎天纵表情一僵。他能无情地跟她戳破一下吗?
其实沙俊毅一点都不想雇佣她!
别说她借着十巷村娱乐场做背景,她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他低咳一声:“黄姐,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他们有背景反而会被牵制住。”
“我们只要中规中矩地办事,不需要害怕他们。”
黄姐无奈地摇摇头,这对夫妻俩,一个过于单纯将事情想得过于表面,一个又觉得世界是黑白分明的、背靠组织无所畏惧。
她没再说什么,微微叹口气,带着齐安雁和黎天纵走进巷子里,从敞开的大门进去,在倒座最里面那间停下来。
“李老先生您在吗?有人看中您的房子了,”黄姐微微提高声音喊道。
屋子里的人应了声,他还没出来,租住在倒座的几户人家都探头了。
“看房子?怎么还有人敢来看房子啊?”一个干瘦的妇人端着个簸箕走出来,撇撇嘴道:“这房子风水不好,从建成到现在经手的主家,可没有一个顺风顺水发财的。真的是一家比一家颠沛流离、子嗣不丰,懂行的先生说啊,这宅子得需要人气压制着。”
“我说李老头,你自个儿就剩了一对孙子,咋还好意思卖房祸害别人啊?”
“亏得我们大家伙住在你家,将这宅子给镇压住,不然你这俩孙子恐怕也得追着他们爹妈去咯……”
齐安雁挑眉冷笑:“大娘是觉得组织最近两年春风吹得人舒坦,所以你放松警惕,让这封建思想腐蚀你?”
“要不要我跟局子里的同志们反映下,让你去接受几天教育掰正一下?”
谁不记得前些年的混乱?
那大娘冷哼一声:“啊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就等着吧!”
说着她又掀开帘子进屋。
另一边的老太太呵呵两声,跟旁边的媳妇儿道:“又是两个不自量力、有钱没地花的年轻人……咱们瞧着吧,不过是换个房东交钱,跟咱们关系不大……”
“有人上赶着赔钱,咱也拦不住啊……”
其他租客们也是心态极稳,信奉人多力量大,只要他们团结一致,肯定能继续赖在这里。
李老先生长叹口气,“进来屋里坐吧。”
黄姐应声,领着齐安雁和黎天纵走进去。
倒座靠西侧的屋子面积不小,约莫三十多平米,应该是以前主家做外书房和会客厅用的。
如今一座半镂空雕刻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的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门外廊下砌了灶台。
李老先生不过五十多岁,两鬓头发已经花白。他穿着灰色中山短袖衬衣、黑色裤子和京都布鞋,不过上面都整齐地打着补丁。
就像是这间屋子一样,带着文人清雅的气质,却无奈与俗物混迹在一起。在矛盾中拉扯,一人一屋身上的孤傲,并没有被岁月打磨殆尽,依旧顽强地凸显出来。
齐安雁眸子微闪一下。她认识这位李老先生!
他是有名的鉴宝大师,时常在古玩街捡漏,身价蹭蹭长得极快,还致力于将流失国外的宝贝购买回来,是一位品德高尚的老先生。
唯独一点,他命运也不太好,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孙,凄苦一人,纵然他有百亿资产,也无法弥补他生命中缺失的亲情。
黄姐笑着简单介绍了下双方,“李老先生,您说的价格,他们都接受,不过呢,他们只能付给您三千三的现金。”
“另外的两百块用一根百年人参相抵,您看行不?”
齐安雁将那红布包又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递过去:“李老先生,您见多识广,看看这是真的不?”
“您要是不会看,也能寻懂行的朋友,或者咱直接到药房寻专家……这可是我跟着爸妈下乡的时候,从深山老林里用双手一点点挖出来的,根须都完整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