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吝啬小农夫(三十九)
买粥的?事?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没多久,领命的?侍卫就策着马奔驰而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提着个精致餐盒。
是从附近的?镇子上急忙买来的莲子粥。
那碗莲子粥送进马车的时候还冒着腾腾热气, 等粥放在了二人面?前,淡淡的?莲子香气便?充斥在了鼻尖。
大米与小?米炖制而出的粥面晶莹剔透, 其上还?有着不少饱满的?去芯莲子,月白色的莲子与深红色的枸杞点缀在其上, 卖相诱人。
可一想到?这是一顿断头饭, 李映池心中便?顿时悲伤不已。
他?每次一哭就止不住泪水, 缓了好久,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水痕,眼眶里的?泪珠要落不落,模样好不可怜。
他?也想有骨气些,宁愿饿着自己, 也不要去吃白允川给自己准备的?断头饭。
但他?今日体力耗费实?在不小?,而且现在的?身体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子耗。
李映池这个世界里身体不算健康。
原主家中贫穷,导致他?常年营养不良,一穿过?来, 李映池便?也继承了那点营养不良的?毛病,直到?这个夏天遇到?了白允川, 才被养得健康了些。
今日这一觉, 他?直接睡到?了正午,本就没有吃早餐, 刚刚又小?哭了一场,头晕脑胀, 如今气色差得很,只怕是早就饿得不行了。
身边的?香气不断地钻入鼻腔内, 李映池侧着眼偷偷看向?莲子粥,还?是没忍住偷偷地舔了舔唇,决定要做个饱死鬼。
因为抬脸想吃东西,但又害怕丢脸,不想被白允川看见自己偷偷流眼泪,所以李映池趁着白允川还?没出声,赶紧找机会想要把?脸给擦干净,伪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他?吸了吸鼻子,一点一点地拽着袖口往脸上擦,连擦眼泪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其实?哪里遮掩得住。
他?皮肤白净细嫩,情绪一激动些血色便?上涌,耳廓到?脖颈间皆是淡粉。
这爱哭病更是让他?无处可藏,一哭起来,眼周一圈皆是晕染而开的?绯红色。
纤长浓密的?眼睫也湿漉漉的?,粘成一簇簇,随着眨眼而颤动着,像是脆弱无助的?雏鸟,被一场温柔的?细雨轻淋而过?。
若不是李映池一直将头埋得深深的?,白允川怕是早就要发现了。
不过?现下,他?也瞒不了多久。
见粥已经送来,白允川没再继续抱着李映池,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到?一旁坐好后,便?打开了那餐盒,开始给他?布置饭桌。
李映池则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他?摆弄。
取出粥后,白允川没有直接将碗递给李映池。
他?先是用手?试了试那瓷碗的?温度,觉得有些烫后,便?搅合着粥,吹着气,试图让粥快速放凉些。
等他?觉得温度合适了后,才将那碗勺都放到?了李映池手?里。
李映池垂着脸接过?那碗自己点名要吃的?莲子粥,却?没敢喝。
思来想去,李映池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虽然他?肚子是有点饿,但万一这碗粥里面?放了奇怪的?东西,他?喝掉之?后就一命呜呼了,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一旦闯入脑袋,李映池便?越发的?觉得手?中的?碗在逐渐发烫。
他?捧着碗,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白允川。
白允川刚一坐下,转身便?瞧见李映池在偷看自己。一张小?巧莹白的?漂亮脸庞此时像是扑过?水似的?湿润,眼眸水盈盈的?,看上去有些紧张。
他?第一反应便?是担忧,李映池是不是哭过?了?
白允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没有直接问出口来。
毕竟他?之?前有好几次因为说李映池喜欢哭,然后被李映池冷落了几天的?经历,他?实?在是长记性了,现下便?也选择性的?先忽略这个问题。
在发现李映池只顾着看自己,一口粥也不喝时,白允川终于没忍住皱了皱眉,“怎么不喝?很烫吗?”
他?一边问一边接过?那碗。
入手?后发现瓷碗的?温度已经凉下来了后,白允川还?有些不确定,又用勺子舀了一些放到?唇边试温。
发现已经是温热不烫后,白允川仍是耐心地又吹了几遍粥,才将碗还?给了李映池。
白允川也没有多想,内心猜测李映池大概是小?猫舌头,受不得一点烫。因为在他?的?眼里,李映池就是一个需要他?时刻照顾着的?娇气包。
在亲眼看见白允川尝了一口粥之?后,李映池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白允川自己都敢吃,那肯定没有在里面?加奇怪的?东西,那他?就不用担心啦,可以好好的?填饱肚子了。
他?吃相很乖,接过?粥就坐在位置上香喷喷地吃了起来,脸颊都微微鼓起了一个弧度。
白允川心里还?念着李映池偷哭的?原因,待他?喝得差不多后,便?关心道:“身上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也不知道李映池这是饿着了,还?是一时坐不习惯马车,居然会难受到?这种程度。
要是第一个,那现在他?已经解决了,但若是李映池坐不惯马车,除了要换些交通工具,他?们回家的?路程要拖延些外?,最让白允川在意的?还?是昨日李映池到?底是怎样来到?鼓秋县的?。
蒋寻墨那人如何能给李映池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自己都生怕磕着碰着的?人,凭什么要跟他?去那种偏僻地方受苦。
白允川越想越觉得生气,怎么也猜不到?其实?原因是他?自己。
听见白允川突然的?问题,李映池原本放松的?姿态瞬间紧绷,觉得这肯定是白允川虚伪的?关心。
他?没敢说话,只含着勺子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眼睫垂落,在脸颊上落下了阴影。
见他?不愿意说,白允川也没再接着追问,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少年喝粥。
马车的?行驶速度不快,车厢内十分平稳,若是没有车窗外?传来的?车轮摩擦声,他?们就如同在一个小?房间内一样。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这样的?氛围实?在奇怪,难以言说的?感情被人藏在视线里,却?又透露在呼吸间,唯独所属之?人完全没有察觉。
李映池只顾着伤心和填饱肚子,还?以为白允川看自己的?视线如此热烈,是因为自己将他?得罪得狠了,内心紧张,越吃越快。
等他?终于解决完那碗粥,他?的?脸颊处也逐渐红润了起来,没再像一开始那样苍白了。
白允川替他?放好了碗,见他?面?色如常,便?知道李映池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按照自己一开始的?决定行事?。
他?知道,如今李映池看见自己的?模样,应该也明白了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之?事?。
而李映池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清他?也都都清清楚楚。
二人目前是已然开诚布公的?状态。
但白允川没有想以此追究什么,也不想要对李映池做些什么。
他?只是想要问清楚一些问题,李映池为什么会想离开自己,又或者是,是否喜欢过?自己。
他?知晓这样的?问题对于李映池来说,是有些尖锐逼人的?。
少年从来都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又或许他?根本不明白这些问题对自己的?重要性。
白允川心中虽然总是对李映池心软,但他?也明白,倘若一直不提,一直逃避,那二人之?间的?问题,他?心中的?不安与忧虑,又该如何解决。
他?不想和李映池成为莫名其妙的?仇人,也不想让二人从此形同陌路。
那么,他?总归是要狠下心问出这些话的?。
看向?窗外?的?视线忽地被人强硬地转移回了马车,李映池回过?神,发现是白允川将他?半抱着换了个方向?。
这一下子实?在太过?突然,令李映池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他?来不及感到?害怕或逃避,只懵懂地抬头望向?白允川,像是在问“怎么了”。
白允川凝视着他?,眼瞳是如夜色汇聚而成的?墨色,让人一眼便?感到?背后生寒,“小?池,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李映池嫣红的?唇瓣微张,有些紧张的?不知所措。
他?想,白允川有什么好问自己的?,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坏事?,白允川随便?一调查就能找到?事?件真相,何必要来问自己呢。
怕不是自己死到?临头了,还?要被当成害白允川失忆的?贼人同党,恶狠狠地审问一番。
李映池没敢在抬头看向?白允川,低着头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你问吧。”
真是过?分,都把?自己抓到?这里来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想跑都跑不了,难道还?能拒绝白允川的?问题吗,别待会自己说出一个“不”字就要被踢下车了。
无论接触了多少次,每当白允川触碰到?少年时,总是会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年不是真实?存在的?。
除了衣着打扮上像是那个村子里的?人,漂亮精致的?脸蛋,白皙的?肤色,娇气的?性子,无论从那一点上看,都让人觉得他?不属于这儿,他?应当在千娇万宠中长大才是。
所以比起小?农夫的?身份,有时候白允川更相信少年是附近山间的?精怪。
明明是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却?偏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风情,令自己不知不觉中便?沉沦到?如此地步。
但,精怪有一天也要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吧。
白允川握住李映池胳膊的?手?猛地一紧,压力之?下,指缝间直接鼓起了些软肉,李映池吃疼,再软的?性子也来了些脾气,他?抬眸瞪了眼男人,“你抓我?这么用力做什么?你到?底问不问呀?”
自己又不是不回答问题,没必要这么快就对自己体罚吧!
白允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急忙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李映池被自己抓疼的?胳膊处,“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他?停顿一秒,然后再次开口:“我?想问,小?池为什么要离开我??”
“小?池曾答应过?我?一些事?。说你不会跟蒋寻墨走,会让我?带着你去学堂,不会当掉我?的?玉佩。”
“为什么小?池后来反悔了?”
白允川每问一句,李映池的?心中就越发心虚,但心虚之?余,他?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样问题总让他?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期待。
问题围绕着自己的?离开展开,李映池心中虽然明白这些事?情并不能完全的?怪在自己身上,多数是任务所导致的?,内心却?不知为何仍有些紧张。
他?纤长的?眼睫狂颤着,放在两腿旁的?双也忍不住攥紧了些,声音软糯又带着一丝恐慌的?嘶哑,吞吞吐吐道:“不是想离开你。”
“小?池不想离开我?吗?”
这样快速突然的?反问应当是充满尖刺的?,但配上话语中的?内容来看,却?只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摇尾乞怜的?迫切。
李映池愣了愣,轻轻地抿住了唇瓣,眼眸轻眨,回答道:“恩,没有想要离开你……你一直对我?很好。”
他?没有说谎,虽然迟钝,但长久以来的?善意或是恶意他?还?是可以分辨的?,更何况白允川对自己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
李映池明白,白允川真的?对自己很用心。他?用真心待自己,自己却?总是令他?失落……也难怪他?如此生气了。
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涩意攀上了心脏,明明心脏在胸膛里,李映池却?觉得连鼻尖也有些酸了。
白允川没有再出声打断他?,李映池能够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原本的?紧张情绪在他?对自己一如往常的?包容态度中,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李映池垂着眉眼,继续回答问题,声音似有哽咽,“答应过?你的?那些事?,是我?不好,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
但那些也不是他?自己想要做的?。
李映池想要解释,可他?不能将系统的?事?情说出来,又怕白允川追问,只好委屈巴巴地补充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毁掉了约定。”
白允川再了解他?不过?,看他?这小?模样,大概就猜到?了李映池是在给谁打掩护。
毕竟李映池本就是个纯善的?孩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身后有人指使?才会这样做。
白允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蒋寻墨,毕竟在村子里,李映池接触过?的?人并不多。
一想到?李映池是在维护蒋寻墨,白允川便?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头都有些疼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是这样吗?”
李映池以为他?接受了自己这样的?说辞,心中虽有些伤心白允川对自己的?不信任,但仍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白允川眸色深沉,看着李映池点头的?动作?,心中越发觉得失落。
“你是为什么鬼迷心窍?”他?转开脸,不再看向?李映池,再开口时,语气与内容也无法抑制地带上了些怒意。
“你突然鬼迷心窍,是因为对别的?人感到?心动了吗?所以你才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护着他??他?比我?还?要重要吗?”
说话的?途中,白允川忽然顿了顿,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藏进了宽大的?袖口。
他?已经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此刻是何种感受了,一种极端的?悲伤蔓延在全身,带着那一些怒意,将他?的?骨髓都冲击得破碎。
手?抖,他?怎么会手?抖?
从他?第一天拿起刀剑,他?就没有感到?过?害怕,这样弱小?的?表现,怎么出现在他?的?身上。
白允川此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颤抖的?手?指,死气沉沉的?眼眸,紧皱的?眉,他?已经不敢去听自己问题的?答案了,他?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实?。
最后,他?只问了一个问题,“小?池,你觉得我?无法给你更好的?吗?”
其实?白允川想问的?,最初不是这个问题,他?想问些更适于风月的?话,比如“你觉得我?爱你吗”、“你喜欢过?我?吗”,但终归没有问。
那样的?话语太过?缥缈,只谈情情爱爱,是远离现实?的?一种情绪,不是白允川喜欢的?基调。
但又或者,是因为那样的?话语下的?答案太过?于残酷,令白允川不敢接受。
二选一般的?问题,要么是要么否,只是这样的?问题放在李映池身上,白允川大概只能得到?一个否字。
一切都太突然了,打得白允川措手?不及。
他?的?少年还?不懂这些,他?也还?没能用行动令少年明白自己的?情意,他?没必要用那样决断的?问题来为难二人,让自己和对方都下不来台。
实?在不必,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所以白允川只问了最现实?的?问题——“你觉得我?无法给你更好的?吗?”
他?是真的?在认真去爱少年,不想要给他?过?多的?压力,这种时候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竟然也只是从对方的?角度出发。
只谈给予,不谈回报。
他?心甘情愿为少年低头。
或许这一切都不是少年的?错,只是自己没有给到?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本能的?想要去到?更适合生活的?地方。
早在白允川问出心动与否的?问题时,李映池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不够用了,头晕脑胀地处理着扑面?而来的?信息。
而后,他?渐渐听懂了。
其实?也不是太明白,但大致的?方向?是正确的?。
李映池知道白允川是在怀疑,怀疑自己离开的?原因是否因为别人,是不是因为他?和别人更亲近才选择离开白允川。
但那些猜测都是不对的?。
李映池从来都没有因为别人而选择放弃白允川,他?没有把?白允川当作?第二选择,更没有鬼迷心窍到?对别的?人感到?心动。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是白允川,一直照顾着自己的?人也是白允川,李映池在这个小?世界里,最为依赖的?便?是白允川。
二人明明都知道,在这里,没有人会比他?们彼此更为重要。
最亲密的?人往往最清楚对方的?弱处,白允川问出的?那些话,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割伤少年的?同时又何尝放过?了他?自己,一字一句,令他?心口鲜血淋漓。
而白允川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彻底的?击溃了李映池。
什么叫作?“给予他?更好的?”?
李映池不明白,他?从来没有在任务之?外?对白允川有过?过?分的?要求,他?不明白白允川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
他?一直在田平村里安安分分的?活着,无论是吃食还?是穿着,都一向?秉持着能吃就好、能穿就好的?理念,连养父留下来的?破衣衫也能拿来改做背心穿。
李映池从来不需要更好的?。
“你的?那些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敢抬起头看向?白允川,因为委屈与愤怒之?下,他?已经完全没了害怕的?感觉,“你完全不相信我?对吗?虽然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与你相处的?这无数个日日夜夜,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没有了爹爹以后,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愿意和我?玩,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知道我?很贪心,将你留了下来,可我?一直把?你当最亲近的?人看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你得到?什么。”
“还?是说,其实?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低劣不堪的?人。”
李映池眨了眨眼,直到?脸上一缕微凉滑过?,眼泪坠落至手?背,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又哭了。
好丢脸。
他?后知后觉地摸上脸颊,感受到?一手?湿冷。
李映池真的?觉得在这种时刻流眼泪,很丢脸,一点气势都没有。
可是那眼泪就好像断了串线的?珠帘,大颗大颗的?一直往下落,他?接不住,也拦不住,整张小?脸都哭得湿漉漉的?,只能自暴自弃地用手?胡乱地擦过?脸,擦得眼尾一片嫣红。
意思到?自己这样无济于事?后,李映池也放弃了挣扎,他?秀气的?眉毛因为哭泣微微翘起,有些可怜巴巴的?可爱,自嘲似地开口道,“其实?我?有时候会想,白允川,你是不是早就恢复了记忆,然后一直装模作?样的?,把?我?当傻瓜看。”
在少年开始回答自己的?时候,白允川便?控制不住地想要转身抱住他?。
李映池究竟有多受欢迎,白允川是最清楚的?了,他?的?宝宝怎么会这样想自己。
一想到?那样乖巧的?少年被别人讨厌,可怜兮兮的?一个人在角落里玩小?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无形的?手?给揉碎了。
他?的?小?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宝宝,怎么会没人喜欢,怎么会呢?
而后,李映池最后那声略带哽咽的?一句话,恍若白日震雷般轰鸣在白允川的?脑海里,将他?炸醒。
“我?没有,我?怎么会,池池。”
白允川急忙弯下身去查看李映池,见他?哭得好不可怜,下巴尖尖都挂着泪珠,连忙拿出手?帕轻柔地给他?擦去眼泪。
李映池是个恬静懂事?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哭的?时候很少会哭出声,只是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哭,来到?了这个世界后也没有改变。
他?流泪的?时候,浅色的?眸子被水雾笼罩,朦朦胧胧似浸了月宫秋水,被人毫不客气擦过?的?眼周一片深红潋滟,鼻尖到?脸颊皆是一片绯色。
脆弱的?他?,像是一片被暮色笼罩的?云。
叫人握不住也追不上,若实?在是发了狠想要猛地一扑,那脆弱的?霞色便?会瞬间消散在天地之?间。
白允川现在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些话,忙解释道:“我?没有那样想你,我?只是太害怕你会离开了。”
他?真的?太害怕会有比他?更讨少年喜欢的?人出现……
“我?本就没什么优点,不知道怎样能让你多看我?。只知道对你再好些,更好些,将我?能得到?的?东西全部给你,以此来博求你的?注意。”
白允川双手?半捧着少年的?脸,额头轻轻地碰上少年的?额发处,姿态虔诚,像是终于触碰到?了自己的?月亮。
自从来到?了李映池身边,白允川之?前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气质就消失不见了。
他?在少年身边总是守护者的?模样,但与其说是守护者,倒不如说是等待宝物成熟的?猎食者,无时无刻不在垂涎着少年。
可他?也甘愿为了少年收起自己的?獠牙,怜惜地为他?的?少年披上最细腻的?月华,奉上最新鲜的?花露。
“宝宝,我?一时冲动没有表达好,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听。”
“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世间最为温良的?人,我?从未对你有过?不满……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无能,连能够让你为我?驻足的?价值也没有。”
“倘若你愿意,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白允川哪里舍得李映池伤心,一见他?哭,恨不得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好,又惹得他?难过?。
可他?嘴笨,又被那一颗颗珍珠似的?泪滴弄得心慌,一时心头紊乱异常,说不出好听的?话,只能一遍遍的?重复自己的?苍白简单的?话语。
李映池原本垂下的?眼睫,因为白允川诚意十足的?话语,重新抬眸看向?了身前,将白允川紧张的?神色收入眼中。
或许白允川说的?都是真心的?,可李映池只觉自己胸口闷极了,听不进一点儿话。
他?眨了眨眼,眼眶中积蓄的?泪滴滚落下,而后被白允川用手?接住,李映池察觉到?这一点,皱了皱眉,伸手?推开了白允川。
“我?现在不想听。”
少年很少会这样拒绝白允川,看得出来,李映池此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白允川慌张地拉住少年的?手?,想要再对少年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马车前方的?三匹枣骝马突然一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车身也随之?猛地一抖,朝着一个方向?甩去,车厢内的?物品也骤然散落一地。
原本布置华丽的?车厢内,此时全部变成了胡乱飞舞的?凶器,混乱中白允川紧紧将李映池护在怀中,一个侧身,躲过?了一支直接将马车穿透的?利箭。
看那个箭镞刁钻的?位置,怕是冲着白允川来的?。
若是刚刚白允川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此时那支淬了毒的?箭镞射穿的?,就不止的?马车了。
李映池在白允川怀中冒出个头,看着那支还?泛着奇怪颜色的?箭镞,心有余悸,一时间也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将白允川抱得死紧。
眼看马车失控,整个车厢即将翻倒在路边,白允川当机立断地抱着李映池找准出口,干净利落地跳了出去。
好在外?面?此时是一片山底的?草地,二人借着柔软草地上的?阻力,翻滚了几圈后便?停了下来。
白允川率先站起身,用身体挡在了李映池身前,“有没有哪里受伤?”
刚刚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此时李映池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草屑,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呆滞着一张小?脸像是被吓傻了,但听见白允川的?问话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二人一同朝着他?们原本的?位置看过?去。
远处的?马车已经彻底散架了,领头的?三匹马被来人用毒箭射中,刚刚发狂中跑了出去,但还?没跑出几步,就软哒哒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箭上被人涂上了剧毒。
那闪着毒光的?箭镞对于恢复了记忆的?白允川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就是之?前南巡时他?遇到?的?贼人。
近几年,皇朝扩张,有不少边疆地带被收入囊中。
有人支持也自然有人反对,而反对的?人中最为激进的?便?属南疆水族人。
他?们厌恨皇朝的?统治,期待自己创立一个新的?朝代,但又因为武力不足,无法正面?攻打成功,便?打起了暗算的?念头。
这淬了剧毒的?箭镞便?是水族人惯用的?伎俩。
若不是上一次白允川中毒后坠入了河中,箭镞在他?漂流时不知何时被带走,毒素也因为水流消散了不少,可能李映池遇到?的?就是一具不会呼吸的?尸体了。
而那一次南巡结束之?后,太子殿下遇刺的?事?件发生,还?导致了白允川下落不明,这让天子震怒。
回宫后太子殿下直接领命派兵直冲南疆,将那一处的?水族人逐部镇压,个别行迹恶劣的?族人直接处死,以儆效尤。
白允川在鼓秋县时曾收到?过?太子殿下的?来信,因此对这件事?了解了一二。
他?本以为那一伙人已经被剿灭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才多久,水族人又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暗卫此时已经同对方派来的?人开始了不知道是第几轮的?交锋,但敌方人数众多,没多久白允川暗卫这方就渐渐的?有些乏力了。
有水族人在出招的?缝隙间四处查看着,然后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白允川和李映池的?身影。
水族人身形健硕,是个好战的?民族。他?知道白允川是他?们此次的?目标,兴奋大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随后提着剑就想要冲过?来,好在中途被一名暗卫给拦了下来,二人立刻陷入了厮杀中。
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白允川快速地抱起李映池将他?往身后的?树林里藏。
李映池被藏在了一个大树之?后。
白允川轻抚过?他?的?发顶,替他?拍去那些细碎的?草屑,叮嘱道:“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呆着,要是发现有人靠近你,就大声的?呼唤我?的?名字,好吗?”
他?是真的?不放心将李映池一个人放在这里,但另一边,水族人已经占据了优势。
这一次他?出行时为了简便?,并没有带走许多侍卫。
就连暗卫白允川也只是留了一部分,面?对对方人多势众,他?若再不加入战场,自己手?下的?人恐怕就要死伤惨重了。
李映池捂着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等会儿一定会好好躲着的?。
等白允川提着剑加入了战场,李映池才小?心翼翼地靠着大树呼出一口气,赶紧找出系统询问道:“系统,我?们怎么会突然遇到?刺客呀?原剧情中我?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一段呀!”
系统从后台处调出时间线,回答道:“原剧情中是有过?男主遇刺的?情节,不过?是在宿主您的?身份已经下线之?后。这一次,或许是因为男主提前恢复了记忆,世界意识将这个情节也调整到?了前面?来。”
这个说法实?在有理有据,李映池只好皱巴着小?脸接受了这个答案。
听着远处刀剑碰撞的?刺耳声音,李映池连一个头也不敢探出去看,生怕打扰了别人,又给白允川添麻烦。
白允川让他?躲在这儿不是没有理由的?。
四周都是大概有半米长的?野草,身后的?老树也生得十分的?高大,直径大概是几个成年人的?臂距,将他?蜷缩起来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危险的?情况,脑海中的?那根警戒线也拉到?了极致,水润的?眼眸还?有些微红,此时一眨不眨地关注着四周。
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地眼珠子乱转。
而后,李映池突然看见自己的?右侧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同那些刺客打扮相差无几的?男人。
他?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离李映池只有两三百米距离时,他?都没有发现自己附近还?有个人正在草堆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白允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白允川那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战斗。
他?将染血的?刀刃擦随意擦净,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水族人正在往李映池的?方向?靠过?去。
“李映池!”
来不及再想些别的?,白允川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好李映池。
李映池原本还?在艰难思考着,犹豫着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去提醒白允川小?心身后,没想到?白允川却?先一步喊了自己。
这样被白允川喊全名的?体验,好像还?是第一次。
不过?李映池也忘记了到?底是不是第一次,但总觉得十分新奇,没忍住走神了两秒。
也就是这两秒愣怔,恰好躲过?了那个近在咫尺的?水族人的?视线,让李映池免于俘虏之?灾。
从白允川那儿的?视野,无法看清楚李映池这边的?情况,还?以为少年已经被人发现了,心中的?恐惧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声音嘶哑,用尽全力般吼出一句话,被打碎在空气里。
白允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跑步的?速度会这么慢,好像脚根处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在空气中被放慢了。
明明与少年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多远,但却?好似间隔了一整个天地。
他?但凡慢一步,慢一秒,就会永远也抓不住少年的?手?了。
听见白允川的?呼唤,李映池来不及注意自己身边的?那个水族人,蓦一站起身,他?转身看向?白允川,便?看见了令他?瞳孔紧缩的?一幕。
有埋伏已久的?水族人从旁边冲出,举着明显淬过?毒药的?剑,直直地追在白允川身后,二人距离在追逐不断的?缩短着。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原本还?在远处的?危机,顷刻间便?接近了二人。
泪水瞬间模糊视线,李映池的?视野里已经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了。
“白允川!”
有不合时宜的?大风刮过?,将这一处树林吹得沙沙作?响,合奏出自然肆意的?乐曲,将李映池几乎破音的?话语,吹散在了这阵风里。
野草顺着风的?方向?波澜起伏,编织出了一片绿色的?海洋,这样一幅好似仙境的?画面?里,有四人正站在其中。
如此美妙的?景色,应当是令人愉悦的?时刻,却?没有一个人来欣赏。
一旁的?水族人终于注意到?了李映池的?存在,横眉怒视,冲上来就想要抓住他?。
李映池站在原地,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视线被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纤瘦的?身躯在狂风下勾勒出,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风折断。
可他?此时顾不得其他?。
他?的?心中的?害怕与恐惧令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仍是坚定的?朝着视野中那抹熟悉的?黑色冲了过?去。
那是陪伴他?了无数个日夜的?男主,是这个世界里对他?最好的?人,倘若他?因为要来保护自己而失去这条生命,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活下去。
这一刻李映池觉得白允川的?生命远远比自己的?重生机会重要。
他?已经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要是为了新生,需要别人为自己付出生命……
这绝不是他?的?本意。
没有系统的?指示,没有利益的?相关,李映池只是顺从本心的?奔向?了白允川。
他?们都在朝着对方奔去,嘈杂的?风声让他?们的?话语破碎不清,却?没能令他?们对彼此的?情意消散,相反的?,此刻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冷风刮走了李映池眼眶处的?泪水,而后又迅速汇聚出新的?泪珠,他?瑟瑟发抖,浑身找不出一个能使?出力的?地方。
可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反方向?的?风没能阻止他?的?前进,一步或是半步,李映池每一步都踏得坚定。
终于,他?靠近了白允川。
那把?淬了毒的?剑也同时靠近了白允川。
李映池终于看清楚了白允川的?模样,也终于听清了白允川对他?说的?话。
他?在告诉李映池不要害怕。
他?的?眼睛里也是自己的?倒影,哭得很难看,满脸是泪,发丝凌乱,很是狼狈。
而自己的?身后,是一个面?色狰狞的?男人,此时刚刚举起了刀剑。
第062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
电光火石之间, 白允川抢先一步触碰到了少年。
身后刺向自己的?毒剑被白允川彻底忽略,他一把揽住李映池,抱住他的?腰身用力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抱过来。
随后他另一只手灵活翻转成花, 手上的?长剑也随之快速变化?方向,染血剑刃锋利无比, 在?日关下闪烁着寒芒,直指李映池身后的狰狞大汉。
他动作之迅速, 竟在?几人耳边隐隐传来破空声, 其中所蕴含的力道大抵能直接刺穿一道墙壁。
虽然看似白允川这次出手必胜无疑, 但此时他身后的?水族人也在?接近。
两把长剑一同刺向一个方向。
唯一不同的?是?,一把是?只为随意夺走他人性命,另一把,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挚爱。
李映池瞳孔一缩,“小?心!”
下一刻李映池整个人都被藏进了?白允川怀中。
“嘘, 闭眼。”
白允川抱着人,脚尖在?地上略微使力,整个身体轻盈跃起,与他背后的?人拉开距离, 随后借着惯性将剑刃直直的?送入李映池身后正要逃跑的?水族人胸膛。
那大?汉逃脱不及,被白允川当场取走性命。
大?汉半张着嘴, 鲜血从他的?胸口处流下,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剑柄,说不出话?, 渐渐的?,鲜血也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 他彻底停滞在?了?原地,就像是?被人永远的?按下了?暂停。
身后的?水族人见?状, 怒吼一声,粗犷的?眉毛下是?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也大?步追了?上来。
一个水族人哪里是?白允川的?对手。
此次白允川早已有?了?戒心,对那些善于运毒的?水族人多有?防备,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中计,此刻几乎是?全盛状态。
刚刚若不是?心中忧虑少年会?遭受伤害,又因为距离李映池太远,白允川乱了?阵脚,一个小?小?的?水族人他怎会?放在?眼里。
一群人的?围攻都无济于事,此时只剩下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紧握着剑柄,白允川借着半跪于地上的?大?汉身体,用劲在?空中半翻而过,衣摆在?空中飞舞,躲过了?身后刺来的?长剑。
白允川放下怀中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少年,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他的?头?上。
因为激烈的?打斗,他呼吸微乱,手掌半压在?少年被自己衣服盖住的?脑袋上,声音低哑道:“不要掀开偷看,很吓人。”
得到了?少年的?回应后,白允川这才放下心,重新提剑迎了?上去。
刀剑碰撞的?叮当刺耳声不断传来,李映池视线里一片漆黑,本应是?很令人惊慌失措的?环境,但莫名的?,他却感受到了?慢慢上升的?一种心安感。
那边的?战斗很快便得出了?结果,赶来的?暗卫也在?白允川的?示意下,将几个倒在?地上的?水族人抬走至别的?地方。
这一处很快就被暗卫们打扫得如同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若非几处野草被人压得东倒西歪,可能都看不出这座山底下,曾经到访过这么多人。
白允川将染满鲜红的?剑随意丢给侍卫,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袍,确保没有?太糟糕的?打斗痕迹后,他才敢走至少年身前。
不过一件寻常外袍,便将坐在?树下的?少年挡了?个完完全全。
李映池的?身形实在?是?有?些纤瘦,但不是?那种瘦骨嶙峋,只是?肌肉紧致,没有?什么肌肉,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很少年气的?漂亮。
不过白允川仍觉得他过于单薄,忧心不已,时常想着换着法子来让他多吃点。
明明他早已了?解,但在?眼前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少年的?可爱之处,白允川仍是?看得有?些失笑。
不知何时,他的?面部表情已从之前的?紧绷变得放松了?不少,蓦地一笑,他才察觉到自己脸上的?僵硬。
笑意拉扯得很淡,白允川蹲下身,半拥住少年,彻底地放松了?自己。
从身上每一处紧紧绷起的?肌肉,到一直紧皱着的?眉心,最后他柔和下眉眼,轻轻地闭上了?眼眸,靠在?了?少年的?肩头?,安慰道:“没事了?,池池,都结束了?。”
小?小?的?抽泣声突然从耳边传来,白允川猛地睁开眼,将李映池身上的?外袍掀开。
其实李映池一直在?哭。
这一次突然出现的?剧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线了?。
刀与剑的?交锋,残酷的?战争,脆弱的?生命流逝,对他来说每一样都是?在?挑战他接受能力的?事件。
他毫不意外自己的?病症又发作了?。
也来不及去想丢不丢脸,此时他心中唯一担忧的?,只有?白允川的?生命安全,于是?便任由眼泪水从眼眶中不断的?流出。
他被盖在?衣袍之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好用耳朵认真的?听着。
听风吹草地的?细碎声响,听很多人路过的?脚步声,最后听见?白允川如同平日里那样安慰自己的?声音。
李映池突然很想哭。
不再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难以控制的?爱哭病,只是?因为他单纯的?想要哭。
在?这个世界里,他第一次真的?有?了?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为什么会?想哭呢?
他这样问自己,又在?心里回答自己。
可能是?想要发泄自己这一整天?下来都提心吊胆的?压抑情绪,可能是?想表达自己差点被贼人抓住的?委屈。
也可能是?面对生死时,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就算是?男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一个被剑划伤就会?中毒死去的?人。
自己会?流泪的?原因在?脑海内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是?因为他刚刚直面了?,一个对他永远心存爱意的?男人,差一点因为保护自己,而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的?恐惧。
李映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呜咽出声。
白允川急忙地拿开了?衣袍,看着李映池一张小?脸湿漉,下巴尖处还有?着不断坠落的?泪珠,心疼坏了?。
他赶紧找出自己口袋中准备好的?手帕,想要给少年擦掉眼泪,但又因为担心会?弄疼少年,便只是?轻轻地按在?少年湿红的?眼尾处,将那些泪水慢慢吸走。
李映池摇了?摇头?,自己接过了?那个手帕吸去眼泪,但仍是?无法抑制地抽噎着。
他哭得投入,一张小?脸从睡醒就开始接受泪珠的?洗礼,眼睛已经哭得有?些肿了?,虽然不明显,但双眼皮看起来比平日里深多了?。
白允川此时已是?半跪在?李映池身前,冷硬的?轮廓此时显得有?几分笨拙的?无措。
他从来没有?见?过李映池这么难受过,心尖处也疼得厉害,只觉少年哭得他心都快要碎掉了?。
也不清楚是?刚刚的?哪个方面吓到了?少年,根本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安慰,又觉得语言实在?难以表达,只好笨拙地伸出手,想抱又不敢抱。
那两只手就那样不尴不尬地僵在?了?二人之间。
下一刻,李映池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然后委屈地撅起嘴,猛地投入了?白允川的?怀抱之中。
荒无人烟的?大?山底下,二人在?野草中间拥抱着。
模样精致的?少年哭得鼻尖红透,眸光水盈盈地荡着怯意,很是?依赖地靠在?男人的?肩头?上。
而气质略为冷硬的?男人,柔和着一张俊脸,轻拥着少年,耐心地拍着他的?后背,替人舒缓着呼吸,嘴上还不听地说着好话?,尽心尽力地哄着少年开心。
好半晌,李映池终于缓了?过来,没有?再哭得那么厉害,只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抽噎着。
白允川终于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想要去问少年哭泣的?原因,“池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是?刚刚不小?心把弄疼了?吗?还是?有?哪里不小?心受伤了??”
“……没有?。”李映池把脸埋在?白允川的?肩头?,憋了?半天?,才答道:“我有?些害怕。”
白允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发丝,知道今天?这一遭还是?将人吓到了?。
虽然他之前将衣袍盖在?了?李映池身上,没有?让他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但一开始时的?打斗,还有?刚刚与水族人正面交手的?画面,对于李映池来说,还是?太过线了?。
“不怕,没事的?池池,我会?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李映池知道白允川误会?了?自己,他垂着眼睫,摇了?摇头?,“我没有?害怕那些事。”
“我已经知道你是?个王爷了?。你是?南齐王,我知道,你是?那个武功很高?的?王爷。你很厉害,但你有?很多的?仇人,这我也知道。”
“可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一点也不可怕。”
李映池咬了?咬唇,将唇瓣咬得发白而后又重新变得嫣红,看上去很是?纠结。
他有?些难为情地犹豫了?一会?,然后用那种很轻,很小?的?声音说道:“我有?些害怕你会?离开我。”
一开了?这个口,之后的?话?就好说了?不少,李映池水润眼眸轻眨,有?些害羞,但仍是?很坚定地看向了?白允川:“我有?些害怕你会?被他们伤害。”
“我害怕,怕你会?死掉,我不想要你死,更不想要你因为保护我而死去。”
“白允川,我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地陪在?我的?身边。”
白允川完全地呆在?了?原地,此刻李映池说的?一切话?语,都像是?毒药,并且远远比那些水族人的?毒更加厉害,只是?一听,他整个人好似都陷入了?一场鲜花盛开的?幻境。
有?什么能比漂亮少年对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得更为让人脸红心跳?
白允川都快无法呼吸了?,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挣出胸膛去表达自己的?兴奋。
他的?大?脑此刻完全生锈,已经彻底的?停止了?运作,唯一仅存的?念头?便是?——
李映池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李映池绝对是?在?意他的?,他和李映池,他们,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第063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一)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白允川自己一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漩涡,现在李映池只是坐在他的?身前,半抬着小?脸对他说了短短的?几句话, 便让近几个月来一直困扰着白允川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其实只要知道李映池心中对自己并不是没有触动的?, 白允川就已经足够满足。
他捧着他的一颗真心来见少年,打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却?没想到他刚刚的付出那般不值一提, 竟也能让少年为自己驻足。
保护李映池其实没有任何缘由, 早已成为了白允川的?本能。
他也不曾预料到,这会引得少年为自己担忧。心疼的?同时,白允川更?多的?是发现自己被少年放在心中的?震惊。
白允川知晓李映池是个腼腆懵懂的?性子?,对感情之事不甚了解,也从未期盼过他一夜之间就将这些事分得个明白。
只盼着二人不再分别, 能长长久久的?陪伴着,自己到时会将那?些感情一样样的?解释给少年听?。
等那?个时候少年真的?明白了该如何分辨爱意,再来由他自己定夺他们之间的?关系。
朋友,或是爱人。
除了陌生人, 白允川大概都能坦然接受。
无论从前如何,只要李映池现如今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那?么?自己以后都还有着许多机会去亲近少年。
近水楼台先得月, 躲过那?些卑鄙小?人,自己迟早能抱得美人归。
白允川心中喜悦, 哪还记得今日他刚出发时的?打算。
原本想着要给人抓回家藏起来,结果刚走到半路就差点要低头哈腰地?求少年不要哭了, 当场就将从前的?事给一笔勾销了。
要是问起少年为何拿着玉佩偷偷给了当铺?又为何跟着别人一同去了县里,与自己不告而别?
白允川大概只会唾弃自己。
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早日恢复身份, 没有将自己的?小?救命恩人体贴照料好,扰得人家日日担忧衣食,还住着个破旧的?屋子?,被迫拿着玉佩去换钱维持生计。
自己实在是不该。
至于不告而别之事,少年人热爱学习本就是好事,自己却?拖拖沓沓的?没有帮人安排好,着急忙慌之下,少年自然是要跟着准备得更?快的?人走了,合情合理,自己何必计较。
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是,要去委屈了人家的?求学路。
白允川墨色的?眼?眸不再深沉,似坚冰化水,那?些不曾摆出来说的?情意在他的?目光里一览无余,他微微低下身,擦去了少年白皙脸颊边的?泪珠,“不哭,我会的?。”
“我会健健康康的?,陪在健健康康的?你身边。”
因着少年离开自己而产生的?尖锐痛苦,与那?些无法?摆到台面上来说的?晦涩情感,都似乎在少年轻声?又真诚的?话语中,无声?无息地?融化在了在这温和的?夏风里。
而后,少年因为他的?话,努力?地?抿了抿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唇,但片刻,他望着白允川,蓦地?笑了起来。
那?些无法?言说的?酸楚,转而化成了从树叶间隙中,闪烁过后掉落下来的?细碎金粉,轻飘飘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没有重量,十分温暖。
白允川和李映池坐在草地?上,那?阳光却?好似只眷顾了少年一人。
金粉落在他凌乱的?发丝上,落在他湿润的?羽睫上,令他抬眸间都闪烁着光芒,炫目夺目,看向人的?眸光里波光粼粼,是一汪流动着的?金色酒泉。
这样的?李映池,漂亮得让人头晕目眩,白允川几乎要醉在他的?眼?里。
像是真的?喝晕了头脑,白允川握着李映池的?手,问道:“池池,我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李映池看着他,点了点头。
“池池为什么?害怕我死??为什么?希望我能陪在你的?身边?”
白允川头一次对着李映池问出这样直白的?话语,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有些紧张地?看着少年,害怕少年因此生气,白白破坏了二人之间正正好的?氛围。
李映池的?视线落在白允川因为打斗而略显狼狈的?脸上,又落在脚边被压塌下去的?野草上,最后又回到了白允川的?身上。
他身上原本华丽的?衣袍,此时脏兮兮的?,大概是被刀剑割破了,留下了很多个破损的?洞口,衣袖边还沾染着血迹,就连脸上也沾染上了不少血迹。
他的?发丝也乱了,细细看去,脸上和手上还有着些细碎的?伤口,流过了血,现下已经凝在了一起。
堂堂一个南齐王,竟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明明是很惨的?模样,偏偏现下白允川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期盼的?模样,真的?几分反差的?可爱,李映池很喜欢这样的?他,像是自己曾摸过的?一只毛茸茸。
但如果真的?回想一下刚刚的?情况,李映池会发现白允川一点也顾不上他自己,一整颗心全部?扑到了李映池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的?,连看都不让他看。
李映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没打算隐瞒,将自己一开始的?答案告诉了他。
“白允川。我一直是真心待你,把?你当作是我这个世界唯一亲近的?人,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记着的?,我没办法?看着你倒在我的?面前。”
“在你恢复记忆前,也曾把?我当作过亲人吧。”
“爱我的?人,也应当是我爱的?人。至少在你变回南齐王之前,我们曾是彼此的?唯一,你会保护我。”李映池眼?睫轻颤,“我也会保护你。”
他的?回答其实与情爱无关,更?多的?是一种超越情爱,类似于生死?之交,又或是其他的?。
可是沾染上爱一字的?话语,在白允川耳中能清白到哪去。
白允川从未想过让少年瞬间开窍,他本就擅长温水煮青蛙,生命是如此漫长的?长河,若能与李映池泛舟共游这数百年美景,等得再久又何妨。
也或许是憋得太久,李映池这番话在白允川听?来,其实与表白又有何异。
再者,放在外面,有谁能够听?见李映池如此坦诚的?表露出自己的?心意。白允川知道,白允川清楚得很,他自己是独一份。
他对于李映池来说,是最特别的?人。
白允川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忽地?凑近了少年。
就算是坐在草地?上,白允川仍是比李映池高了半个头,他低着头,少年半仰着头看向他,二人视线相接,白允川看见他欲落未落的?泪滴。
还沾染自己鲜血的?双手胡乱在衣袍上擦拭了一下,白允川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年的?脸,难得的?有些紧张。
“我能擦掉你的?眼?泪吗?”
其实李映池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很久了,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停止流泪了,没想到还在流吗?
树荫下,李映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模样。
一张粉白的?脸被泪水弄得湿漉脏乱,眼?尾眼?睑全是一片艳丽的?红色,抬眼?看人时没有表情,但上翘的?眼?睫比什么?都要勾人,叫人如何能够对着他静下一颗心。
他的?脸被人捧着,也不好自己去擦,反正白允川也擦过很多次了,李映池没有在意,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放任了男人的?动作。
下一刻,一个略为灼热的?吻落在了李映池的?脸颊处。
泪珠带着淡淡的?香气,说不准是眼?泪的?味道,还是少年身上的?香气,被白允川胡乱卷入味蕾中。他的?鼻尖触在少年的?脸颊软肉上,微微地?陷了进去,呼吸间尽是那?股子?好闻的?味道。
白允川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
他这样的?行动其实是有些冲动的?,可他鬼迷心窍,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做了出来,但一结束,便开始担忧少年会有什么?反应。
白允川猜测了许多种,但等他抬起头时,才发现少年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衣领处。
白允川不清楚李映池此时是怎么?了,没有生气,但好像也没有害羞,反而是一种与这两者都无关的?情绪。
李映池唇瓣微微张合,没有说出话来,眼?眸有些慌乱地?闪烁着,看了看白允川的?衣领处,又一脸震惊地?看向白允川,眼?睫颤动得厉害。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白允川,你的?脖子?,在流血。”
白允川闻言摸上了自己的?脖颈处,带出来一片血迹,大概是之前打斗时不小?心被尾刃伤到了。
他没有在意,随意擦了擦手,“没事,待会就不会流了。”
可他自己不在意,有人替他在意,李映池纤长的?眼?睫扑扇着,下一刻水润的?眼?眸中就控制不住地?留下了泪水。
“怎、怎么?会没事呢?你是不是要死?了?白允川……”
李映池秀气的?眉毛皱起,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泪水就顺着之前的?泪痕又落了下去。
好不可怜。
白允川急忙地?掏出胸口前放着的?手帕给他擦眼?泪,嘴上还不忘急忙哄着,“真的?没事,过一会就好了,皮外伤。”
李映池根本不信,把?自己哭得越来越难受,总觉得白允川很快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
“呜你的?脖子?都被割了,他们的?刀上都有毒的?,呜……你要、要死?掉了。”李映池颤抖着手摸上白允川的?手臂,祈求般地?想要接触他的?体温,好用来判断他是否还活着。
白允川被他弄得心中怜惜不已,又有些感到好笑,耐心地?给少年一遍又一遍地?擦掉眼?泪,“怎么?会呢,我活得好好的?呢,我真的?没事。”
“不要再哭了,宝宝,我老弄哭你,上天以后都要让我下地?狱了。”
李映池不满他的?话,瘪着嘴,自己擦了下眼?泪,反驳道,“怎么?会!凭什么?让你下地?狱呢?你、你是个好人啊!”晏闪亭
白允川亲了亲他的?脸,“你说我是个好人,那?我便是。今后若能陪伴在你身边,我定当日日夜夜都会对你好,莫要再伤心流泪。”
“拜托了,宝宝。我希望你以后,都会是喜极而泣。”
第064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二)
李映池一双迷蒙杏眼带着泪意看向男人, 娇俏的一张脸蛋此时懵懂得好似将将出世的小妖。
他还在觉得白允川说出的话实在动人,哪里知道,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最为动人的存在, 还傻乎乎地咬上别人的诱饵,被钓了个正着。
白允川看得心头火热。
他之前从未在李映池身上获得过如此清晰的回应。
今日种种, 足以让他?的心跳彻底失控,或许此时他?的一整个身?心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白允川坦然接受这?一切, 更?坦然的在少年面前?低下头颅。
他?甘愿成为少年的所有物。
可掠食者怎会成为单纯的所有物, 他?是狼子野心觊觎主人的虎豹,低下头颅,也?只是为拿走属于?自己的甜头。
早在李映池看向自己时,白允川便心如擂鼓,动作珍重地吻了下去。
他?想, 仁慈的主人,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少年小巧饱满的唇瓣突然被压得泛白,白允川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这?滋味极好, 要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品尝。
李映池的唇瓣当是如何的形状?
白允川突然忘了,只得反反复复研磨着, 要将那形状刻在心里。
“这?样子你会舒服吗?”白允川问, 但又不需要人回答,只是凭着少年的表情就得出结论?。
于?是那嫣红的唇瓣随即又被人珍惜地含入口中。
李映池本就哭得有些头晕, 被人突然一下亲了上来,还没反应过来, 声声呜咽就被藏在了喉中。
终于?,刚尝到甜头的白允川在这?其中得了趣, 好似找到了更?为吸引他?的地方。
他?一下又一下的啄吻着少年,哄着他?,“宝宝,张开嘴。”
其实哪里需要他?说?,李映池已?经?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好不容易逮到了喘息的间隙,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唇瓣,小口小口的急促呼吸着。
原本就很?是嫣红饱满的唇瓣,此时经?过有心人的润色,显得有些异样的红意肿/胀,不太明显的唇珠此刻也?是显得格外惹眼。
白允川垂着眼看向他?,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幅美?人春泪图。
待李映池终于?缓过来后,他?重新俯下身?,怜惜地吻了吻少年湿润的眼眸。
可是这?样的温柔只存了瞬间,下一刻,白允川重新吻上了他?惦念许久的唇瓣,可这?一次的目标不一样了。
满含野心的残忍掠食者不再满足于?唇瓣间的触碰,而是打起了那总是藏着些甜意的内里。
放松的小主人没有防备,刚刚才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忽的被人挤开,转而取代的,是白允川的气息。
他?毫不怜惜地剥夺着主人的空气,又不断追逐着藏着甜意的舌尖。
原本打算好的循序渐进,在这?个时刻已?经?完全被人抛至脑后了,只是贪婪地想要同心爱的宝物更?为亲近,再亲近一些。
不知何时,少年已?经?完全地被白允川抱在了怀中。
白允川一手紧紧地搂着那截纤腰,一手捧着少年的后脖颈处,将人压着亲,亲得很?深,也?很?重,像是要把少年整个人吞吃入腹才会作罢。
没有技巧,只是单纯地凭着心中的欲望亲吻着。
李映池被这?样毫无技巧的吻磨得鼻尖和眼尾都艳红一片,漂亮的眼眸水光潋滟,昭示着某人的行为有多过分。
他?小手无力推拒着男人,无法?挣脱灼热的气息,只有娇气无比的微弱呜咽声能表达他?的不满,但却只惹得男人更?为过分的动作。
山脚许是风口,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刮过,繁茂的树叶与茂盛的野草在此时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海洋里有许多的昆虫,在波浪来临时唱着自己夏天谱出的曲子,互相伴奏着,奏出了一个新的盛夏,热闹非凡。
恰好遮掩住了一颗大树下忽然响起的沉闷吞咽声,风吹树叶声中,还隐隐含着些模糊的水声与泣音,暧昧顿生。
等白允川终于?尝够了味,舍得放开李映池时,他?已?经?被亲得有些傻了,只能无力地依靠在男人怀里,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鸦羽般浓密的眼睫被泪水濡湿,眼睑至眼尾皆是一片粉意,哭得厉害。
被人重点照顾的唇瓣处,惨状更?是不堪入目,下唇原本饱满透粉,此时红意满盖,好似那夏末艳透的桃子,随便压一下便能挤出一股鲜甜的汁水来。
许是夏季已?经?走到了末尾,这?个季节的甜果也?烂熟了。
白允川其实没敢将人欺负得太狠,已?经?尽量收敛着亲吻了,但奈何头一次接触到这?样甜的东西?,难免过了度。
李映池哪里懂亲吻,就连白允川也?仅仅是在他?睡梦里偷过几次香,这?样没有预兆的亲吻实在将他?弄得招架不住。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也?不明白白允川为什么这?么凶。
他?今日没有睡好,一整天下来奔波劳累,又一路情绪波动过大,哭了许久。
本就头晕脑胀,正是缺氧的时候,却又被白允川这?样突然袭击。再加上他?不会换气,长时间的亲吻下来,他?只是在间隙中逃命般地呼吸了几口,人晕得厉害。
但没过几秒,又被似乎完全不会觉得亲吻烦腻的男人直直地盯着那半露的淡粉舌尖看,下一刻,那人便又卷土重来了。
到了最后的最后,李映池靠在白允川怀里,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了。
因为缺氧,他?眼前?一片模糊晕黑,只觉得一股困意充斥大脑,让他?不断地下沉着,最后只好带着未整理清的情绪与思路,一并进人了梦乡。
另一旁,白允川冷静下来后,只轻搂着少年,靠在他?的肩头慢慢平缓着呼吸。
但此时他?心里很?是没底,明白这?次自己做错了事。
过于?的喜悦激动,令他?完全的失去了理智,一时没注意过了火,也?不知少年是否会因此气极了自己,又会不会因此不再同自己亲近。
白允川不敢想。
原本还在忐忑不安地想着该如何同李映池道歉,待白允川转眼一看,少年已?经?在自己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睡颜宁静乖巧,白净脸颊晕着淡粉,懵懂依旧,但又带着些由自己亲吻而增添的几分勾人。
白允川看着怀里的人渐渐地出了神。
听着风过,蝉鸣,叶落,白允川任由阳光落在自己身?上,抱着少年的姿势从未变过。
只觉得今后的每年夏日,若是都能如此刻般幸福,那该有多好-
等李映池终于?休息够了,缓过了之前?的劲醒来时,他?周身?的环境已?经?完全的改变了。
身?下是质感丝滑柔软的布料,一接触上去便是淡淡的凉意,是最适合度过这?炎热夏天的材质,只一瞧,便能看出价格不凡。
李映池半梦半醒间摸了摸那布料,而后突然惊醒。
自己家里哪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呀?!
李映池被吓得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而后气血供应不足,他?眼前?突然一阵漆黑,只好坐在了原地,撑着额头缓神。
待他?缓过来,入目便是满堂的富丽摆设。
自己睡着的是一张认不出种类的木质大床,床沿都刻着不少漂亮的花枝图案,周围罩着两层薄薄的纱帘,远处是一道漆嵌百宝梨木红屏风,地上还铺着花纹繁杂,像是西?洋货的地毯。
李映池不太懂这?些,只知道一眼看过去,便能让人知道这?一处的主人家十?分富贵。
他?内心暗暗感叹:白允川真不愧是个王爷呀,家里真有钱哩,也?不知道自己要种多少年稻子才能有这?么一个小房间。
这?么一打岔,李映池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睡着,又是如何被带到这?里来的事了。
只是看着看着那些漂亮华丽的装潢,就又开始走起了神。
等白允川走到他?身?后时,故意发出了脚步声时,他?才恍然回过了神,紧张地跪坐在了床上,姿势端正。
说?到底,李映池还是有些怕白允川的。
毕竟他?干了坏事,心里心虚得紧。
虽然昨天二人好像和好了的样子,可到底什么也?没说?清楚,自己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白允川如今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结果今日睡醒就发现被抓到了这?里来。
思来想去,李映池不太服气地鼓了鼓脸,昨天他?们不是和好了嘛,怎么还要抓自己过来呢。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白允川,便当场接触到男人含笑的视线,他?骨气一上来,又立马低下脸不再看过去。
“谁惹到我?们池池了?怎的池池今日一睡醒就不开心?”
白允川拿着件新衣裳坐到了李映池身?边,弯下身?去哄他?,“怎么了?专门给你买的新床新被,睡得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换些?让池池亲自去选。”
新床罪不至此,李映池开始觉得白允川无理取闹了,“不用了。白允川,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白允川将手中的几件衣服平铺在床上,“你之前?的衣服都有些脏了,全拿去洗了。这?些是给你裁定的新衣服,布料选的是夏凉的款式,穿起来舒服,看看喜欢哪个便换上吧?”
“若是都不喜欢,今日我?们再去挑些款式?”
白允川完全没有在意李映池的小脾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给李映池准备漂亮衣服的环节中,无法?自拔。
一想到模样精致的少年穿上这?些自己准备的漂亮衣裳,白允川都觉得自己要满足得快疯掉了。
李映池秀眉半蹙,盯着白允川带笑的脸,眼含疑惑,不知道白允川是想做什么。
若是想要找自己麻烦大概早就找了,何必给自己准备这?么多好东西?呢……李映池盯着那些衣服看了会,指了指其中一个月白色的,“都喜欢,今天最喜欢这?个。”
“好,那今天就先穿这?个,其他?的我?去给你挂起来。若是觉得不够,这?几日里每天都还会送来新衣裳。”
白允川点了点头,将另外几件衣裳给挂了起来。明明已?经?恢复了王爷身?份,此时却还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看着男人的背影,李映池眸光清澈,抓着自己布料粗糙的衣角,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我?做了那些坏事,你还愿意这?样对我?好……”
白允川走到他?身?边,半弯下身?与床上的少年视线齐平,墨色的眼瞳里含着淡淡笑意,“我?以为我?昨天说?得够明白了。”
李映池看着他?,模样依旧懵懂,显然还是没太懂。
白允川一顿,而后失笑摇头,他?不着急于?这?一时半会,只道:“池池忘了吗,我?昨天曾对你说?过的,倘若你愿意,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愿意替你找来。”
“只要你愿意为我?驻足。”
他?牵起少年的人,轻轻落下一吻,“当初我?失忆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昨日,也?是你奋不顾身?地奔向我?。”
“如此大恩,我?无以为报。”
第065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三)
这?个时节的夏季最为炎热, 哪怕是位于山水风景最为秀美,高山树林繁茂的皇城脚下,也不可避免的被这异常的热度蒸腾出一片水汽来。
酷暑难耐, 蝉鸣不止,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 直直将人烧得思绪烦乱,像是心神都被?烧化了, 融在了这一场大自然未至午夜的狂欢。
这?样的情?况不可避免, 但?总有人愿意在享乐方面动些心思, 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更舒服点。
南齐王府内,一处布置雅致的院落里。
有假山奇石在此处罗列,又有清泉引于其上,潺潺流淌至院内的一处荷花盛开着的小池塘里,水流荡起些白色浮沫, 而后又归于清澈。
沿着池塘周边的一路都种着些常青树木,枝叶生?长?得很快,将照射下来的阳光挡了个干净,唯余随着清风摇晃的树荫落在地上。
就连凉亭处也罩着层薄薄轻纱, 摆着几处冰盆,为在来此处乘凉的人遮挡着炎炎夏日。
那纱帘只余一处空缺, 正正的对着池塘, 叫人能一眼?看见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摇曳摆尾的数条颜色鲜艳的锦鲤,亭子内里还?贴心地放上了果盘, 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形状。
处处皆是恰到好处的设置,只为能让前来的人享着凉爽的环境, 吃着时下最新鲜清甜的水果,去赏一份最惬意?的夏景。
微风拂过?, 一院子的清凉夏意?漾开。
池塘荡起阵阵涟漪时,亭边的薄纱也被?连带着飘了起来。
若是仔细看看那成色,便能发现那层纱帘应当是经过?南齐王特意?挑选而出的珍品。此时要是有侍女在一旁,定能认出这?是从库房里找出来的月纱。
月纱,顾名思义模样与重量都似月光般地轻盈皎洁。
光是听名字便能知道这?纱来头不小,哪怕是宫里头的娘娘们也找不来几匹,偏偏到了此处,只充做了遮挡日光的帘子。
其实白允川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薄些的布料比较透气,他自己用不上,放在这?亭子里也是正好。
非再说?些多的的话,那自然是最为珍贵的东西才?配得上他远道而来的客人。
明摆着的将少年宠上了心尖。
可那层纱的质地实在是过?于的轻而薄了,飘在那一处,似水般地流淌着,飞至半空中后也没能及时落下来,光线落进?亭内,也将在此处小憩的妙曼背影,若隐若现地显露着。
一身浅绿的轻薄衣袍贴合着少年人侧卧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他莹润白皙的肌肤,从圆润肩头到骤然下陷的腰间,那布料突兀地掐出段惹眼?的弧线来。
让人不禁想要亲手测量一番,看看是否如?看上去的那般纤柔。
像是有些热了,少年用手将身下压着的发丝勾出,全部拢在一处,放到了自己胸口前,露出一小截冷白的后颈。
偶然一翻身,便能让过?路者瞧见少年睡在此处的模样。
他闭着眼?,轻盈的眼?睫自然垂下,在脸颊上落下淡淡阴影。
巴掌大的小脸压在椅子上,泛着薄粉,挤压出点点软肉,小巧鼻尖下是正微微抿起的嫣红唇瓣,呼吸浅浅,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无需过?度的装扮,被?人用爱呵护着的少年容貌昳丽,即使是在在熟睡时也漂亮得轻易。
下一刻,少年唇边突然露出点笑意?,“噗嗤”一声笑过?后,他便睁开了眼?,嘴上还?嘟囔着,“这?个主角怎么这?么搞笑呀。”
李映池刚刚是在闭着眼?看系统给他放的电视剧。
白允川府上这?个环境实在太过?舒服了,瞧着就是个冬暖夏凉的,更何况白允川待他又细致用心,李映池在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得这?么滋润过?。
但?他在这?一处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没有打发时间的事做,身边的又多是白允川留下来照顾自己的侍女和侍卫,连闲聊都有些勉强。
再加上他又不是擅长?跟别人交朋友的类型,只好让跟着自己的侍女姐姐们都退到阴凉的地方去歇息着,莫要跟着他,自己讨个清闲。
系统不是那种对宿主要求很严格的类型。
它念着宿主年纪小,本?就爱哄着他。
见现在这?个世界里,宿主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又眼?看自己最后的数据收集工作也进?行了大半,估计很快就会离开了。
剩下的时日里,便权当给宿主过?暑假了,二话不说?地打开了系统权限,给宿主找东西打法时间。
李映池欣然接受,开始进?行一些看似是在学习演技,实则惬意?摸鱼偷懒的行为。
他半躺着凉亭内放置的摇椅上,随意?从一旁的小茶几上拿了一小片西瓜,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溢出的汁水润湿了唇瓣,留下一片莹润。
说?起来,他现在躺的摇椅,还?是白允川之前给他做的那个。
也不知道白允川是什么时候从村子里运过?来的,总感觉要废不少功夫。
李映池现在的心情?比起一开始时,已然轻松了许多。
除了那一日听白允川亲口说?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会将他当贵人对待外,近日来白允川对自己的处处体贴也如?同之前在田平村时一样,好似没有一点变化,让他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原地。
但?唯有一点令李映池有些不解。
明明府内面积如?此宽阔,有不少闲置的院子,可偏偏白允川一处也不愿意?分?给他,非要让自己同他挤在一个院子里。
莫说?院子了,连房间都要同他挤一挤。
这?几日里,白允川已经有不少次半夜敲门的过?分?行为了。
但?他宽容大量,看在白允川在别的方面上对他极好上,还?是选择了原谅白允川的小气。
其实白允川怎么会对他小气。
李映池还?没来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都收到了白允川安排下来的任务,从打扫王府到购置新床,大大小小的都被?白允川亲口叮嘱过?。
等他来到南齐王府门口的时候,整个南齐王府在第?一时间便都收到了府上多了个小主子的消息,不敢怠慢他一丝一毫。
只是白允川发现,他好不容易将人接到了王府内,二人之间却因?为房间太多,而变成了要分?房分?床睡得情?况,心中懊悔,连夜把其他院子给封了。
最近在几次半夜敲门铩羽而归后,白允川已经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将他和李映池的房间打通了。
或许是因?为在一瞬间想到了太多关于白允川的事情?,李映池刚一放下手里的西瓜,便发现白允川从院子门口走进?来了。
现在距离下朝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白允川许久未归,被?太子留在宫中说?了会话。
等一告辞,他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还?没等他在卧房里将朝服换下,便听见管家说?李映池已经醒来了,他随意?将褪下来的朝服丢在衣架上,套了件常服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李映池待着的院子里去了。
管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已经爬上了不少皱纹的眼?尾弯了起来,有些欣慰地将凌乱地朝服整理好后,重新关上了门。
守在院子周围的侍卫们看见白允川走近,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白允川熟练地打着手势赶了出去。
侍卫、侍女们:……
一群人鱼贯而出,迅速离开了院子。
李映池从椅子上坐起,双手撑在两旁,微微宽大的领口随着动作敞开,微微露出精致锁骨与一小片乳白色的肌肤,单薄的肩头上还?垂落着及腰的墨色发丝。
抬着眼?看向人的时候,那股怯怯又期盼的朦胧之感,又瞬间充斥在了来人的大脑里。
白允川动作利落地掀开入口处那层飘来飘去的月纱,看着少年此时的模样,顿了顿,随即径直走到李映池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上去是有些凶的姿态,但?冷俊的面容早就在看见少年的第?一秒,便柔和了下来。
“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他弯下腰,将少年的手握在掌中感受了片刻,“下次叫人将冰盆挪得远些,你的手都有些凉了。”
李映池因?着那冰盆正舒服着呢,听不得白允川这?样说?它,反驳道:“我的手夏天一直就是凉的。”
下一刻,李映池整个人忽然被?人拦腰抱起。
白允川将少年整个人拥在怀中,也坐上了那椅子。
李映池有些不满地看向他,“白允川,你很热哎,能不能不要老抱着我。”
白允川听了他的话,有些故意?地笑了笑,“冰盆摆得这?么近,怎么会热呢?池池不是说?自己夏天皮肤凉了,我抱着你正好。”
话音刚落,白允川便垂下头,轻轻地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一吻。
李映池被?他这?一下突然的袭击,也忘了去计较他非要抱着自己的事情?了,转而有些生?气地问道:“白允川!你怎么又偷偷亲我!”
他说?完便感觉捂住自己的嘴,水润的眼?眸睁大,其中含着几分?的不敢置信,显然是害怕白允川再次偷袭。
白允川轻笑一声,又在他的手上落下一吻。
“因?为喜欢池池,所以总是会想亲亲你。你讨厌吗?讨厌我这?样吗?”
李映池浅棕色的眸子颤了颤,垂下眼?躲开了白允川的视线,被?他这?样的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
白允川说?他喜欢自己吗?
也是,自己对白允川这?么好,现在这?个世界上哪还?能找到几个像自己一样,好心又负责的人呢?
喜欢自己的应该的!……吗?
李映池眼?睫抖动着,心中说?不出到底是如?何感受。
好半晌,李映池才?再次抬眸看向白允川,见男人明显是还?在等他的回答,甚至已经摆出了不得到答案就不妥协的模样,他咬了咬唇,摇头。
“不是讨厌,那池池喜欢我这?样吗?”
又一个吻落在少年的脸上。
白允川没有得到答案,但?他此刻只觉得心中无比满足,“其实你不讨厌的时候,就已经是喜欢了。”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李映池其实早已经不排斥白允川的接近了。
相处的日日夜夜里,白允川每时每刻都在潜移默化地让少年习惯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拥抱与温度,还?有他的吻,他对少年赤忱的心。
“留在这?,池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第066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四)
近一段时间里, 白?允川同李映池之间的关系几乎是突飞猛进。
单一看或许会觉得他们之间,好似与之前并无什么差别。
二人依旧是经常黏在一起,同进同出的。
白?允川还是像之前那样, 对少年无微不至,这样炎热的夏天里也能将少年护得几乎晒不到一丝太阳。
若不是白?允川的提议常常被拒绝, 他怕是路都不舍得让少年自己走。
但如果?加上二人此时的身份,再那么一看?, 他们此时的情况可以说是怪异得可怕。
一个?是中毒受伤失忆许久, 被人哄骗留在偏远乡村, 最近才恢复记忆赶回王府的南齐王。
一个?是欺骗了失忆王爷,将人家骗得团团转,当掉了别人象征着南齐王身份的玉佩,还让人家一个?堂堂的王爷天天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农活,完完全全是在压榨劳动力的小骗子农夫。
两个?在白?允川恢复记忆后, 本应该成为仇人的人,却反常的没有朝着那个?方向走,反而现在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好。
甚至原本只敢在夜晚偷香的男人,现在却敢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腰去亲吻少年。
他对少年的情意, 就算藏在心?里也会从眼里泄露而出,何况他现在藏也不藏。
大概是因为他得到了少年的默许。
从少年闪躲但并不逃避的动作?中, 从少年恼怒的口吻但晕染上淡粉的脸颊上, 从少年也渐渐急促的带着浅浅甜香的呼吸之中。
从任何一处他能够发现的细节中,得到了少年的无声纵容。
这独一份的态度, 对于?白?允川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宠,他感?恩戴德。
如今的情况, 或许还需归功于?那一次突然的遇刺。
那次突发的状况,将二人打得措不及防。
金屋藏娇又或是强取豪夺, 男人原本在来之前构思好的狗血悲剧剧本也在混乱中被少年用眼泪焚烧,灰烬落在他荒芜的心?头,滋养出无尽的爱怜。
在锋利无眼的刀剑面前,二人从前因为一些误会生出的隔阂与间隙,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白?允川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便说明了他的选择。
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过他心?爱的人,哪怕是他的生命。
大抵他宁愿生生扛下一剑,也要?将少年藏在怀中,不忍让少年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
生与死的界限在那一刻变得极为清晰,往日?里极少会放在嘴边,让人觉得难为情的话,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
一切的情感?在那一刻,都能够轻易地诉之于?口。
吐胆倾心?。
他们比之前更为亲密,更为毫无保留地袒露着自己的情感?。
原本束缚着二人的枷锁被彻底打破,而二人之间,那根原本在这段时间里变得脆弱不堪的线,被人用飞蛾扑火般的爱意重新修复,再次链接,加固,变成了更为牢固的关系。
因为曾得到回应,所?以白?允川变得越发的有恃无恐,变得越发的坚定勇敢,越发的奋不顾身。
好在这一切,在最后都迎来了好的结果?。
从陪伴中汲取到的温暖,是夏日?灼烧的一片原野,吹拂不断越长越高。
在白?允川已经彻底沉沦于?名为李映池的爱情漩涡里时,李映池也在懵懵懂懂地回应着他,开始初次尝试名为喜欢的事。
好似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平日?里,白?允川除了上朝外?,其他军中的事务皆是拿回了家中处理。
不过书房的灯并不长亮,李映池的房间倒是一直点着灯。
有善于?观察的侍女?发现新来的小公子总是陪在王爷的身边,当然也可以换一个?说法,是自家王爷总是想要?跟在小公子身边。
那样宝贝的态度,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少年的身边,像是深怕他一个?不注意,李映池就会离开那样。
等一刻不停地处理完了那些枯燥乏味的事务后,自家王爷就开始琢磨带着小公子到处去游玩。
只是这天气实在是不适合出远门?,白?允川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几个?合适的地方让李映池自己挑。
列出的游玩地点足足写满了一整张纸,李映池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细细的眉越皱越紧。
说真的,白?允川写的这些个?地方,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系统,你快帮我翻译一下!”
系统看?了那张纸一眼,直接开始扫描翻译了起来。
这真不是李映池的问?题,世界之间的文?字不是完全互通的,而李映池继承的原剧情中的记忆,也是个?不识大字的人设。
好不容易要?去县城里读书了,那天正要?去报名,还没开始上学,就被白?允川带过来了,现在这个?世界的字他都还没认识几个?,白?允川让他自己来选,实在是有些为难笨蛋了。
翻译直接覆盖了白?允川的笔记,李映池看?着那几个?地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府上最近的。
白?允川站在他身旁,看?了眼他的选择,“池池想去后草场?也挺好,那里树多凉快,还有几匹马在那里养着。”
“想去学学骑马还是学学射箭?”
李映池不太喜欢很剧烈的运动,骑马对于?他来说太过困难,也不好驾驭,想了想,他还是道:“试试射箭吧,感?觉很帅。”
二人为了方便,一同去换了一身轻便劲装。
这衣服一穿上,便将白?允川肩宽腰窄的身形展露了出来,玉冠束起,凌厉的眉眼暴露在空气中,是一贯的锐利。
李映池还从未见过这样穿着打扮的白?允川,看?上去与平时很不一样。
他睁着圆眼望向白?允川,有些惊讶地夸奖道,“白?允川,你这样穿真好看?,看?起来比平时的朝服还要?有气势。”
白?允川拉起弓,半眯着眼瞄准着靶子,闻言咧嘴愉快地笑了一声,“觉得我模样英俊吗?”
下一刻,箭矢飞出,破空声传来,正中靶心?。
看?得李映池眼中的崇拜更甚。
白?允川随意射出几箭找了找手感?,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回了李映池身上。
这还是李映池第一次接触射箭,他生疏地握住暖靶处,从箭筒里拿出一根箭矢,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来拉弓,好似怎样都很别扭。
“看?着我。”
白?允川再次拿出一根箭矢,拉起弓,示意李映池跟着自己的动作?学。
李映池咬住唇,挪一点动作?又转头看?几眼白?允川,照葫芦画瓢地跟着摆姿势。
随后他起势拉弓,一秒后,“啪叽”的一声从地上传来,李映池的那支箭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只箭,又举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拉弓射出的箭,最终挫败地垂下了头,漂亮的小脸闷闷不乐。
“我可能不太适合射箭。”
白?允川走至他身边,伸出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耳垂,“怎么会不适合?”
这动作?弄得人有些痒,李映池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神?示意白?允川往地上看?,然后又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一顿展示后,他道:“我的力气太小了。”
那手掌白?净柔软,还带着一些用力过后泛起的红,小小一只,还没白?允川半个?巴掌大。
人也是个?爱娇的性子,偏偏身边的人又宠着他,一辈子估摸着也练不出多少力气来。怕不是使出全身的力,也只能将将让箭射出几米远。
白?允川垂下眼看?了地上的箭,握住李映池的手,捏了捏后,他剑眉微挑:“池池的力气可不小,只是姿势不对。”
“要?不要?我手把手地教你?”
刚到下午,正是太阳最为灼人的时刻。
绿叶繁茂的大树下,两个?身影正重合在一起,阳光从叶片缝隙中落下,在二人身后折射出一片七彩的光圈晕开。
白?允川站在李映池身后,绅士地与少年隔开了一小段距离,耐心?地调整着他的站姿与动作?,最后,他两只手扶着少年的手握上弓箭,带着他放上箭矢。
白?允川微微用力,带着少年拉开弓,“这里,我们把力沉下,注意力放到对面的靶子上,用一边眼睛瞄准,然后,双手用力,将手中的这把弓拉开。”
他看?着少年听从他的指示歪着头,轻笑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少年的手往靶心?的方向调整了一下。
“现在,我们放手。”
弓箭瞬间飞出,产生的震动几乎让李映池当场就松了手,他脚步不稳地往后一退,撞进了白?允川的怀中。
墨色的发丝随着他的撞入,在身前落下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同时,他手中的弓箭被人毫不在意地丢到了地上,一双大手揽住了少年的腰肢,将他扶稳在原地。
发丝落下后,他一张俏丽的脸蛋也出现在了白?允川眼前。
李映池一双清澈的眼眸睁大,唇瓣惊讶地微张,回头模样还有些愣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允川。
白?允川低下头与他对视,鼻尖蹭上,“这么轻啊?射个?箭都站不稳。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要?被风吹走了?”
很日?常很普通的谈话,但就是比任何不切实际的、华丽的话题听着让人开心?。
就好像李映池永远都是被包容着的,无论大事还是小事,总是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在被爱着的。
这样打趣的口吻总是让李映池感?到很亲切。
他看?着白?允川总是带着笑意望向自己的眼眸,嘴角偷偷上扬,而后眼睛也弯起了月牙的弧度,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少年笑声清脆,笑起来的模样也是极为可爱的。
白?允川被他感?染,也没能控制住自己,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少年的脸颊。
随后,二人笑作?一团。
随着夏风飞扬而起的发丝,少年娇俏的模样,没有人在意记录的成绩,宽阔草场上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大笑出声,氛围是难得一见的轻松美好。
管家站在草场外?,也忍不住心?情跟着轻快了起来。
王爷和?小公子在一起时,与从前的那副冷硬的模样天差地别,也多亏了小公子愿意待在王爷身边,竟然让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也感?受到了青春。
“唉……”说真的,老管家不是很舍得打搅他们此时的氛围,但又实在不好让别人久等。
他理了理衣袍,等二人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才踏着缓步走过去。
“拜见王爷,小公子。前庭有一位蒋公子前来拜访,说是小公子的故人,此次前来是有些东西?,想要?送给小公子。”
第067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五)
蒋寻墨跟着管家走进王府, 一路上经过那些府内玉砌雕阑,无一不展示着白允川权势丰厚的建筑,他目不?斜视, 只半垂着眼眸,直到落座。
只是身前握着包袱的手, 慢慢收紧,渐渐绷出了青筋。
自?上一次鼓秋县一别后, 蒋寻墨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李映池了。
在从前, 这样的离别也许算不得什么。
一年四季的寒窗苦读早已让他习惯了单独一人?的生活, 哪怕是在家中,他与家里人?的交流也并?不?算多。
他不?了解那些缠绕于自?己骨血中的感情,但长兄如父,这一句话在他的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认为自?己一介农夫,在对于自?己家中两个孩子的教育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等蒋寻墨考取功名回来之后,更是将管教蒋明浩的事全权交给了他。
他与自?己弟弟相处的时间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但二人?之间就如同关系较为亲密的师徒,不?会?逾矩, 不?会?亲近,仅此而已。
故, 蒋寻墨始终不?太能理解友人?对于与家人?分别的不?舍。
离别对于他来说, 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君子志在四方, 为何要困于一室之间。
那时的蒋寻墨一直不?懂,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李映池。
李映池与蒋寻墨曾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不?仅仅是指他的模样, 性?格或是家庭,组成他这个人?的每一个部分, 都让蒋寻墨觉得很?特殊。
他顶着那样坏的名声?待在田平村,仍是特立独行的模样,当时蒋寻墨还不?认识他,唯一的了解只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怜惜于他,时常接济他些粮食。
二人?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蒋府门前。
李映池在他家门前被蒋明浩拦下时,他前去解围,而后惊鸿一瞥,少年便?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们?在那之后常有来往,交往得越发?的深,他就越发?的能感受到,一种?独属于少年的魅力,与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少年根本不?是那样品行堪忧的人?。
但那时,蒋寻墨也只是把李映池当作?一个有趣的,会?甜甜地对自?己撒娇的朋友。
他的心中或许常有悸动,可始终没有想过自?己之后会?对李映池如此上心,如何会?呢,那时的他一定想象不?到。
不?知是从那一刻开始,或许是某日午后的视线相接,或许是指尖意外相触的瞬间,又或许,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后来的一切就早已不?受控制了。
蒋寻墨开始讨厌离别。
他不?喜欢以?分别为目的的见面,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夜晚时就会?告别的朋友关系,他想要和少年更近一步,想要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会?分开的关系,想要以?再次相见为告别目的的亲密。
可如今他只庆幸那一日,与少年分别时,自?己狼狈跪地时的模样没有让少年看见。
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丑陋了。
地位的悬殊与武力的差距,无法制止的掠夺,丑陋得让他在夜里回想起来时都忍不?住心惊。
还好李映池没有看见。
后来他一个人?在鼓秋县上待了几?天,接手了些县衙里的事务,几?天后,还是请假回了田平村。
回到村里后,他一日里也不?做什么,无非与从前一样,看些古籍,写些记载,唯独多了一样奇怪的癖好。
仆人?们?发?现,自?家的大少爷开始喜欢对着几?张已经被写过的字帖出神。
有时是一会?儿他就会?回神,去做些别的事,有时是过了几?个时辰,仆人?们?倒完茶水回来后,蒋寻墨手里还拿着那几?张字帖。
不?过没几?天,蒋寻墨就好似完全地恢复好了,他又重新回到了鼓秋县,正式上任县令一职。
那段时间他好似完全的习惯了没有李映池的日子。
他没有想过去找李映池,从前或许还会?升起的争抢心思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因为他发?现,自?己与白允川相比,确实是毫无优势。
无论是现实中的身份,还是手中能给少年带来优渥生活的资源,没有哪一点他能比过白允川。
而感情上,他也不?可能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能让少年比喜欢与他朝夕相处的白允川,还要更喜欢自?己。
蒋寻墨只是苦笑一声?。
他虽然擅长坚持,但不?擅长自?取其辱。
本来蒋寻墨是打算,也许就这样断绝掉二人?之间的缘分也好,想来白允川会?将李映池照顾得很?好,也是不?会?再允许他们?相见了。
一切美好过往就如大梦一场,随风散去便?好,也许会?有天突然回想起来,再记起他的模样也算是惊喜一桩。
但没想到南齐王再次遇刺的消息忽然传来,蒋寻墨得知的时候,已是大半月以?后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要去南齐王府一次。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是清楚那一次白允川为什么会?遇刺的,若不?是因为白允川要来带走李映池,他们?也不?会?在那一处遇到埋伏。
那一些人?来势汹汹,明显是南齐王旧日的仇敌,一旦出面多半就是想要白允川的命。
那白允川如今活着,当时与他同行的那位少年呢,此时是否安好?
无一人?知晓,众人?只关心南齐王一人?,也只是知道白允川还活着,其余随从侍卫的性?命无人?关心,那少年是不?是也归入了那其中。
蒋寻墨只想去瞧上一眼。
只一眼就好,他只是想看看,想看看李映池是否还安好,只有亲眼看见了人?,他一颗心才能彻底落回胸腔。
蒋寻墨自?然希望实际情况是好的,少年毫发?无损,但万一,但如果……他只怕是要后悔一辈子,后悔那一天为什么不?将人?拦下来。
早知当初他就应该拼下一条命也该将少年留下来。
来的这一路上,这样繁杂的思绪将蒋寻墨一整颗心都搅得生疼。
他有时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是不?是早就欠了少年一条命,渐渐地连想要送白允川去见阎王爷的心思也有了。
等他奔波了几?天后,真到了南齐王府门前,听到老管家的那一句,“王爷真和小?少爷在后院里,公子稍等”时,他好像才重新在这个世上活了过来。
周身黑白的景色逐渐褪去,蝉鸣与暖阳忽然充斥在他的视野与耳廓中,冰凉了许久的手脚才开始渐渐的恢复温度。
他还在,真是太好了。
一行人?忽然出现在视野里,蒋寻墨不?自?觉地放下了包袱,视线跟随着来人?转动。
白允川同李映池走在一起,他的眼里却只看得见李映池一人?,见少年模样依旧如从前那般,没有一丝过得不?好的迹象,他才松了口气,起身迎接。
李映池是挺喜欢蒋寻墨的,蒋寻墨对他那些无微不?至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是真的将蒋寻墨当作?了好朋友。
一个愿意帮他做任务,带他去任务地点,还会?送他去学?字的好朋友,实在是挚友!
许久未见,此时李映池看见他也是惊喜异常,一瞧见他便?一个小?跑冲了过来,“寻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都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一下也好啊,这么远的路呢。”李映池主动牵住了蒋寻墨的手,望着人?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叫人?很?难不?心软。
蒋寻墨当即眉眼就柔和得不?行了,他轻拍了下少年的手,“这么热,你真愿意跑出来接我?吗?”
“肯定愿意呀!”李映池忙答道。
“你自?然愿意。”蒋寻墨牵起李映池的手,将他带到位置上坐下,“是我?舍不?得你来。”
白允川刚走进厅内,看着这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冷哼一声?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蒋举人?回了自?己家,我?们?是你的客人?似的。”
“不?敢。”蒋寻墨收回手,眉眼平淡,躬身行了个礼,“草民蒋寻墨,拜见王爷。”
白允川不?想再同他多做计较,只随意点点头,盼着他赶紧说完话,早点离开。
原本白允川是不?愿意让蒋寻墨进来的,但他知晓蒋寻墨是少年在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心里很?是看重,还是松了口,放了行。
在府里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虽然常常陪伴在少年身边,可也总有事务繁忙来不?及归家的情况。加上少年又不?喜同府中的人?交朋友,在这偌大的王府内,少年竟也没有第二个玩伴。
管家说,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少年总是孤身一人?待在院子里发?呆。
那样美好的一个少年,竟然如将过花期的蔷薇般枯寂、凋零,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身上所有的少年意气。
在自?己面前时的那副乖巧模样,或许也仅仅是强撑着,害怕自?己担心罢了。
只是这样一想,白允川便?觉得心疼不?已。
他清楚,李映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有些想念田平村的。
那里毕竟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有养父留给他的小?木屋,还有那没有几?亩的稻田,跟刚刚收割进仓房的稻子,还有着未来临的下个播种?的春天,还有着他伶仃几?个的朋友。
可如今他却被自?己带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或许在物质的极度富足下,便?是精神粮食的极度匮乏。
对于少年心中是如何想的,白允川不?敢妄下断论,他只能尽可能的去补偿少年,让他在自?己的身边能过得开心些。
再者,白允川自?认为如今他与李映池的关系,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是随便?一个人?(例如蒋寻墨此等宵小?)就能动摇的,让蒋寻墨来跟李映池说几?句话而已,他完全不?担心。
白允川有些紧张地坐在李映池身旁的椅子上,看似不?在意,其实余光正紧紧地盯着二人?交谈,生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两个人?就背着自?己偷偷跑了。
第068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六)
王府内的会客厅位于一个风景极佳的地方, 周围高山绵延,隐隐有云雾缭绕其上,故亭内四?处都设着镂空的木窗, 天气?尚好时,抬眼?走?进去便能看见远处的山峰。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一片高山绿林, 替它们镀上了一层薄金。
大风吹过,无数花瓣飞舞落下?, 摇摇晃晃飘在山谷里?, 落在这一汪仍在荡起波澜的金色海洋。
配合着窗外的风景, 厅内布置也十分雅致。
厅内中央处,一方梨花木雕花长形矮茶几正放于纯羊毛制成的地毯上,白瓷茶壶与同色系花瓶放在一处,其中还装着今日特地摘下?,此时还沾染着露水的花枝。
三人各占一方, 跪坐于地毯上的蒲团之上。
白允川凝着眉,不太情愿地坐在蒲团上,但并不参与二人之间的谈话,只扭头看着窗外, 偶尔回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
耳边是风声,眼?前是侍女刚刚斟好的茶, 李映池微微垂眸去看, 只见淡黄的茶水上飘荡着一两片深绿的茶叶,鼻尖尽是茶香。
李映池轻抿了口茶水, 微涩的口感蔓延在唇齿间,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抬起眼?睫看向蒋寻墨, 眼?眸中目光流转,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期待, “寻墨哥此次前来,路途遥远,奔波而来定?是舟车劳顿,不若留在此处与我们一同游玩几天?也正好歇息歇息,赏赏这一处的风景。”
许久不见蒋寻墨,李映池已然是想念极了他?。
蒋寻墨在他?心中就如同一个兄长,对他?总是带着无尽的包容,君子如竹,在他?心中多半也就是蒋寻墨这般的人了吧。
他?还记得蒋寻墨从前待自己的好,想着来回的路途遥远,实在不是一次很好的体验,便提议让蒋寻墨也留下?来。
李映池觉得蒋寻墨应当是不会拒绝的,可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就瞧见蒋寻墨愣怔了一下?,而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浅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小池的好意,不过这一次来皇城,我并不准备久留。”
他?望向李映池的眼?神总是专注无比的,但又常常垂下?眼?睫,挡住那几丝不敢暴露的情意,“鼓秋县与田平村那边还有许多需要我去处理?的事情,实在是不方便留下?来偷闲了。”
“若是下?次再来,我定?会陪小池将这皇城都好好看一遍。”
李映池眨了眨眼?,又抿了一口茶水。
也许蒋寻墨说的是真的,他?下?一次来皇城时会好好陪自己逛逛,可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而自己估计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这一个世?界了。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这样呀。”李映池眉眼?弯弯,放下?茶杯,白净的脸颊边挤出一点点梨涡,“那寻墨哥这一次来,来得如此着急,看你风尘仆仆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还是就只是想来找我吗?”
说到这,他?有些抱怨地瞪了一眼?蒋寻墨,“寻墨哥也不知道先写一封信来,不然我定?早早的准备好上好的吃食,然后去门?口迎接你,还叫你一个人跑了这么远。”
白允川看着窗外,闻言当即冷哼了一声,“又不是走?不了了,还敢要你去迎接。”
李映池立马又转头瞪向白允川,“白允川,你说什么呢!”
“……”白允川默默地转头喝茶。
蒋寻墨无奈地弯起唇角,“这次是我的不对了,来得路上竟忘了先同你说一声。”
他?如何能先同少?年说一声。
说前来见少?年也不过是托词,那时他?连少?年是否安好都还不知道,只是凭着一定?要亲眼?看见的少?年的信念,便一人策马行了千里?。
没有特地准备少?年喜欢的东西,带的只是一些琐碎普通的物品,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若是没能看见少?年,那此时只怕是他?与白允川之间已经在决个生死了。
但他?不能将这些话诉之于口,只能用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描绘少?年的一颦一笑,好似这般便能将少?年的模样永远的留在心中,做一副不会褪色的画。
“那你这次来,所为何事呀?若真的只是想来见我,那可太不值啦,多浪费时间呀。”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蒋寻墨轻笑一声,到底没说只是远远的能看上少?年一眼?,便是最为重要的事,只从身后拿出了他?唯一带来的包袱。
“只是听说小池要同王爷在此处长居,山遥路远的,往后田平村的朋友们怕是难见到你,恰好我最近空闲,他?们便托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首先拿出来的,便是一本看起来已经翻阅过许多次的书籍。
蒋寻墨将那本书递给李映池,解释道:“以?往你让我给你讲些外面的故事,你总是最爱听游记,这一本是我将最为秀美?的风景整合标注了一番,其中故事也是颇为有趣。”
李映池接过,随意翻了几页。
那书上全是蒋寻墨的字迹,密密麻麻,墨迹深深浅浅,瞧不出是何时完成的,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渍模糊了。
他?虽然还看不懂,仍珍惜地捧在怀里?,认真地点头道:“寻墨哥给的,我都会好好保存的!”
蒋寻墨停顿片刻,又拿出几幅字帖,“那本书,原本是想着带着你认完字后将交给你的,但之后有白王爷在你身边,想来也用不着我操心了。之前你用剩的字帖我也一同带来了,往后没有我的监督,也莫忘了好好练习。”
这话听得白允川心里?舒服多了,他?放下?茶杯,发出一点清脆的敲击声,没说话,只是表情中透露着隐隐的得意。
李映池点点头,答了声“好”。
蒋寻墨看向李映池,墨色的眸子里?情绪不明,他?扯了扯嘴角,忽然开口说了句像是告别的话,“我很快就要上任鼓秋县的县令了,不是很忙,但以?后的空闲时间就少?了。”
“可能之后,就不能再经常来找小池了,但我会一直在那。倘若他?日小池回了鼓秋县,回了田平村,莫要忘了我,记得去找我小酌一杯,叙叙旧。”
李映池一双水润的眼?眸登时睁大了,“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伸出双手划出了个大圆的范围,眼?神真诚地看向蒋寻墨,“等?之后我读了书,就去考秀才,然后也去当教书先生,赚很多很多的银子,买这么这么多的好吃的回去送给你。”
“小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真的不必。”蒋寻墨有些失笑地摆摆手,身后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肩头,配着窗外渐渐西下?的太阳,好像已经有了些秋意。
“无需其他?。”他?说,“只要小池以?后还能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便好。”
记得我们曾一起度过了一个夏季。
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炎热,悸动,喧闹,猝不及防,大雨瓢泼的夏季。
李映池只以?为蒋寻墨是在说客套话,弯着漂亮的眉眼?笑了笑,答应了他?。
蒋寻墨也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也跟着他?笑了笑,将包裹里?剩下?的东西一同拿了出来。
一些一看便是亲手裁制的鞋垫和布衣率先映入眼?帘。
很眼?熟,李映池一看便道出了它的来历,“是子昂哥给你的吧,以?前他?家和我家还是邻居的时候,他?娘亲也曾给我纳过这样的鞋垫,只是那些现在都已经穿不上了。”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蒋寻墨:“寻墨哥也认识子昂哥吗?”
“恩,最近刚认识的。”蒋寻墨点头,沉声应道。
其实不是的,他?们并不认识。
只是不知道徐子昂从哪里?听到自己要前去找李映池的消息,出发的那一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府上的门?就被敲响了。
蒋寻墨对他?印象颇深。
徐子昂是个有些沉默的汉子,黝黑的皮肤和沉稳的长相,是田平村里?很典型的农夫形象,手上提着的却是些精细的手工制品。
他?甚至都不知道李映池现在在哪,只知道蒋寻墨要去找他?,便想托他?带些东西给李映池。
没有问李映池的位置,没有想要跟着去的意思,也没有希望蒋寻墨给他?带回些消息,只是说想要拜托他?,转交给李映池这些东西。
蒋寻墨当时沉默了很久,看着他?的模样,还是问了出口,“不想去见一下?他?吗?”
站在蒋府门?口的徐子昂有些局促地拽着自己已经洗得有些破旧的衣角,像是挣扎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憨厚老实地笑了声,“也不用告诉他?是我给他?的了,我不争气?,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他?,知道他?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这些东西是有点丑,不过我练了挺久的,绣出来的东西穿着肯定?舒服。要是小池不习惯那边的东西,还能穿着缓缓,就让你带着一并送过去吧。”
蒋寻墨将那些东西都带过来了,本来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来的,想着最后将那一些东西全部烧掉便是了,没想到还有能送出手的机会。
心意这东西,藏也藏不住。他?没遮掩,谁送的也就直接说了。
李映池有些开心地拿着那几样东西打量了一起,“没想到子昂哥他?娘亲的绣艺越来越好了,比以?前给我绣的那些,好看太多太多了!”
白允川不知何时转回了头,正撑着脸看着两人传递东西,闻言仔细看了几眼?李映池手中的鞋垫,无法理?解地皱了皱眉。
这样的东西也叫好?
他?给李映池买的那些可都是一等?一的料子,专门?挑的最软的材质,生怕弄红了少?年一点肌肤,李映池手上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粗糙的不行。
等?李映池今晚睡着了,他?一定?要偷偷把这些给藏起来,千万别让少?年自己找罪受。
“那就是最后一样要给你的东西了。最近秋试在即,蒋明浩忙着学习抽不开身,没有让我带什么,只是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什么?”
李映池将视线从鞋垫上的花纹挪开,双眸望向身前的男人,有些好奇蒋明浩那样与自己不对付的人会给自己带些什么话。
第069章 吝啬小农夫(四十七)
其实蒋明浩也没有要说什么。
他?现在一心?是只?想要考取功名, 以后做个比他?哥更牛的官,然后回来风风光光地娶走李映池。
这?样的念头在那一日的河边,猛地一生出来, 就让他心中的欲望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也使他?学习的劲头越发的强烈。
这?些天里, 他?决心?埋头苦读,一直是过着私塾和家中两点一线的日子。
蒋寻墨欣慰于他?学习难得如此?认真, 又记着印象里李映池与他?关系不好, 这?一次出行的原因没有同他?说?太多。
在回家收拾东西?时, 被?蒋明?浩碰巧撞见问起,蒋寻墨也只?说?是要去见见李映池。
因此?,蒋明?浩还以为李映池只?是去县里上学了,也就不知道李映池最近一段时间都遇到了什么?,是个什么?境况, 又身在何处。
蒋明?浩想过要去找他?,又怕少年会嫌自己?烦人,实在想念,也就只?敢拜托兄长给自己?带几?句话。
缠绵不舍的那些真心?话, 蒋明?浩不好意思告诉兄长,写一封书信又担忧李映池看不懂, 也怕别人窥见, 年轻人的心?事遮遮掩掩,只?敢同兄长透露几?句暗藏心?语的寻常话。
“哥, 就帮我给他?带几?句话吧。”
蒋明?浩俊逸的脸庞上带着点红意,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就说?,让他?等着我。我会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很快就能考一个好成绩,然后当个大官……”
至于当一个大官之后会怎样,他?没有说?,也不好意思再说?。
蒋明?浩话止于此?,红着耳根强装镇定地站起身,“快到要去做课业的时辰了,我就、就说?这?些吧。”
“哥,记得一定要把话带到啊!谢谢哥!”他?边向外跑着,还不忘回头再强调几?句。
蒋寻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多想。
光听到第一句“让他?等着”时,蒋寻墨就自动将蒋明?浩的话归为了少年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攀比欲,还以为自己?弟弟是在挑衅人家。
此?时看着李映池清澈的眼眸,蒋寻墨有些好笑地将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为蒋明?浩修饰话语的意思,只?是平淡地传达着这?或许是蒋明?浩最后一次的挑衅。
最后,蒋寻墨端起身前的茶杯,解释道:“那些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明?浩他?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这?个年纪正?是好斗的时候,他?到底是不如小池明?理。”
说?罢,他?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茶杯放回原位的时候,与茶几?碰撞,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
李映池手肘撑在茶几?上,白皙的手指撑在脸颊处,缝隙间压出了些软肉。闻言,他?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不会在意的。”
他?不是那种?小气巴拉的人,不爱计较细节。而?且他?知道的,其实蒋明?浩也不是完全的惹人讨厌,偶尔他?人还是挺不错的,要是说?话不要那么?直冲冲的,会好好说?话就更好了。
“那就好。”蒋寻墨微微颔首,站起了身,“想说?的,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了。现在看到你在这?里过得不错,我也就安心?了。”
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仍在桌面上晃动着,淡黄茶水荡起轻波,茶味的涩意已经散在了空气里。
蒋寻墨陷在暗处的脸部线条分明?,但他?气质温润,冲淡了些锐气,迎着点金色日光勾勒而?起的唇角,模样典则俊雅。
“池池,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李映池看着他?站起身,呆滞了一秒,而?后也跟随着迅速站起身,“寻墨哥,你这?么?快就走吗?”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走到了蒋寻墨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袖子,“就不在这?住一晚吗?回去的路途遥远,走不了多久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多不安全呀。”
李映池此?时此?刻忽然有了一种?,后知后觉的离别感。
无关任务和其他?,只?是一种?朋友之间的离别,并且这?一别,便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从这?个世界任务的一开始时,蒋寻墨给予他?的陪伴与善意,到后来来往多次后,依旧对他?的耐心?与关照,李映池已然在心?中把蒋寻墨当作朋友。
可?如今最后一面,竟然只?是如此?的仓促,便要分别。
李映池心?中空落落的找不到实处,颤抖着纤长的羽睫,不断想着理由想要将蒋寻墨留下来,“最近附近的山上有山贼呢,专门挑你这?样一个人走的抢,你要是现在回去,走到那边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万一你受伤了,我怎么?给村长他?们交代呀。”
“而?且最近这?边的天气可?好了,附近的风景特别美,吟诗作画都很适合。府内还有那种?新奇的西?方玩意,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寻墨哥,你在这?儿?留几?天吧。”
他?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但他?抬眼望着蒋寻墨依旧温柔的脸庞,却感受不到一丝动容。
李映池握着男人的手也渐渐的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不,不用几?天,留一天也好,寻墨哥,再多留一会儿?吧。”
“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又要离开呢?”
“寻墨哥……”李映池原本?握着男人衣袖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水光,失落地喃喃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怎么?会。”蒋寻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捧住少年的脸,苍白的指节轻柔地擦去他?眼角边欲落不落的泪珠,“不要瞎想。”
“只?是我着急回去处理些事罢了。池池,我怎么?会不想和你做朋友,你是我见过最聪颖、最可?爱、最心?地最善良的人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蒋寻墨看着少年此?刻含泪的模样,心?中也好似被?人用手紧紧地碾碎了般剧痛。
他?怎么?会想和李映池做朋友?
他?朝思暮想久久陪伴的少年,他?如何甘愿只?做朋友。
可?他?不能说?,他?不能让少年为难。
于是蒋寻墨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少年柔顺的发丝,黑沉的眸子里笑意浅浅,但并不及眼底。
“池池,不要哭。不是因为你,只?是我太忙了。池池,你知道的,我才刚上任,很多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好。等我处理好那些事情,我一定会来皇城见你的。”
李映池眉间微蹙,眼眸含泪,看向蒋寻墨的眼里满是细碎的光,“那你带我一起回去。”
旁听·原本?很开心?的准备等着蒋寻墨滚·突然看见李映池跑去蒋寻墨身边心?中很急·但因为李映池哭了不敢轻举妄动·白允川听见这?一句话,原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差点直接断掉,“什么??不行!”
李映池委屈巴巴地撅起嘴,回头瞪了眼白允川,“你闭嘴。”
蒋寻墨感受到一旁仿佛带着刀子的视线,拉住李映池的手,微微低下身,看向少年总是蒙着氤氲雾气的眼眸,轻声哄道:“池池不能和我一起回田平村。”
“见你的第一面时,我就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待在那样偏僻的山村中。在我心?里,你合该被?人用这?世间无尽的宝物娇养在金屋中。”
可?他?自己?做不到。
蒋寻墨明?白,他?无论是哪个方面都比不过现在已是南齐王的白允川。
在看见了白允川待少年极好后,他?心?中悬起的石头也落回了原地,想要将少年带走的心?思也彻底歇了。
他?不会利用少年对自己?的依赖,强压着少年同自己?一起走。
如果自己?不能让李映池得到最好的东西?,那么?他?不愿意耽误少年,他?的小池值得更好的。
李映池懵懂地抬眼,仍不太明?白蒋寻墨这?番话的意思,但被?蒋寻墨牵着的手已经被?放回了原位。
蒋寻墨离开了。
留下了他?带来的东西?,一人一马不带着任何其他?的东西?,又走回了来时的路。
他?走后的两?天里,李映池都有些魂不守舍,食欲也渐渐的没那么?好了。
白允川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除了担忧少年身体的原因,更多的是担忧蒋寻墨在少年心?中的地位到底是如何。
原本?近日的相处让他?心?中渐渐有了自信,可?那一日的情况,少年对蒋寻墨的在意完全不是作假,这?两?日的情况也实在是让他?有些慌了。
但蒋寻墨毕竟已经离开了,白允川坚信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蒋寻墨离开后,白允川还特地派了几?个暗卫去送蒋寻墨离开。
生怕他?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再让李映池难受,顺带还在鼓秋县县衙那边动了些手脚,给新上任的县令多安排了点工作。
既然蒋寻墨说?他?们是好朋友,那他?就让他?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白允川冷笑一声。
别想再出什么?幺蛾子影响自己?和少年的感情。
解决了蒋寻墨那边的事情,白允川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哄李映池的大业中去了。
除了每日带着李映池出门游玩,去他?精心?挑选的一些地方,观赏些少见的美景与动物,确保少年的心?情愉悦,不让其他?人再占领少年的心?神外,白允川还日日差人带些珍宝上府,供少年挑选。
他?在各种?少年感兴趣的地方下足功夫,只?为逗他?开心?。
对于少年今日食欲不佳的问题,白允川也是费劲心?思,名厨大师是一个接一个的进府给少年做吃食。
各种?口味各种?造型,轮番上阵。
过了好几?天,他?才好不容易将少年哄了个半好,终于让少年恢复到了一开始来到蒋府时的模样。
李映池最近心?情已经恢复不少。
他?心?里清楚白允川是在关心?自己?,心?中对于他?这?几?日的尽心?尽力也十分感激,本?以为自己?恢复后,白允川就会停下那些献宝似的举动,没想到越发的变本?加厉了起来。
另外还多了一件奇怪的事。
每天或者?隔半天,白允川就会拿着些设计的家具画纸带给他?看,问他?喜欢哪些,有时是直接问他?喜欢的风格,和喜欢的装扮颜色。
李映池问白允川是不是想要给自己?的房间换个装潢,他?也不答,只?是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蹭,黏黏糊糊的。
第070章 吝啬小农夫(完)
到了杪夏之时, 属于秋天的气息逐步入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包裹住了热意,令这一带气温也渐渐地降了下来, 白日里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热得难熬。
浅浅阳光下,有掉落而下的半枯树叶正随着微风打着旋儿, 发出些轻微的沙沙声。
南齐王府北边的院子里,白允川常待的书房门被人畅通无阻地推开, 有轻而缓的脚步声响起,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出, 拉住了门把。
是这几日认识了不少字,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想要在白允川书房挑战一下自己的李映池。
他得?了白允川的允许,在府内哪里都敢进去瞧瞧。
白允川还生怕他无聊,给他在皇城内各处都打点好了人?, 只等他过去玩,只是李映池到底不太擅长与人?接触,待得?最多的还是家里。
今日天还蒙蒙亮时,白允川就照例进宫早朝了。
一时间, 府内就只剩李映池一人?清闲无事,他睡醒后便觉着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系统玩乐, 洗漱完就去问了侍女书房的位置。
其实比起自?己一人?去学些那种弯弯绕绕的古文?字, 李映池更喜欢白允川带着自?己识字,他习惯了那样, 但白允川最近有些太忙了,以致于李映池只能自?己一个人?来。
实在是太忙了, 虽然白允川不说,其实这几日里, 李映池也发现?了他的一些异样。
男人?待在府内的时间越来越短,晚上的时候将?将?同自?己睡下不久,就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有时候,他甚至会彻夜未归。
李映池那几日睡得?也不安稳,天还没亮就自?然醒了过来,有一天恰好撞见?了白允川顶着一身狼狈进门。
二人?面面相觑,一人?睡得?迷糊还未反应过来,一人?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后来李映池也没说什么,他直觉白允川不太想回答,便也不想为难人?。
左右不过是些私事,自?己从前为难别人?也就罢了,如今完成?了任务,还是该有分寸些。
他虽和白允川亲密了不少,更为进一步的接触也做过,但李映池对与感情与爱情之间的感觉,总还是如同梦里看花,隔着层雾般的半知半解。
这一点同李映池接触过的人?都知晓。
只是从前父母娇宠未曾教过他,他又少与人?有接触,后来又来到这些世界中?,遇到的人?皆是心中?怜他,不愿残忍地拨开那一层薄雾。
总是觉得?缓缓,再缓缓,他们之间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有一生的时间来教会少年什么是爱。
但事实总是残忍。
这到底只是一个缺漏的世界线,他们也只是被困于世界中?的一角,而李映池却?只是短暂停留的蝴蝶,扑扇翅膀后又会飞走。
好在他们所?求不多,少年也足够心软。
只是眉眼?与心间的片刻动容,也足以让他们感到胸腔中?满溢的幸福。
李映池就如刚刚出世的小动物,在充斥着各样颜色的世界里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每一次遇见?,都是一次触及心灵的成?长教学。
李映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他看上去不声不响,可一直都有在学习。
第一次做任务时他便能维持好人?设,并且在系统的指导下越发熟练,渐渐的,他举一反三,发现?这并不只是一个按照剧情走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他也好似短暂的重活了一次。
李映池开始学习他们的一切,开始接触自?己从未了解的东西,学他不懂的遇见?,学他不懂的情感,学他不懂的分别。
学着那些男人?们待他好的样子,懵懂地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也开始学着如何去回应。
情感是坦诚的,李映池也是坦诚的,他不忌讳情爱的事情,可他到底还是过于单纯,唯一对这些的了解,也只是来源于对自?己父母那一代的印象。
或许等他明白那样快速的心脏跳动,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便也能将?之诉之于口。
李映池一直在成?长着。
那么现?在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没人?会再去计较,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爱他的人?总会告诉他答案。
揠苗助长不是白允川的长处。
他会被少年的容貌吸引,也最终甘愿为少年纯粹的灵魂驻足。
一见?钟情后的细水长流才是他的选择。
他允许自?己得?不到一丝回报的付出,也感恩于自?己得?到的任何一点回应。
王府内,几位侍女正站在书房的院子外?等候着吩咐,闲暇时也不敢多嘴,只能用?眼?神?和不断变化着的表情,不时传递着八卦的心思。
她们都知自?家王爷生得?俊美非凡,又骁勇善战,在皇城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如意郎君,偏偏总是同太子专研些打打杀杀的玩意。
老管家和她们日夜盼着王爷早日成?家,却?始终盼不来点希望。
上次南巡一遭,王爷还差点没能回来,现?在别说结婚娶妻了,府内上下都觉得?王爷能留住一条命好好活着已是上天恩赐。
结果这一次回来,不仅王爷看起来恢复得?很好,还带了个漂亮得?好似天上仙子似的小公子回来。
一看自?家王爷对那小公子的态度,侍女们便懂了,他们王爷可从来没对谁这么温柔体贴过。
这哪是什么小公子,这是她们未来王妃。
她们本来就是十分赞同的,在知道了那小公子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时,更是恨不得?直接给府上准备一桩婚事。
不过也差不远了,今日可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今天可是……
“长夕姐,这些是什么呀?”
轻软的声音不算大,但也打断了几人?不断延伸的肆意想法,她们赶紧端正站姿,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唯一抬起头的长夕,便是最近同李映池说过最多次话?的侍女,听见?少年唤自?己,她便立马走进了书房内。
李映池正站在书架旁边,手上捧着个本子,有些好奇地翻看着上面的内容,“长夕姐,这个是白允川写的吗?”
长夕听见?自?家王爷的全名,一张脸绷得?死紧,多的一眼?都不敢往李映池身上放,只匆匆瞥了一眼?那本子,恭敬答道:“回小公子,正是。那应当是王爷还未及冠时曾用?过的字帖本。”
李映池有些意外?地视线落在那些矫若惊龙的字墨上,仿佛都能透过这些字看见?少年时意气风发的白允川。
他纤白的指尖落在纸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勒着白允川的笔锋。
一黑一白,一锐一柔。
这画面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长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内心暗叹难怪王爷动心,就算自?己是个姑娘,再多看一眼?,恐怕都要把持不住了。
李映池看了一会,翻到了白允川自?己写下他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自?己名字的那一页,恍然发觉自?己练了这么久的字,竟然还没有试着写过白允川的名字。
他心中?生起了要与几年前的白允川比试一番书法的心思。
叫长夕帮自?己研了磨,李映池就自?顾自?地琢磨起了如何下笔会更好些。
写了不知多少遍,废弃的纸张在白允川为处理公务,整理得?格外?整洁的书房内快落了满地,凌乱散开。
李映池蹙着两条细细的黛眉,举着白允川年少时的字迹与他的自?己对比,仍是不满意极了。
只叹男主不愧是男主,就连写字都比自?己厉害许多。
他不再想着要同白允川比试高低,放下那本字帖,自?己按照自?己平日里最舒服的笔法,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白、允、川……”
李映池用?毛笔写字时很认真,嘴里还喃喃着男人?的名字,最后写出来的一幅字,虽然和白允川的没有可比性,但这次有了许多他自?己的风格。
是另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认真。
墨迹还没干呢,书房的门就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我怎么老远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这么大胆,嗯?”白允川如墨一般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走到了李映池身边。
待看清书案上铺开的几张被墨渍沾染的白纸时,白允川难得?地愣了愣。
“这些……都是你写的?”他哑着嗓音明知故问,弯腰捡起了几张不知何时落在脚边的纸张,“写这么多我的名字,特意给我准备的礼物?”
李映池手里的毛笔还未放下,听白允川这样问,他在砚台里压了压墨渍,薄薄的眼?皮抬起,晕着些红意的眼?尾上扬,有些奇怪道:“几张字而已,做什么这么夸张。”
白允川宝贝似地拿着那几张字,眼?神?还放在李映池手下未完全干掉的纸张上,好像对于那张纸的归属在意得?不行。
“可这是池池第一次写我的名字啊,你之前都没有写过。”白允川双手撑在书桌上,认真地看着李映池,“池池是不是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特地来练我的名字,想给我送礼物?”
李映池眼?眸登时睁得?浑圆,惊得?笔都拿不稳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怎的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有些无措地站起身,粉嫩的唇瓣被咬得?泛红,望向白允川的眼?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愧疚。
白允川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忙放下手中?的纸张,环住了少年纤柔的腰身,“都是我不好,是我忘记跟池池说了。可现?在不是巧了吗,我没说,可池池还是给我准备好了礼物。”
“天意如此?,我们两个有缘。”
李映池摇头,话?语间已然带上了些鼻音,“写几个名字怎么能算是礼物?我都没有给你提前准备好礼物。”
白允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哄道,“要是池池觉得?不够的话?,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不好?”
“……什么要求?”李映池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白允川。
“今晚陪我去个地方吧,池池。”
之后李映池写下的那些白允川名字的宣纸,全部被白允川收藏到了一起,要不是李映池觉得?难为情,他恨不得?要一张一张地裱起来。
最终只是选了李映池最后写的那一张。
他亲自?做了个木框给那张纸镶在了墙上,好叫他自?己坐在书房里抬头就能看见?。
实在奇怪,哪有人?在家里裱自?己名字的。
李映池觉得?那样不好,白允川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但他不说,还以此?要求李映池在一旁属了自?己的名字,好让两个人?的名字留在一张纸上。
般配,确实般配,白允川决定之后换一个宝石做的框-
这一天的夜晚来得?很快。
好像今年的夏季真的快要结束了,连太阳落山都落得?比以往快,让人?不知道该惋惜落日的短暂,还是该期待未知夜晚的来临。
白允川不喜欢大办生辰宴。
他的生辰之日没有叫来其他朋友和下属,只是让后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像往常一样和李映池一起吃了顿饭。
很平常很普通,就像以前在田平村里的每一晚那样。
吃罢饭之后,李映池就被白允川蒙住了双眼?。
视野顿时一片漆黑。
李映池坐在椅子上,不明白白允川这是想要干什么,心中?疑惑之余还有些掩藏不住的他黑色丝绸掩住的眼?眸轻眨,“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嘘。”白允川粗糙的指腹压在少年的唇瓣上,示意他不要再问,只道一句“你待会就会知道了”后,便牵引着他的手坐上了马车。
李映池坐在车上,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不断猜测着今晚会去到哪。
也许是商城?又或者是一些专门贩卖奇珍异宝的地方?白允川会让自?己给他买些礼物吗?
可他并没有什么钱,现?在身上唯一的钱还是之前把白允川的玉佩当掉换来的,白允川后来在府内给他的钱,他都偷偷藏在白允川的床底下了。
他不好意思拿。
不过……那个当掉的玉佩好像又回到了白允川身上。
也是,毕竟原剧情里面那个玉佩就是白允川下属寻到他的关键,也不知道白允川拿回玉佩为什么没有追究。
难道是想今晚在他生辰的这个大好日子里,去追究自?己的罪责,然后把自?己送的牢狱里面?
越想越天马行空,李映池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寒而栗,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了,静静地靠在白允川的怀里等着到达最终目的地。
很快,他们就到了。
他们到了白允川用?生日愿望换李映池过来的地方。
李映池被白允川稳稳地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到了这时,他眼?上的黑色丝绸都还没有被取下来。
黑夜里暖色的灯笼照亮了他们此?时的模样,也让白允川能够看清少年此?时的美丽。
他昳丽的眉眼?被遮住,只露出下半张白皙的小脸,小巧精致的鼻尖将?黑绸顶出一些弧度,下方是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嫣红唇瓣。
白允川忽然有些紧张,手心都似乎冒了些汗。
他的手掌不断地抓紧又放松,最终趁着少年看不见?,不顾形象地将?手放在衣袖上擦了擦。
实在沉默了太久,李映池站在原地,都快以为身边没有人?了,他试探着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看呀?”
“现?在。”闫陕町
眼?前的黑绸顺着男人?的动作落到了地上,灯笼微黄的光线瞬间充斥在了视线中?,李映池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一个看上去才装修好没多久的府邸。
不是商店,也不是牢狱。
李映池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府邸,晚风吹拂着他脸颊边的发丝,配合着他的侧颜,有几分难言的温柔惑人?。
他开口,嗓音软软,“这是哪儿呀?白允川。”
今晚白允川像是看不够李映池一般,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少年的身上挪开,此?时被点了名字,仍是没移开视线,反而走近少年,牵住了他的手。
“池池,你曾和我说过,你的年纪到了,到了该存钱买一个婚房的年纪。”
白允川推开门,牵着李映池走了进去。
“你记得?吗,我也曾和你说过,钱的事情不要担心,婚房我会给你准备。我从来都不舍得?骗你,池池。这婚房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亲自?设计的,里面的家具也全是问过你的意见?后选出来的。”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将?整个府内的房间逛了个遍。
每走到一个新的房间,白允川就会开始给李映池介绍,这里面哪个细节是他设计的,哪样又是李映池自?己挑选的,要是以后他们住在这里,这个房间会被变成?什么样。
白允川很兴奋地向少年介绍着,介绍了一路。
他在少年的面前,好像从来都没有稳重到哪里去。
白允川此?刻不是一个王爷,不是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他只是一个对着自?己心上人?永远紧张,永远心如擂鼓的,永远情窦初开的男人?。
实在是太美好了。
白允川几乎被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美好未来冲晕了头脑。
可他早已泪流满面。
白允川在李映池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他从前不愿意承认,总是爱用?伤人?的话?掩饰自?己,可有时候逃避只会推开爱人?。
他承认他早就爱上了少年,他熬夜设计新房,没日没夜地前来盯着进度,挑选家具,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那样绞尽脑汁地讨好着心爱的人?。
少年已经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的愿望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心就像空掉了一样,风一吹,就好像随着这个秋天散掉了。
李映池看着白允川无声流泪的模样,松开了被男人?拉住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也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你哭什么?”李映池问他,“白允川,你为什么会哭?”
白允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新握住了少年的手,他低着头,不让少年看见?自?己的脸,“池池,我带你过来不是想逼你,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止是现?在,我希望未来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
少年一路的沉默,令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白允川勾着他的指尖,道:“就算你拒绝,也无所?谓,但我不会放弃。”
李映池眼?前好模糊,比被黑丝绸蒙住眼?睛时还要模糊,他听见?自?己问白允川,“你的生日,为什么给我送礼物?”
白允川说:“因为我最想要的礼物,已经在我身边了,我想要留住他。”
“白允川。”
晚上的风忽然刮得?好大,李映池的声音好似都模糊在了风里,“你是不是喜欢我呀?是哪种喜欢?”
“是……娘亲喜欢爹爹的那种喜欢吗?”
风声真的好大,李映池什么都听不见?了。
白允川的泪都被吹得?无影无踪,他声音哽咽着,却?答非所?问,弯下的背脊弧度甚至让李映池心惊。
“你的到来,便是上天在这个夏季里,送给我的最好礼物。”
“池池,夏季要结束了吗?”
无人?应答,只有风声不断作乱,良久,他轻笑一声,“原来已经到秋天了啊。”
【世界数据收集成?功,本世界即将?关闭,倒计时3、2、1——】
耳边嘈杂的风声,随着眼?前忽然飘散开来的流光溢彩的碎片,也渐渐停止了。
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李映池伸出的指尖好似触碰到了什么,他苍白着脸,唇边勾出一点点笑意,“不要哭,白允川,怎么连你也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