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老太捂着脸皱着眉，在家属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由于这会急诊科病人很少，因此老太几乎没怎么等就来到江勤面前。
江勤扶了扶金丝眼镜，一脸关切地问：“老人家你怎么了？”
江师兄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我老太瞬间忍不住再次哀嚎起来。
“我这都是什么命喔，一个毛病治了十几年都治不好。”
“太难受了，太折磨人了，你们都让我死了算了，我真受不了了。”
“我上辈子不知道遭了什么孽，得罪了哪路神仙，为什么要遭这种报应？！”
说完老太又捂着脑袋，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
见老太整个已经情绪崩溃，江勤随即再将目光转移到家属身上。
这一次陪老太来的是儿子和儿媳妇，儿子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满脸胡子，已经有中年大叔那味道，儿媳妇则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女人。
夫妇俩一人扶着老太一边身体，这才慢慢走进急诊室。
思索片刻后，很快江勤问出第一个问题，
“请问你母亲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男人叹息一声，这才解释道，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就是忽然会头晕，尤其是每次饭后，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最近这半年她老人家头晕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几乎没办法缓解了，所以这次不得不挂急诊。”
说到这里男人也一脸无奈，这种找不出原因的病症最让人纠结。
检查了无数次，钱也花了不少，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而这种情况在大平医院，一般都被归类于疑难杂症了。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建议患者去专家门诊，也只有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专家才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眼下老太病情发作，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无奈之下只好来急诊科“救急”。
江勤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随即继续问道，
“她这样的状况持续多久了？”
“大约十二三年。”
“这么久？”
陆离微微一愣，一时间颇为惊讶。
按理来说，应该没多少病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要么自愈要么加重，不太可能维持原状。
男人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其实一开始症状没这么重的，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发作。”
最初那几年老太症状并不明显，只是偶尔才发作一次，她自己也不当回事。
但是最近两年症状明显加重，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了。
闻言江勤有了初步的方向，
“那母亲有没有贫血什么的？”
“没有，她身体一直都不错，从没贫血过。”
“那之前有没有得过什么大病，影响到休息和营养的那种？”
“这个也没有，我妈一直在农村，这几年才被我接过来，她之前连医院都没去几次。”
“这.......”听到男人的话后，陆离眉头也皱了起来。
没有大病，也没有贫血，甚至在发病之前连医院都没去过，这样一来基本就可以排除后遗症了，江勤的第一个猜想被否掉。
“那你们都做过什么检查？”
江勤拿起一支笔，开始在眼前的纸页上记些什么。
闻言男人也毫不犹豫，当即将这段时日做过的检查说了出来。
除了基本的彩照x光外，ct甚至核磁共振也都做过，但最后都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听到这里江勤也有些懵逼，果然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真是疑难杂症。
他问了这么多，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老太像是忽然得了这怪病，完全没有任何原由。
一念至此，江勤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一边开单子一边对病人道，
“这样吧，老人家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太确定，还有几个检查你们一起做做。”
说完江勤把单子交给男人，男人点点头，搀扶着老太转身离去。
三人离开后，江勤也一脸纳闷，这到底是什么病？
“没手术不贫血，甚至之前连医院都很少去。”
江勤知道很多病症都可以导致头晕，但对于眼下老太的情况明显不适用。
江师兄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在白天江勤还能问问副主任医师，实在不行可以给冯伟刚打电话，但是眼下是夜班，他一下就为难了。
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不好的，这会给可科主任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自己一个主治医生连一个病都瞧不出来，说出去还不丢死人？
更何况江勤的资历也差不多到了，如果这两年没问题应该很快就要升副主任医师，这个关键节点一定不能出错。
很快，做完所有检查后的老太再次回到急诊室。
男人将手里的一堆报告递过来，江勤拿起报告一看，整个人脸都绿了。
血常规没问题，ct也没问题，彩超心电图之类都都显示没问题。
江勤叹息一声对眼前患者道，
“大娘，所有的报告都显示你没问题啊。”
老太所有指标都在正常值范围内，足以说明她身体情况运行良好。
对于广大医生们来说，大家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病人了，这意味着不需要进一步治疗，病人当即就可以回去。
闻言男人叹息一声道：“每次来都这样，检查做了一堆，就是查不出问题。”
男人没有怪罪江勤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抱怨这件事。
毕竟每次都这样，费钱费力最后还没结果，就算是换了任何一个好脾气只怕憋不住。
不过尽管江勤这么说，大娘一听就不乐意了，
“不行！我不回去！我肯定我有病！！”
老太态度十分坚决，一口咬定自己有病，任凭江勤怎么解释都不听。
男人见状也是叹息，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仅是老母亲，全家都被这怪病折磨好多年了，这一次来医院老太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查出结果来。
眼见此景江勤也有些无奈，当即叫来了陆离。
他不好打扰冯伟刚或者李波，但是麻烦一下陆师弟还是没问题的。
要是在以前，江勤肯定不会这样，毕竟瞧不出病症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还是很摧残自信的，尤其当患者和家属不认可的时候。
但是如今的情已经有了变化，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后，江勤觉得陆离是个不错的家伙，很多时候他自己也坦诚自己比不上陆离，就连科室里的一些手术一般也让给陆离做，自己则甘心在一旁当助手，他实在是一个没多少野心的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陆离的时候，他一眼就察觉到众人漏掉的细节，看出男人脚下的伤口。
想到这里江勤也没犹豫当即打电话叫来了陆离。
很快，陆离听到江勤的召唤后来到急诊室，一进来就看到满脸不快的老太。
自己是来求医的，但是看到眼前这年轻医生一脸为难的样子，好像根本搞不定？
搞不定你就早说嘛，何必开一堆检查呢？
现在检查做了一堆你又说我没问题，可是我的头明明就很晕啊！！！
见到陆离后江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将老太的病症和检查的单子递了过去。
陆离拿过单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平心而论，如果论行医经验的话，自己肯定是比不上江师兄的，江勤毕业就在急诊科，今年已经第五年了。
只是陆离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江勤没有的，那就是金手指。
想到这里陆离开启自己的人眼扫描，只见眼中一道微光扫过，老太的身体结构图瞬间就出现在脑海里。
看着眼前这张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图，一时间陆离也纳闷起来。
“没问题啊，确实是没问题啊！”
“大娘你这体格子完全没问题，再活个二十年都算少的！”
陆离一边感慨一边跟老太和家属解释，尽管他动用人眼扫描，也依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是此时老太整个濒临崩溃，完全不管：“可是我头晕！头痛啊！”
老太这么一说，陆离这才回过神来，当即聚起一束微光朝老太头上扫过。
不过这一扫，还真就发现了了问题。
见状陆离叹息一声道，
“大娘你是不是镶了牙齿？”
闻言老太点点头，这才解释道：“我牙口不好，很早的时候牙齿就松了，所以就去镶了牙。”
陆离笑了笑：“问题就在这里了！”
果然，此话一出，不仅是老太和家属，就连江勤也颇为好奇起来。
倒不是他质疑陆离结论，只是江勤根本没想过病因会出在牙齿上。
江勤叹息一声，忍不住好奇道：“陆师弟，这到底是什么医学难题？”
江勤觉得老太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病因隐匿这么深，当然算得上医学难题。
不料陆离摇摇头，瞬间也哭笑不得，
“江师兄，这不算是医学问题，而是物理学问题。”
“物理学问题？这话怎么说？”
男人挠了挠脑袋，一脸莫名。
“大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大婶一共镶了三颗牙，一颗用的是黄金，另外两颗用的是好像不是黄金吧？”
陆离的人眼扫描功能升级后，不但可以看出人体内的肿瘤，还能看到其他东西。
虽然他没能在老太身体里看到什么，但是她的牙齿却很不对劲。
尽管她镶了三颗牙，但是其他两颗明显材质不对。
闻言男人总算反应过来，当即解释道，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以前我娘牙口不好，所以我带她去镶牙齿，那时候我们家也没什么钱，所以选了铝制的。”
“后来条件改善了不少，她再次镶牙的时候就用了黄金，医生难道这有什么问题么？”
说完男人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江勤忍不住，率先反应过来，微微笑着道，
“是这样的，黄金和铝是不一样的元素，这两样东西在大娘口腔里就相当于正负极。”
“每次大娘吃饭的时候，那些菜汤油水就相当于电解液，这样一来就等于在大娘嘴里形成了一块原电池。”
“只要大娘每次吃东西，电解液开始流动，正负极就会通电，一旦电流接上，那肯定头晕啊！”
江勤这么一说，男人瞬间恍然大悟，困扰多年的难题迎刃而解。
“原来是这样！”
老太太闻言也忍不住埋怨起来，
“原来这就等于我嘴里有块电池啊，难怪每次吃饭的时候嘴就酥麻酥麻的......”
搞清楚病因后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只需要拿掉金牙就行。
果然，江勤为患者拿掉金牙后，老太头疼立即好了。
“不晕了！真的不晕了！”
眼见自己十几年的老毛病顷刻间痊愈，老太对眼前两人也满是感激，尤其是陆离，如果不是他发现问题所在的话，自己不知道还会被折磨到啥时候。
于是一阵感谢后，老太一家这才离开急诊科。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此时的江勤才沉沉叹息一声：“陆师弟好厉害。”
虽然江勤比陆离大不了几岁，但是看着陆离一点点成长起来，心里也满是欣慰。
谁敢相信眼前的年轻人一个月前还是个刚出校门的实习生，但是经过一个月时间的实习后，如今不但能做简单手术，甚至偶尔也能处理一下疑难杂症了。
要是陆离继续这么成长下去的话，江勤也无法想象他的上限。
很快，
随着老太一家走后整个急诊大厅渐渐热闹起来，进入到医护们都熟悉的繁忙节奏。
期间不断有病人进来，只不过他们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简单处理或者拿点药就好。
正当陆离寻思的时候，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鸣笛声。
江勤看了看：“是急诊病人，去看看。”
说完两人迎了出去，只见此时救护车门被打开，朱温和两个护士从车上下来。
放眼望去，救护车上似乎躺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少年满脸是血，看上去似乎挺严重。
眼见人手不够，杨师傅也跳下车帮忙，众人七手八脚总算把少年送进急救室。
就是内，眼见此景陆离也忍不住问道，
“老朱这是咋回事？”
闻言朱温微微一顿，随即解释道，
“应该是一群社会青年打架，这少年受了伤，还挺重的。”
当时的环境实在太嘈杂，朱温也来不及问清楚，匆匆带上病人就走了。
毕竟时间宝贵，自己也来不及问什么细节，一切还是要等到了之后再说。
毕竟是急救，抢时间才最重要。
这时赵爽也走了出来，淡淡一笑，随即伸了个懒腰道，
“害，我以为是啥事呢，原来就是打架啊！看样子应该是刀伤，问题不大！”
“在东北东北都是打完回家各找各妈，只有重市的小男人打完了还叫救护车，真是的，这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此时的重市已经临近午夜，正是繁华喧嚣的时候，白天不肯出来的男男女女一下子都出来了。
年轻人意气风发，个个都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主，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确实很正常。
这种受伤的少年急诊科经常遇到，不过一般都是外伤居多，没什么危险。
陆离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担架上的躺着的少年。
伤口不少，流血很多，可能需要输血。
正在这时，急诊大厅内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
只见一群骑着机车，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社会青年如同潮水一般，已经涌进急诊科。
青年们打扮时髦，有男有女，相当的非主流。
再加上停在急诊科门口的一排排闪光的机车，整个阵仗是相当的大。
果然，众人看到陆离出来，当即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医生这可是我兄弟！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
“是啊，他可是为我们挡刀的弟兄，不管用多少钱，我们也绝不放弃，需要多少钱跟我们说就是！”
“我这辈子只认这一个兄弟，也只有这一个兄弟，TM的实在太讲义气了，有没有香蜡纸烛，我要在这里跟他结拜一下！”
“我们出来跑江湖的，从来都是一个义字当先，我兄弟今天是做到了，我这当哥哥的粉丝惭愧啊！”
“反正里面的医生都给我听清楚了，今天要是救不回来我兄弟，你们都给我陪葬！”
“今天我兄弟但凡有任何闪失，我一定要你们在这一带混不下去，这一带都是我罩的！”
“还有！你们必须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治我兄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医生在想什么！”
“你们要是搞不定，就让你们这最厉害的大夫来，今天必须治好我兄弟！”
说完青年们还不解气，纷纷亮出自己身上的纹身和皮肤，还有挂在脖子上各种版本的大金链子。
有个别极端的，甚至带上了自己藏着的家伙事。
一时间，病人的痛苦声，青年的喧嚣声，还有走廊里青年们随地吐痰的声音，所有声音汇聚在一起，医护们哪能受得了？
急救室内，医护们也哭笑不得，本以为古惑仔浪潮已经过去，想不到还没有。
赵爽早就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这帮家伙就是欠收拾！”
江勤也叹息一声，
“这帮人不走，我们没法手术，万一他们闯进来......”
江勤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帮社会青年什么都讲，但就是不会讲道理。
谁也不敢保证群情激奋之下这帮家伙会做出什么来，万一冲进急救室那可怎么办？
要知道病人在缝合的时候需要保持环境干净，否则容易引发感染。
见状陆离叹息一声：“我去看看。”
闻言江勤有些担心道，
“陆师弟小心些，他们不走就报警。”
赵爽点点头：“就是，让赵队抓两个回去就老实了！”
很快只见急诊室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陆离。
看着眼前这群社会青年们，陆离邪魅一笑，
“你们兄弟受伤有点重，恐怕要抢救，需要加钱，不多，就两万，你们几个凑凑。”
“另外，你们兄弟失血过多，来几个兄弟过来测测血型，一会准备抽血。”
陆离说完青年们立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声音。
“不就是抢救加钱嘛！多少钱我加！”
“不就是抽血嘛！尽管抽！为了兄弟我愿意！”
“等等！我这就打电话拿钱！五分钟！”
“喂！小六子立马给我送20万过来，有兄弟急用！”
“哎呀，厕所在哪里，我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先上个厕所.......”
片刻之后，
等陆离再次打开大门的时候，走廊上哪里还有青年们的影子？
就连刚才吵得最凶那几个也都没了影子。
陆离叹息一声，
“这么快都筹钱去了，真是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