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是陌生男子,张了嘴想要呼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凌锦韶一咬牙,用尽全力撞向了他。
这一撞,萧念一脚踏空,两人双双顺着斜坡滚落,竟然落入了一个洞中。无数的草木落下,将两人遮挡了个严实。
萧念先落了地,似乎是头撞了石头,晕了过去。凌锦韶迷迷糊糊听到了上面的脚步声,却叫不出来,不知不觉也晕了过去。
待凌锦韶醒来,萧念还昏迷着。于是她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将他的手腕捆在了一起,捆的时候,她多瞧了他几眼,只觉得这人长得真不错。眉眼清秀,皮肤白皙,不像是边关常年风吹日晒的糙汉子。
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军中的男子,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如今外面情势不明,她不敢出去,于是躲到角落里,手中握着剑静静地等天黑。
没多久,萧念醒了过来。他觉察到自己被绑着,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凌锦韶,却只是坐起身来:“姑娘,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方才误入山中,见几名男子恃强凌弱,便想上来帮忙而已。”
凌锦韶嘶哑着嗓子轻声道:“你是这山中的野人么?”一开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的声音竟然变得这么难听。
萧念疑惑地瞧着她。
“你若不是野人,怎会不知黎国和唐国在此打了多年的仗?何况你还满口唐人的口音......”
萧念嗤笑了一声,挣断了她的腰带。凌锦韶顿时紧张起来,剑握在手中随时准备与他一战。萧念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定:“想出去么?”
凌锦韶点了点头。
“那就把剑放下。没了我,你出不去的。”
“谁说的,我若杀了你,便将你当成垫脚石踩着你上去。”她小声嘀咕道。
“小公主,只怕你连鸡都没杀过吧?”
“我——我杀过的!”凌锦韶逢年过节孝顺她师父的时候,也曾亲自杀鸡熬鸡汤。结果那鸡扑腾的时候沾了她满身的鸡毛。
“那可真厉害。”萧念说着走到了这土坑的边缘,四周有许多藤蔓和树根,借力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
他试着爬了一下,倒是可以借力。
于是他转头对凌锦韶道:“我先上去,一会儿将你拉上来。”
凌锦韶没有说话,萧念便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看着他就要上去了,凌锦韶小声说了一句:“我...腿扭伤了。”
他顿了一下,转身走向了她。凌锦韶连忙握着剑指着他。
他却伸出了手来:“我背你出去。”
她还是满眼犹疑地瞧着他,萧念看到了她脖颈处被绳索勒伤的痕迹。他蹲下身来,仿佛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兽:“别怕,我不会伤你。”
她没有动,萧念继续道:“这山中有野狼,你若是留在此处,不怕被狼吃掉么?”
“那也好过被你抓回去邀功领赏。”
萧念嗤笑了一声,忽然一个反手夺过了她手中的剑。凌锦韶还未及反应,那把剑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上:“我若是想杀你,只是轻而易举。”
“那你便杀了我。”她说着将头一横。
萧念却捏住了她的下巴,查看起了她的伤处:“这绳索怕是伤了你的嗓子。”
凌锦韶看着他,他抬起眼眸:“我带你出去。”
凌锦韶犹疑着点了点头,萧念将她扶了起来靠着墙单腿站着。他转过身去,半蹲在了她面前。
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趴在了萧念的背上。
“抱紧一些,免得一会儿掉下去。”
凌锦韶从未与人如此靠近,便红着耳朵揽紧了他。他攥着藤蔓咬着牙,吃力地攀爬了上去。她自背后都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当月光的清辉洒在两人身上时,凌锦韶才看到他满脸的汗水。他伸手一抹,脸上沾了些血迹。
凌锦韶看着他的手,萧念也注意到了,摊开手掌一瞧,竟然全是被藤蔓划出的血迹。
“你可带了帕子?”
凌锦韶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腰。萧念却忽然揽过她的腰,自行将那帕子抽了出来。凌锦韶着急地要去抢,他却已经裹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怒目瞪着他:“你还我!”
“不就是个帕子,我还救了你,你就这般小气?”
“我...我...”凌锦韶气得带了哭腔,“在我们黎国,帕子是定情之物。女子赠了男子帕子便是倾心相许的意思。你快还我!”
萧念瞧着她的一双眼眸,眼泪混着泥水将面纱也沾湿得脏兮兮的:“原来如此。那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你做梦!”
“好啊。今晚我便梦中一亲芳泽。”
凌锦韶见他耍无赖,便不理会他。可耳边传来了阵阵狼嚎,她又有些害怕,便不自觉地往萧念身边靠了靠。
萧念四下瞧了瞧,拉着她的胳膊带她走到了一片空旷之地,他捡了些柴火,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便让凌锦韶在火堆旁取暖。
凌锦韶这一日过得狼狈,又困又累,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萧念的怀中。他闭着眼睛,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呼吸平稳而均匀。
凌锦韶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胳膊,缓缓放了下来,自己蹑手蹑脚爬起来想要溜走。
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听到身后萧念的声音:“荒山野岭的,你不怕被狼叼走?”
她立刻加快了脚步,可走出去没多久,衣领一紧。萧念将她提了回来,用藤蔓将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凌锦韶挣扎道:“混蛋,你快放了我!就算你抓我回去也没用的!”
“你说的不错,我抓你回去确实于大局无用。不过与我倒是有用。”
“什么用?”
“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凌锦韶狠狠道:“你休想!”
“我不仅敢想,还敢做。”他搂住了她的腰,“你看着山水之间,深山野林,我若是想与你欢好,你能奈我何?”
凌锦韶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萧念松了手,有些慌乱地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我吓唬你的。”
听到这话,她哭得更凶了。萧念更是手足无措:“小公主,小姑奶奶,你别哭啊。”
凌锦韶哭得抽抽噎噎,转过身去不理会他。她坐在河岸边,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也不知道夏千凝安全了没有?她自己是脱身无望了。
倘若真被人掳走辱了清白,她确实是想一死了之的。可是夏千凝不许她死,她当时虽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也觉得至少要再见她一面给她个交待。
正伤心难过时,一束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泪眼婆娑中看着这一束花,星星点点的蓝色,是山间寻常的野花,但是漂亮极了。
她抬眼看着萧念。
“别伤心了。我不吓你就是了。”
凌锦韶接过了花,擦了擦眼泪:“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萧念顿了顿,一脸沉痛道:“我...迷路了......”
凌锦韶瞧着他一脸愁苦的模样,忽然忍俊不禁,噗嗤一口笑了出来。山间的风吹拂过她的面纱,他嘴角也漾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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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扯了扯凌锦韶的衣袖,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太子定情的不是你?”
“与太子定情的是我,但我并非八公主。”
洛玉想了想:“你是说,与太子结缘的是你,但他却误会是你八姐。他去了黎国求娶的是你八姐,你父皇知晓真相,所以还是将你嫁了过来。原意是想拨乱反正,可太子却依旧没有认出你来?”
凌锦韶忍不住投去了称许的目光,萧家人都不笨,但萧念却是个十足的蠢货:“不错。”
“自己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也认不出来么?”
凌锦韶简略将自己在边关时的遭遇说了说,洛玉听得认真。半晌,她忽然拉起了她的手腕:“我带你去同他解释清楚!”
凌锦韶抽回了胳膊:“他若不愿意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凌锦韶心下苦笑,她何尝没有试过。不过重生这种事,说了也没人会信。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倒是你皇兄的病要紧。你若是吃饱了,便随我去寻药吧。”
洛玉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便同凌锦韶一起起身四处找人打听。既然是镜花书馆,那定然是要找书生模样的人来询问了。
凌锦韶远远瞧见一身着墨蓝色锦衣的男子,蜂腰阔背器宇轩昂,一只手覆在身后还执了一把折扇。于是她大步走了过去,轻声道:“这位公子,可否叨扰片刻?”
男子转过头来,镶金白玉的面具映入眼帘。凌锦韶顿了顿,惊喜道:“齐公子?!”
齐习染也认出了她来,语气里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凌姑娘,真是巧了。”
“是啊。方才我见公子器宇不凡,想着一定是个见多识广的,便想着来向你打听些事儿。没想到竟是你。”
这一同马屁定然是让齐习染心情愉悦,他对身旁一个一直恭敬听命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那人便先行退下了。
凌锦韶也没有在意,齐习染邀她进了一旁的雅座。这雅座的视野极好,可以纵览全局,当然包一晚上也不便宜。
这里的酒水和吃食显然比她们方才点的要精致许多,凌锦韶方才只吃了个半饱。这会儿眼睛一边盯着那些水晶虾饺一边不易察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凌姑娘有何事相询?”
“你可知镜花书馆在何处?”
“在西市的烟泽坊。”
“各坊间的房屋众多,能再细一些么?”
“你去了便能瞧见。”
凌锦韶没想到这么快就问出了答案,目光流连在齐习染面前那一桌子精致的美食上。他显然没什么胃口,还点了这么多来,真是浪费!
她心中正腹诽,却听齐习染道:“镜花书馆这会儿想必已经闭馆了,凌姑娘也不必急着过去。正巧我这一桌子的佳肴无人共享,不知凌姑娘可愿意赏光,与在下共进晚膳?”
有钱公子说话都这么熨帖,凌锦韶哪有拒绝的道理,立刻笑逐颜开:“那小女子也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凌锦韶便看到洛玉正向这里走来。她忽然想起,此前她骗有钱公子说自己是王爷的外室。他要是提及此事,她岂不是要被洛玉当场拆穿?!
但洛玉也一眼看到了她,目光移向一旁,也看到了齐习染。洛玉愣了一下,凌锦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齐习染也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