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萧锦云,先皇萧绽的第二个儿子,同时也是小皇帝萧暄的皇兄。
这个人因为自小身体孱弱,曾被钦天监的方士断言其活不过20岁,星象冲撞大都皇宫时运,所以在他很小时就被皇帝遣送出宫。
一路南下,送到了成州,常年湿热难耐的地方。
皇帝对他没什么父子情,将他扔到那地方后便没再管过。渐渐地,他就成了北凉众多皇子中最低贱的存在。
宫中人将他当成灾星,每年年关他回京这段时间里,免不了被各人欺负。
萧弈权凝着他病态的面容问:“这一路,走了多久?”
萧锦云声音中气不足,喘了喘道:“回皇叔的话,侄儿无能,拖着病体,却是走了月余。”
“那是委屈你了。”
萧弈权道:“请了安,就回你宫中歇息吧。”
然而此时萧锦云却抬起头问道:“刚才进宫路上,听闻暄…皇上受伤了,我这个陌生的皇兄,能去看看吗?”
萧弈权道:“不用。二殿下拖着病体,再传染给皇上就不好了。”
被拒绝,这人也是面无表情。
反而应道:“是,皇叔说的对。”
他咳嗽着,缓缓转身。
萧锦云这一病一喘的样子,真是看了让人心焦。萧弈权冷眸凝着,待他一走,就吩咐宫人将勤政殿里外打扫一遍,似感染上什么污秽。
乾元殿,南渔吩咐宫人打了盆水,拧了湿帕,她坐在暄儿身边,为孩子擦脸。
暄儿长的稚气,却仍遮掩不住眉眼的优秀。小家伙睁着曜黑的大眼睛看她,湿帕一抹,他就咯咯地笑。
南渔心道,这孩子好的真快,之前还光喊疼呢,这才多长时间。
孩子稍有骄傲地说:“母妃,你瞧朕往后也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皇叔父说,男人身上要有几个伤疤才完美,朕现在有了,胸前…嗯…大腿…还有……”
南渔正色道:“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总听他瞎说?”
萧暄:“可是,朕觉得皇叔父说的对。”
“……”
她哭笑不得,使劲在暄儿脸上擦了两遍。
宫侍们将膳食端上,说是景少卿吩咐,皇上苏醒身体虚弱,必须补充营养。
南渔问:“你想吃什么,母妃给你弄?”
小皇帝皱眉看了一晌。
对任何都没胃口。
他将头扭向一边,“不想吃,朕还不饿。”
“母妃,让他们端走吧。”
南渔看暄儿表情,是真的很嫌弃。她便让宫侍先端下去,夜还长着,等孩子什么时候饿了,再热一热。
她在乾元殿陪了暄儿一个时辰,太傅府那边派人来问,她还回去吗?
阿爹那边灵要守,而暄儿这边,她也放不下。
孩子看出她为难,懂事道:“母妃你走吧,朕醒了,又有这么多人陪朕玩,没事的。”
南渔再三问他,可以吗?
暄儿使劲点了点头,见她还不放心,就一扯元福衣袖:“那就让小福子留下,不行,还有小招子也可!”
被点名的元福招福顿时跪下道:“娘娘!您放心吧,奴才们一定伺候好皇上!”
她这才放心。
领着纳福聚福走了。
乾元殿渐渐冷清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暄躺在龙床上,闻到了一股极诱人的香气,他舔了舔唇角,将元福叫来——
“小福子,你去瞧瞧,是有什么人在外面吗?”
元福应道。
暄儿艰难坐起身,穿上小鞋子,在寝殿内走了两圈,这香味更浓了。
小孩子搬了个小凳子,踩在上面将巨大的窗牖推开。
遥遥一望,元福领着个病恹恹的哥哥走过来。
元福见暄儿如此调皮喊道:“皇上!你伤势未好,不可这样吹风!”
萧暄无视他,直接看向后面的人。
外面寒冬的夜,男子穿着一件单薄的碧衣,一手掩面咳嗽,一手拿着个烤的焦黄流油的烧鸡。
暄儿擦了擦口水,顿时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只鸡上。
他抬手指,与那人道:“你是何人?竟然擅闯朕的寝宫附近?”
那人声音微喘:“回皇上,臣是萧锦云,成州的晋王。”
一听晋王,暄儿歪头想了想:“那就是…朕的皇兄?”
“是。”
暄儿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绽开笑容。
他在宫中多寂寥,之前觉得徐王萧庸是他皇兄,打心里是喜欢的。
但是显然萧庸不喜欢他,甚至还在他承位典上起兵造反。
后来,暄儿内心就一直盼着,若是能再有个皇兄就好了——
“太好了,心想事成!”萧暄连忙让元福带人进来。
萧锦云入了乾元殿。
眸光在每一处打量。
暄儿甜甜喊他:“皇兄,为什么朕之前从没有见过你,成州离这里,很远吗?”
“嗯,皇上喊我二哥便好。”
萧锦云往凳上一坐,便将烤好的烧鸡给他看:“臣听说皇上受伤了,便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烤鸡,就烤了一个给您。”
暄儿喜道:“二哥真懂朕,朕的确十分喜欢。”
萧锦云浅笑:“那臣来为皇上布菜。”
暄儿挨着他坐,一点也不嫌弃他身骨有病。一双眼静静看他为自己处理烧鸡,看了久了,他忽然道:“二哥的手好好看,撕鸡的方式也独特,和……”
暄儿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人。
可孩子拧了眉,没说下去。
萧锦云笑,将一根根鸡肉条装盘,放在暄儿面前:“皇上,吃吧。”
暄儿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哥哥,十分喜欢。
与他相处了半个时辰,直到外面元福喊他该休息了,暄儿才放人。
他问:“到年关前,二哥会一直住在宫里吗?”
“是。”
“那朕往后会去找二哥玩。”
“好。”
萧锦云刚答应萧暄,便被一阵疾咳压了胸腔,直咳的他满脸涨红,眉眼含水。
暄儿挺心疼他。
让元福送人走。
漫长宫道。
南渔去而复返,实在放心不下暄儿。太傅府,她阿娘让她回宫,毕竟在他们眼中,没什么比暄儿更重要。
南渔没有坐轿,也没带很多人,身边只有桃枝杏枝两人跟着,往乾元殿走。
快到时,她迎面来一人。那人面容陌生,眉心隐病,身边也没个随从。
若不是他一身锦衣,南渔会以为宫中混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人。
两人狭路相逢。
男子先抬了眼。
一抹促狭之色便出现在他脸上,他恭敬地说:
“儿臣,见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