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鹊跟桐月刚走到府门口,便被早就守在门口的丫鬟迎到了祠堂。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丫头,细眉凤眼,正是阿兄院中的巧月。
她心里咯噔一声,怕不是祠堂那里又上演了什么大戏在等着自己吧?
她和桐月对视一眼,桐月紧张地抱紧了她的胳膊,给她壮胆道:“姑娘别怕,若是老爷要罚你,奴婢保护你!”
听到桐月这话,苏知鹊原本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还说什么保护她?如果连她这个主人都难逃责罚,那么她身旁的丫鬟只会面临更加严酷的境遇。
唉,这小丫头,忠勇无双啊!
苏知鹊深吸一口气,拎起裙摆,抬脚迈进了祠堂的门槛。苏眠眠正哭哭啼啼,“阿爹,国公府太不把咱们苏府放在眼里了!他们给阿姐姐的赔礼都要比给我的聘礼要贵重许多!这不是在打我的脸,是把阿爹的脸丢在地上踩啊!”
“妹妹这话说得有失偏颇了吧!”苏知鹊扬声道,“国公府为何要给我赔礼?如果不是妹妹和赵元璟,我的前未婚夫私通,何来的赔礼?如果不是在花船上,妹妹耐不住寂寞与赵元璟鬼混,苏府又怎会丢脸——”
“知鹊,父亲面前,不得无礼!”苏知镜冷着脸训斥道。
“你个逆女!”随着一声怒喝,一盏烛台直直地朝着她砸了过来。
苏知鹊轻巧一闪,烛台擦着她的耳边飞过,重重地砸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姑娘,你的耳朵流血了!”桐月惊呼一声,连忙掏出帕子去沾苏知鹊耳朵上往外渗出的血珠。
苏明诚面色铁青地瞪着苏知鹊,怒骂道:“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竟然口无遮拦!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爹我何至于被圣上罚俸一年!”
他再次重复道:“罚俸一年!你让这偌大的苏府去喝西北风吗?”
苏知鹊冷笑一声,目光直视着怒发冲冠的苏明诚,脸上已无往日里的怯懦。
既然阿爹不分青红皂白就骂自己,她也不必一味地去迁就自己,来讨阿爹的欢心了。
“阿爹,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苏知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若非妹妹的所作所为,苏府又何至于此?如今,妹妹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还倒打一耙,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她将目光从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的苏眠眠身上移开,落在苏明诚身上,失望地说道:“还有阿爹,您被圣上罚俸一年不是因为我,是因为苏眠眠这个不知检点的庶女!”她忽地伸手指向苏眠眠,怒吼道。
苏眠眠闻言,哭得更加厉害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道:“阿爹,你看姐姐她!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如此顶撞您!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苏明诚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苏知鹊,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这个不孝女!我苏某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阿爹,这话您又说错了,生我的是我阿娘,您不过出了一些力气。”
苏明诚气得张口结舌:“你......你......我今日要把你从族谱上除名!”
“阿爹不可!”苏知镜厉色看向苏知鹊,“知鹊,快给阿爹道歉。”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晴也在这时开口劝道:“老爷,知鹊是孩子,您怎么跟一个孩子计较呢!”她又看向苏知鹊,给她使了个眼色道,“知鹊啊,看你把老爷气得。俗话说呀,气归气,亲归亲,打断筋骨连着筋。快给你阿爹认个错,服个软——”
苏知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走向祠堂的深处:“反省?那也得看值不值得。阿爹既不愿认下我这个女儿,我又何必勉强。”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望着自己的苏知镜,冲他微微一笑,“阿兄,如此一来,你也如愿了。”
“知鹊,你要做什么?不要胡来!”苏知镜眼底卷起一团冷意。
苏知鹊却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步伐轻快地走到母亲牌位前。
桐月立刻猜出她的意图,慌忙上前拿了几支香递到她的手中。
“阿娘,知知来看您了。”苏知鹊点燃香,哽咽道,“阿娘,知知知道,您并没有离开只只,您,一直在天上默默守护着我。
知知一直在努力,做一个阿爹喜欢,阿兄喜欢的知知,可,知知尽力了。
从今天起,知知不愿再委曲求全,为了一个不理解、不信任我的家,牺牲自己的尊严和快乐。阿娘,知知要走了。”
说完,她将香稳稳地插入香炉,双手合十,眼泪不期然地落下。
重新再睁开眼睛时,苏知鹊的眼中已经一片坚定。
阿爹吗?苏眠眠喜欢,那就拿去吧!
阿兄啊,苏眠眠喜欢,那就拿去吧!
赵元璟那个狗男人,苏眠眠喜欢,统统给她!
她苏知鹊,此后要做山林间自由的鹊儿,要做河泽间自由的鹊儿。
桐月小声提醒道:“姑娘,夫人的嫁妆……”
如果苏知鹊真的被逐出了族谱,夫人的嫁妆,肯定拿不走了。那么大一笔嫁妆,怎么能便宜了苏眠眠那个恶女人呢!
苏眠眠轻轻地拍了拍桐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明诚再气愤,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将她逐出苏府。方才在来祠堂的路上,她已经从巧月口中了解到,国公府来送赔礼以及下聘是受了圣上的旨意。
如果阿爹这个时候把她逐出苏府,他这个五品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所以,现在阿爹能对她做的,要么是动家法,打她一顿;要么是将她送到庄子上去,等苏眠眠嫁人了再给她许一户对自己官途有用的人家。
但如果对她动了家法,传出去就是阿爹刻薄嫡女,还忤逆圣意,这么大帽子扣下来,阿爹也担待不起。
今日,阿爹虽然恼怒至极,却仅拿将她从族谱上除名来吓唬她,应是有事有求于她。
会是什么呢?
苏知鹊尚未理清思绪,祠堂外便有小厮传报,宫中来了一位公公传旨,召苏府的大姑娘进宫。
苏明诚听到宫里来人,连忙整理衣襟,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率众人前去接旨。
苏知鹊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阿爹刚被罚俸一年,宫中又突然传旨召她进宫,能有什么好事?
一行人匆匆来到前厅,只见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的公公正神情肃穆地端坐在太师椅上。
苏明诚认出这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内侍监总管李瑾,连忙带着一家老小跪倒在地,恭声道:“微臣苏明诚携家眷接旨。”
公公见苏家人到齐,便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府大姑娘苏知鹊,才情出众,品德兼修,特召入宫,以陪太后解闷。钦此!”
苏明诚一听,连忙率全家跪下接旨,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将圣旨递到苏明诚手中,微微一笑,道:“苏大人,恭喜了。太后她老人家最近身子骨不太爽利,想找个懂事的姑娘说说话,这才特地选了贵府的大姑娘。还望苏大人多多准备,让大姑娘以最好的状态入宫。”
苏明诚战战兢兢地接过圣旨,额头上已经紧张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太后身子不爽利,侍疾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圣上这是何意啊?
他心里忐忑不安,却也知这是无法抗拒的旨意,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连应承。
苏眠眠则是一脸愕然,她原本以为苏知鹊会被阿爹逐出族谱,便再无翻身之日,没想到竟会被召入宫。
她心里是既嫉妒又不甘,只能暗暗咬着牙,恨恨地盯着苏知鹊的背影。
苏知鹊心中也是一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跟太后素来没有任何交集,圣上怎么会让她去侍疾?
再说了,侍疾也是皇后或者其他宗室女眷,怎么会轮到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啊?
但圣意难违,她也只能接受。
公公见苏知鹊一脸错愕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苏大姑娘,请速速准备一下,随咱家入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