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舟一听面前人亲口承认,黑曜石般的双眼瞬间目光灼灼,嘴巴也不由得咧到了耳后根。
天爷,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大侠啊!
这仙君般的人物就是那救他的大侠啊!
他只觉自己是在做梦,激动得一时间都忘了开口说话。
看着弟弟一直望着燕乘春傻乐,苏淡云简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弟弟一直像个小大人般,她还真没见过弟弟的这般傻样,遂忍俊不禁地提醒道:“阿舟,公子问你话呢,怎的不答?”
说着又转过来朝燕乘春抱歉道:“公子莫怪,阿弟整日都惦记着救他的大侠,此时突然见面,想必是一时给高兴坏了。”
燕乘春也被这孩子的模样逗乐,笑着道了声无妨。
其实说来也怪,他今日是第二次见这孩子,第一回匆匆一面,还无甚特别感觉,而此时再见,竟莫名生出一种一见如故之感,只觉对方就是自己的亲弟一般,真是越看越喜欢。
想着,他不禁又伸手摸了摸苏行舟的小脑袋瓜,道:“怎会怪罪?实不相瞒,我父母就生下了我一个,我从小看见别人有弟弟妹妹,总是心里羡慕得紧。如今看着小阿舟,我倒是觉得这孩子甚合我眼缘,就像我亲弟一样。”
一旁的望川听着,不禁惊讶得连眨了几下眼睛。
啧啧,公子您原来是这样的公子。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大家都知道姑娘一向最看重自己的弟弟,将姑娘的弟弟认作自己亲弟,啧啧啧,公子这招可真是太高了呀。
不过公子这话说得颇为真诚,一听就是真心话,所以公子这就是爱屋及乌了吧。
噢,不对不对,小少爷这么可爱,怎能将其比作乌鸦呢,公子这是爱姑娘及姑娘之阿弟才对。
苏淡云不像望川这般天马行空满心感慨,却也和望川一样听出了对方话中的真诚。
她听得出来对方这话并非客套,也看出对方的确是真心喜欢自己弟弟,想着,一颗心不禁就被暖流填满,不由得朝对方感激一笑,又忙转过来再次鼓励弟弟开口。
此时苏行舟已经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腼腆着道:“我记得大侠的眼睛。”
他不敢直接指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红着小脸补充道:“救我的大侠眼睛跟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很亮很亮,特别特别好看。”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在他最绝望时,似光一般驱散了他心中的灰暗,让他得以重燃了希望的光。
试问这样一双眼,他又如何能忘记呢?
只是当着姐姐的面,这些话他自是不能说的,否则姐姐听了就会想起他被拐走的事,肯定会伤心的。
他不想姐姐伤心,所以这事就藏在心里做自己的秘密好了。
苏行舟想着,不禁就被这秘密激荡起了满心感激,如滔滔江水般,从他眸中从他的笑里渐渐满溢出来。
被个孩子这般崇拜又感激地看着,又被如此直白地称赞了一番,燕乘春忽的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温柔笑着捏了捏孩子的脸,又忍不住悄悄瞥了旁侧的身影一眼。
见对方竟也笑着点了下头,似是在赞同弟弟之前说的评价,他不觉微怔了下,随之一颗心就似插上了翅膀,带着他整一个飞上了半空,飘飘然双脚如踩云端。
原来......原来她也觉得自己好看......
燕乘春想着,脸上笑开了花儿,却也再一次没出息地红了耳根红了脸。
苏淡云转过来,正想开口跟面前人约复诊时间,却一眼瞧见了对方这害羞模样。
她不觉一怔,当即就想起了在洛城给对方解毒的那段时光,记得这人每次在她施针时都是这般耳红脸红,就跟个纯情小郎君般笨呼呼羞答答。
想着看着,她莫名就觉得面前的燕乘春跟腼腆的阿弟一样可爱,让她突然就生出一种想伸手过去摸一摸对方脑袋的冲动。
然这念头一起,苏淡云当即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完了,在洛城给面前人治伤那会儿,每次看着他羞答答地宽衣解带,就总觉得自己像个女流氓似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竟不是看起来像,而是真的要化身成为女流氓!
罪过!真是罪过!
苏淡云满心尴尬羞赧,连忙将自己从燕乘春身边移开,又怕这样的突然远离太过突兀引人注意,便又及时脚尖一转,将自己径直移到了弟弟身旁,火速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落到了弟弟肩上,温柔拍了拍。
“阿舟之前不是整日惦记着大侠吗?还说日后要找到大侠当面道谢,这下大侠来了,可不能高兴得把这事忘了。”
苏行舟如梦方醒,想也不想就扑通跪了下去,朝燕乘春感激道:“大侠救命之恩,小子终身难忘,特在此叩谢。”
说着便弯下身去磕头。
燕乘春一惊,忙弯身扶住孩子,“别介,你额头刚磕出来的红印还未消呢,再这样磕就得留疤了。”
“没事的,这点疤,拿阿姐的复容膏抹上几天就能消了。”
苏行舟认真回答,依然要坚持往下磕。
燕乘春岂会让这孩子真磕下去,当即换了说辞,用力扶住他道:“你阿姐做的复容膏是用来挣银子的,你若是因谢我而磕出疤来,我铁定就要掏银子买这复容膏给你。你说你磕这下头反倒让我破费,那你这不就等于白谢一场了吗?”
这是什么逻辑?
苏行舟只觉被这奇怪逻辑一下子给绕得有些懵,磕头的动作不禁就卡顿了下。
燕乘春见了,忙趁着他这懵然的功夫,一用力将人给提溜了起来,随之又蹲下来亲自给孩子将膝上的尘土给仔细拍打干净,任由自己的乌金丝绒披风随意铺展在地,衣摆全蹭上了尘土也丝毫没有在意。
苏淡云看着,满心的暖意不自觉就滚烫起来,也没顾得上男女大防,连忙弯身将对方的披风衣摆拾捡起来。
燕乘春不觉一怔,转头望了眼,见她正小心翼翼给自己提着衣服,连忙就站起身来。
衔山这下也已跑到了近前,帮着接过主子披风衣摆,小心把上头的尘土弹了弹。
燕乘春掏出块帕子来擦了擦手,又示意衔山不用再弄,“不打紧,很快就回府了。”
他无所谓地道。
彼时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即将收尽,燕乘春抬头望了眼,虽心中不舍,却也只得忍着这不舍转过身来,轻轻握了握小孩子的肩头,随之朝苏淡云微笑着道:“抱歉,我还要赶回去陪祖母用膳,今日就先不叨扰了。不知苏娘子这两日何时得空?我到时再上门复诊。”
苏淡云忙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日程,记起后日就是去给唐太夫人请平安脉的日子,便提出后日顺便复诊。
“请平安脉?”
燕乘春听着,不觉面露诧异。
他记得轻月之前是提过面前人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宣平侯府去看望老人家,只是轻月照着他的吩咐,一直都是远远看着,除非事态危险才会上前,故而轻月也不知对方上门除了看望老人家还做什么。
而他之前曾拜托过对方去给老人家送家书时顺便看下老人家的身体情况,但他说的也只是看那么一次,便以为对方事后定期去探望,是因送家书一事让老人家开心,老人家特意邀请走动,还真没想到这走动竟是定期去请平安脉。
苏淡云见他面露讶色,猜想对方应该对这事还不清楚,便微笑着道:“我从洛城回来后登门拜访了太夫人,当时太夫人说自己不容易请到太医请平安脉,故而问我是否能定期过去给她看下,我便答应下来了。”
燕乘春听罢,心中诧异却是不减反增。
不容易让太医请平安脉?
可这不可能啊。
要知道祖母跟宫中老太妃可是手帕交,而老太妃跟太后关系又一直不错,祖母也因此跟太后相熟,三位老人家一直都处得挺好。
之前祖母得了眼疾,老太妃得知后紧张得很,当即就跑去跟太后求了恩典,太后便专门安排了宫中太医定期过来给祖母看眼疾,平安脉自然也在那时一并给请了。
所以一向不爱撒谎的祖母怎的突然就在这事上撒起谎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宫中太医,将祖母的康健交给面前人,他倒是更放心一些。
只是放心归放心,祖母的做法还真是让他有几分好奇。
嗯,看来待会儿回府后,得找机会好好套套老人家的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