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德子朝自己使的眼色,池仁冲当即会意,遂不动声色地悄悄寻了个机会退出去问明了情况。
小德子将衔山告诉自己的简明扼要汇报了一遍,池仁冲听罢,神色不觉就郑重了起来。
燕指挥使身中剧毒尚未痊愈,这事他是知晓的,同时也十分清楚自己主子对这事有多么重视。
方才主子就一直担心指挥使的身子,还一度想要终止谈话让其回去歇息。
但指挥使却说自己已无大碍,坚持将事情给继续议下去。看指挥使方才那坚持模样,铁定是要将事情议完才肯罢休的。
其实主子也急着跟圣上提调任之事,必定也是着急要将事情提前给部署好的,估计指挥使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这般不顾自己身体坚持要将事情议完。
唉,指挥使不肯休息,喝碗汤药总会愿意的吧。
池仁冲想着,连忙就去找了衔山商量这事。
衔山照料主子之康健,真可谓是鞠躬尽瘁,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无论行至何方,他都将药随身携带,势必要确保主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汤药不辍,准时服饮。
回程这一路也是提前就将药放到了马车的暗格中,此时听池仁冲一说,他立即就去车上将药取了来,又急忙去了池仁冲给安排的小厨房,亲自将这药给煎好送了来。
池仁冲见了,立即寻了个机会给自己主子回禀。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太子恍然,忙让人将药端来,又自责道:“都是孤的不是,竟拉着你一说就说到了这个时辰。这是你家衔山给亲自熬的药,少沅你身子未愈,还是先快些将药服下,至于剩下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议便可。”
燕乘春看着被端到跟前的棕黑色药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子仍在调理当中。
他知道她临行前曾叮嘱过自己务必要准时喝药,切勿劳累,衔山也一直将这些吩咐都谨记在心,日日谨守遵行。也的确得益于衔山的尽责,他身子才得以恢复得这般快。
然这里毕竟是东宫,衔山这样未免有些愈矩了,想着便连忙起身给太子谢罪,“微臣的属下实属冒失,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宽恕。只是臣身子的确已无大碍,并不妨碍继续议事。”
太子听了,还想劝对方回去,燕乘春知道太子着急调任之事,同时也知太子是真心担忧自己身子,便又忙坚持道:“殿下,此时事情已经议了大半,余下的也不用花费多长时间。
咱们目前并不知圣上何时会提出将虎韬卫收回。若圣上明日突然提出,若因臣之故让事情未能议完,让殿下措手不及,那岂不是臣之罪过?臣届时心中又如何能安?
若事情当真如此,臣之病情也势必会因此反复,情况反而更糟。微臣知道殿下关心臣之身子,但臣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下真的不妨碍将事情议完,还请殿下放心。”
其实太子还真有些着急,正如燕乘春所言,他并不晓得圣上会何时提出将虎韬卫收编回去,他这边若是能先将事情提前部署好,心里自是能更踏实一些。
此时听罢对方分析,又见对方如此坚持,心中不免动容,终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燕乘春见说服了太子,当即照吩咐拿起碗来将药一口饮尽,拿帕子擦了擦嘴便又接着方才未议完之事继续往下说。
这一说,君臣俩便一直说到了上朝前的时辰。
要说之事终于全都被说完理顺,两人齐齐大松了口气。
眼看着就要上朝,太子赶着离开,忙命池仁冲准备补品送上,又给燕乘春放了假,勒令他务必要好好歇息。
燕乘春谢恩领命退下,带着衔山以及一车的补品离开了东宫。
熬了一个通宵,他也实在有些睏了,转念又想到自己上回熬了通宵回去,祖母看见自己的憔悴模样如何伤心,便不敢直接回去宣平侯府,而是改道回了自己私宅,打算白天先好好歇息一下再说。
只是这白天他也只歇了一个上午,且这一上午还是衔山用苏娘子的名头一压再压才成功说服其歇下的。
如此睡到了中午,燕乘春便起了来,又立即让人去传轻月,打算当面将最近之事给全都细问一遍。
轻月收到传令,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彼时燕乘春已经简单用罢午膳,正坐在书房中整理公文。
看见轻月进来,他立即将手头事情放下,让轻月将最近之事重新汇报一遍,待轻月说完,又继续问了许多问题。
之前轻月写密信时,因篇幅有限,有些细节未能写在信中,这下也因主子的细细询问而一一补充了完整。
就譬如贺怀琛在诊室表明心意那日,苏淡云拒绝贺怀琛时说的话,轻月当时在密信中只简单总结了一句:“苏娘子立即严词拒绝。”
此时,燕乘春便问起了当时的严词具体是如何地严词法。
轻月本就记性不差,做暗卫前又经过特殊训练,就算不是过目不忘,重要信息也是能一听就记得八九不离十,此时回想了下便将当日苏淡云所言一字不差给复述了出来。
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早就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了。
原来她那日是这样说的。
燕乘春听着,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不安终于被这番话给淡却了下去。
其实他觉得她之前应是真心喜欢过这个前夫的,只是这人不做人,她这才失望离开。
可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人最近如此公开表明心意,似是真把家里的爱妾愈发不当回事了。
若这人真的改过,又继续对她死缠烂打,他还真担心她会被这回头的浪子给打动,随之重新跟着回去。
他知道自己无法许她一个将来,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去干涉她的将来,无论她重修旧好与否,或是再觅良缘与否,他即便心痛如绞也只能默默看着默默承受,实在不敢干预过多。
但说句实话,永定侯府虽有其挚友祈姝兰在,但那个曾氏却不是个好相处的,还有那个贺怀玥,也不是什么好笋,他真是千万个不愿意她重回那个地方生活。
还好,还好是自己多想了,还好她早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说得多好!
哪怕永定侯此时改过自身,日后不再宠妾,但脏了就是脏了,正如她所言,永定侯早就不符合这个标准了。
燕乘春越想心里就越是轻松,唇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又接着往下细问。
待听说轻月之前出手赶跑贺怀琛之事,燕乘春不觉就想到了医馆门前的那场热闹,猜测对方就是跟踪不成,这才狗急跳墙直接跑到医馆那边闹了。
嗯,她有自己的计划,未免再打乱她,在自己找她问清楚前,还是不要再擅作主张的为好。
飞快琢磨片刻,他便郑重提醒了轻月一下,让其接下来只继续暗中看着就行,如若发现任何问题就立即回禀,先不要再擅自出手。
轻月听着,不觉心头一跳,立即垂首应下。
......
这边主仆俩正说话时,那边恒安堂中,苏淡云主仆二人不知不觉就忙到了下值时辰。
今日来了好几个病人看诊,忙完病人这边又在制药房泡了时辰。如此忙碌了一日,待下值时,苏淡云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遂也不敢逞强继续加班加点,便准时收拾了东西跟大伙儿道了别,浑身疲惫地登上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如往常那般在医馆门口启程往东再往北走,与此同时,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一辆普通马车也跟着悄悄启动,随之又一直远远坠在了后头。
一路上,那马车都跟得十分小心,且似是早已做过此事多次,全程都将行踪隐藏得很好。
石厚朴一直专心致志赶车,并未分心到其他事上,加之他并非习武之人,以至被那马车跟了一路也未曾有所察觉,直到马车拐进临河胡同走了一大半,这才发现后面有车轱辘声跟着。
然这胡同除了他们,还住了其他人家,他便以为后面那马车是去胡同里其他邻居家的。谁料等他将车停在了自家门口,那车轱辘声竟依然随在后面并未停歇。
石厚朴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当即朝后看了一眼。
那后面的马车见石厚朴已在胡同末尾的房子前停下,自知已经跟到了目的地,便也一改方才的鬼祟做派,直接大摇大摆地迎上了石厚朴的目光,直奔他们那边过去。
石厚朴以前就在永定侯府的车马房做事,那马车上虽没挂着什么标志,但他一看很快就认出了那后面跟着的就是永定侯府的马车,紧接着便看清了那赶车的小厮,脸色登时一变,连忙朝车里禀道:“姑娘,青柏赶着车跟着咱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