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客堂,上位站着怒目圆睁的容束,左侧坐着一脸忧思的萧姨娘。
萧姨娘手里绞着罗帕,见容晚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急地泫然欲泣,“晚丫头,咱知错就改,别跟你爹爹顶嘴,姨娘知道,你定不是故意将行哥儿推下湖的......”
言罢又扭头宽慰容束,“老爷,晚丫头还小,您别动气,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不劝还好,一劝又让容束的火气旺了三分,重重地拍桌子道:“还小?她今岁都十三了!身为长姐,平日里不学无术就算了,如今居然为了争宠,坏了心术,要害她亲弟弟的性命!”
怒斥完见容晚玉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是一拍桌,“让你跪下,你是没长耳朵吗!?”
容晚玉看着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皮也未抬一下。
“女儿跪父亲,自是理所应当。可父亲若是认为女儿做错了事,这无凭无据的指摘,女儿可跪不下去。”
言语淡淡,气节却傲。
萧姨娘目光闪烁,略起疑心,她养了容晚玉六年,深知容晚玉色厉内荏的脾性,平日再骄横,见着容束也同老鼠见着猫一般,今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不过容晚玉越是不服气越好,顶撞容束只会受到更重的责罚,萧姨娘乐见其成。
“老爷,园子里人多眼杂,说不定是误会,是行哥儿自己脚滑掉下去的,又或者推搡间一个不备,要不还是从轻......”
“你啊,就是心软,我知道你对这孽障一副慈母心肠,可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里有一丝悔意?”容束听得萧姨娘的话,反而得到提醒。
“出事的时候,围着的下人不少,都给我叫来,一五一十地给我交待。”
话音刚落,早早候在门外的妇人哭嚷着就跌了进来,右手裹着厚厚的布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往容晚玉身上扑。
容晚玉听见声响,一个挪步,那妇人便扑倒在了容束的脚边。
黏黏糊糊的鼻涕正好蹭在他的靴上,容束恶心地一脚踢在妇人肩上,“好好回话,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妇人被踢得一噎,不敢再作怪,一五一十地行礼道:“过了晌午,姑娘想去园子里玩儿,凑巧碰见行哥儿。行哥儿手里拿着个糖人儿,姑娘见着了想要,行哥儿不给,就起了争执,然后,然后......”
“看见了什么就说,若有隐瞒,立刻将你拖出去发卖了!”容束瞪了一眼妇人催促道。
妇人闻言冲着容晚玉一磕头,“老奴虽是姑娘的奶娘,可更是府里的下人,不敢隐瞒。姑娘去抢那糖人儿,一把将行哥儿推入湖里,隐约还说了句去死......”
这番指认,若说是行哥儿的人还能转圜,偏是容晚玉自己最亲的奶娘,简直是铁证如山一般。
容束听着起因就是一个糖人儿,心里怒其不争,指头差点戳上容晚玉的鼻尖,“你还有什么辩驳的?”
“有,父亲莫急。”容晚玉轻飘飘一句噎住了容束,转头俯视着自幼哺育自己的奶娘秦氏。
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奶娘一月的月例有多少?”
秦氏被问得始料未及,愣愣地接了一句,“二钱。”
“二钱,原来就够奶娘穿金戴玉了。”容晚玉眼神扫过秦氏衣袖半掩的金镯子和耳朵上一对成色上乘的耳坠。
特别是那只金镯子,一看就分量不轻,远不是一个小姐的奶娘能拥有的。
只领月例秦氏自然不会买得起这些,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袖口,随口胡诌,“是老奴儿子孝顺买的寿礼,不靠月钱。”
容晚玉轻笑一声,“不靠月钱,靠你无所事事每日泡在赌坊欠一屁股债的儿子?”
许是容晚玉太过气定神闲,容束下意识也被带着看向了秦氏的打扮,皱着眉头,“便如此,这跟你推行哥儿有什么关系?”
“父亲容禀,秦氏屋里藏的细软还不止这些。”容晚玉略一福身,“女儿亲眼看见是秦氏推行哥儿入湖,且女儿救行哥儿时,她还用手压着我的脑袋,这才被我用金钗刺穿掌心。”
“我没有,老爷,我没有害大少爷啊,老爷——”秦氏被拆穿,明显慌了神,不住地冲着容束磕头。
“她说是我推行哥儿,那我又为何也掉入湖中,我若想杀行哥儿,又何必救行哥儿的命?”容晚玉不给她再胡扯的机会,一口道破关键,脊背挺得笔直,“请父亲明鉴,分明是秦氏偷主子财物,还包藏祸心,想要女儿和行哥儿的命。”
两人一个言语恳切一个慌不择言,容束压下怒火,示意管家,“你带人去搜秦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