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容纳一人的宝座, 以烁金色涂漆,两侧扶手各缀着一排赤风海底捞来的赤风明珠,椅背雕刻神兽焱怨, 看上去一派奢靡。
作为尊主,不通情理, 又喜浮华,已是令众多长老牢骚满腹。
此刻, 他竟然当着整个极寒门的修士, 横抱起一个娇小的女人,懒懒散散地落了座。
放浪形骸, 目中无人。
极寒门弟子们见了,盯住那个被怀抱和长袖遮掩了半个身躯的女人, 皆是嘀嘀咕咕, 小声议论。
“这种正经场合, 怎么能抱女人来……”
“完了完了,知道尊主和谷惜糖关系好, 却没料到他这么贪恋美色。”
“自古男人多情, 修仙了也不例外。”
“贪恋美色又如何,只要不妨碍正事,管他沉沦作甚么。”
相较于弟子们的艳羡和无谓, 长老们倒抽了一口气, 简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尊主作为统领修真界之主,却行为放纵。
长老们睁大了双眼,根本不想相信,这就是他们选出来的尊主。
在他们的认知里,尊主该是鞠躬尽瘁,为修真界死而后已。
就像上一任, 上上一任的先辈们,甘于奉献一生。
闻镜修为虽高,年纪轻轻,最好掌控。
结果呢。
打脸打得太响。
那个叫做谷惜糖的女人甚至坐到了尊主的大腿上,众目睽睽之下,亲密得不可思议。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长老们重重地咳嗽。
“你们……”闻镜一手揽住姜糖,另一只抚摸着触感冰凉的扶手,“太吵了。”
长老们下意识憋住,浑身的气没处撒。
为首的唐乐长老忍不住了,躬身行礼,“您上任第一天可能不知,作为尊主,理应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为各大门派的表率。”
“六根清净?无欲无求?”闻镜咀嚼这两个词,忽然笑起来。
长老们面面相觑,看他笑了半天,不知哪里点到了他的笑穴。
埋在他胸口,假装不存在的姜糖,感受到胸腔里传来的震动,简直没脸抬起头来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坐到尊主宝座上,是他非得拉着她抱着她来。
这些如实
质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薄脸皮。
她一言不发。
像个一动不动的鹌鹑。
闻镜觉察到她的安静,盯了她一会儿,这才移到众位长老脸上,“我非佛修,何须不沾情爱。”
长老们还要谏言。
“尊主的宝座,怎么能容纳第二人!?”
闻镜:“我既然已是尊主,想让谁坐,便让谁坐。”
这无所顾惮的话一出,水泄不通的前殿忽然一静,只能听到众人屏息的细微呼吸声。
唐乐长老怔了许久,恨恨道:“您上任一日,竟然如此放肆!”
闻镜不以为意:“不然呢?”
他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眸底蕴藏暗涌的情绪。
虽说答应过姜糖不再杀人,他的性子,从骨子里透出的恣心所欲,却是难以改变的。
身为站在巅峰之境的大乘境,闻镜毫无顾忌地释放威压。
被扑面而来的杀气震了一脸。
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滚吧。”闻镜冷冷地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以后无事,莫来打搅我。”
一阵狂风四起,站在前殿里的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眨眼,便已吹到了索道的另一边。
闻镜留了情面,未把他们吹到山脚下。
但他们恍若受到了深刻的打击,愤愤不平甩袖而去。
当年闻镜暴露狠毒暴戾的真面目,他们畏畏缩缩,甚至不敢进天鹤殿。
一旦闻镜展现相比较而言,称得上是平和的手段,皆是表露出勇敢大无畏的精神,朝殿门留下几句狠话。
“简直荒唐!”
“看错了人!”
可惜选任尊主并非而戏,不会因几件小事,改变地位尊称。
长老们都走了,殿门紧闭。
围聚在殿门外的弟子们一哄而散。
很快门前空荡荡,几片落叶随风飘落。
有一人仍站在原地,随手捏住一片擦身而过的落叶,低头暗想:既然尊主如此贪恋美色,不妨安排几个美人进他寝殿。
若是得了尊主的喜欢,说不定未来前景蒸蒸日上。
怀揣着雄心壮志,那人捏碎了落叶,脸上挂着自得意满的笑容,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月明星稀。
天际漏下几片星光,勉强照亮天鹤殿的道
路。
冷僻荒凉的角落,空阒无人的殿堂,蜿蜒曲折的廊腰缦回,依然是黑峻峻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与当初第一次来,看到的相差无几。
无半点光,无一个人。
好歹是地位尊贵的尊主,没有侍从也就罢了,连灯都点不起吗?
姜糖坐在门槛上,掐出一个法诀,刹那间,所有当成摆设品的长明灯一盏盏亮起,铺开明亮耀眼的光芒,整座天鹤殿恍如昼日。
这下,她终于满足了。
有人却不满。
同坐到门槛上,闻镜捏了捏眉心:“点一盏足够,怎么都点了?”
“一盏太黑。”姜糖抱住他的胳膊,“我不喜欢黑。”
闻镜不吭声,他喜欢黑暗,光亮于他来说,是一种太过灼目的存在。
但他什么都不说,揪了揪她的鼻子,纵容道:“好,依你。”
鼻子感受到轻微的拉扯,她哼了一声:“你怎么老是喜欢揪我鼻子。”
高而挺的鼻子,快被他揪成奇怪的形状了!
姜糖脑补了未来可能会变形的鼻子,连忙把他的手拽下来,“要揪,你去揪自己的。”
“你的手感好。”闻镜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得那叫一个名正言顺。
仿佛她的鼻子,合该让他来揪。
姜糖决定暂时不想跟他说话。
他凑过来:“实在不行,我还回来,如何?”
“怎么还?”
他亲了亲她的唇,暧昧的气息擦过她的脸颊。
“今夜我整个人都属于你。”
姜糖被动承受他的进攻,挣扎着说话,“这算还吗?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如你意,随你愿。既然说是还,怎么着也得是我来选择方式吧?”
在错乱的呼吸间,她佩服自己,竟然能在紧密的纠缠里,说出这一连串的话。
闻镜嫌弃道:“你的话,太多了。”
他简短地表示了态度,看样子根本不打算做一个人。
姜糖呜咽地哼了几声,被他抱起往塌上走。
走动间,她继续努力说服:“一整天都在准备登位,你不累吗?可以歇息了吧。”
“你太小看我了。”闻镜把她放在塌上,俯身耳边低笑,“上次还说‘男人针’。”
他对她挑眉,刻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
明亮的长明灯光下,她乌黑的瞳孔里,极为清晰地倒映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的细节,微微勾起的唇,以及酝酿着风暴般的眼眸。
他是个记仇的男人。
今夜,对她来说,恐怕会有些艰难。
意识到这点,姜糖颤颤悠悠道:“我只是口误,你怎么老是记着。”
“嗯,”闻镜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耳廓,“大概是因为,我记仇吧。”
“……”
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起起伏伏不定。
他动作加重,她伸出一只藕白的手臂,往灯的方向一指,正要把灯给关了。
却不料,他及时抓住,“方才说不喜欢黑,怎么又要关灯。”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姜糖脸红红,不敢看他的表情。
他装作没听见,低笑道:“既然喜欢点灯,不给关了。”
姜糖:“……”
她好后悔!
点什么灯啊!
冷夜漫长,屋子里点了数盏灯,温度却不低。
烛火剧烈地晃,像是有风吹过,摇起一道道波澜。
外面的风恶劣得很,时而狂烈,时而柔软,叫烛火差点被吹熄灭,但它顽强地撑住了,随着点点滴滴的时间流逝,留下滚烫的烛油。
风继续缠着烛火嬉戏,它随之起舞,摇曳不定。
冷风吹过它,被属于它的温度灼烧,变作了热风,疯狂在屋内打转。
烛火终于承受不住风的力量,啪嗒一下从烛台上掉落,但属于长明灯的特质,使它依然释放出光芒。
今夜的风,未免太过狂放。
有节奏地吹,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没有尽头。
竟把倒在地上的蜡烛,吹得咕噜噜在地上滚动,蜡烛像是逃避它的追逐,一路划过地面,响起了微不可查的摩擦声。
但风不肯轻易放过,直把它逼到了墙角,终于令它再也逃脱不掉。
蜡烛几乎横穿了整座寝殿,胡乱地滚,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它灼热的烛油。
原本干净的白玉地面,已是一塌糊涂。
若是寻常蜡烛,倒地时便也就熄灭了,哪里会有接下来的零乱,可它是修真界
的蜡烛,不管外界怎么破坏,它始终放出光芒,清醒地承受风的狂舞。
原来在风的面前,蜡烛是那么的渺小。
天渐渐露出鱼肚白,夜风平息,蜡烛疲乏倒在地上,被一只布着些许细长血痕的手拾起。
手背瓷白如玉,几根血痕显得分外扎眼醒目。
他一身长袍整整齐齐,领口平整,腰带系得严实,与昨夜仿佛不是一个人。
将蜡烛重新放回烛台,又转身,他对着塌上动弹不了的女人低笑:
“糖糖,该起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力了……尽量别讨论细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