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首辅甚至怀疑,那天的那场大火是不是把凤印可烧没了,可最终理智还是告诉魏首辅,屋子都没被烧塌,老太君喜欢的那些金器都没事,同样是金质的凤印怎么会被烧没了?
然后魏首辅又怀疑,凤印是不是被救火的人偷走了,可是到这个院子救火的人都是魏府中人,没有外人啊。这些人之后都被搜个身,别说凤印了,一个铜板这些人都拿不走的啊。
是林家的死士拿走了?毕竟是他们的人放了这把火,可是若是林家死士有此举动,老太君不可能看不见啊,事实是,林家的死士没有进入老太君的卧房。
哦,也不对,魏首辅用力地揪着自己的眉心,有一个死士进过老太君的屋子,但当时在屋内的丫鬟婆子都可以证明,这个死士没有动过屋子里的东西。
那么,魏首辅想,林家的死士在魏府中人都逃走之后,又进了一次屋子,将凤印拿走了?
若不是目地明确,一秘室的珍宝,这个贼人怎么就只取走了那只不到半个巴掌大小的凤印?
又或者拿走凤印的人不是林咏的人,而是皇帝的人,毕竟皇帝陛下寻找凤印,一寻也是十八年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不当众搜出凤印,除非将来魏家落败,皇帝要将他们魏家人抄家灭族,皇帝可以把凤印的事拿出来说,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无力为自己辩白了,现在拿出来说?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只要他魏盛文抵死不认,皇帝能拿他如何?你不用你的人,来指证我的罪啊。
面前放着的茶水已经凉透,魏首辅拿起茶杯一口灌下,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把事情想清楚了,魏首辅这心情就又平静下来了。
按照魏首辅遇事难择时的习惯,他是会先想最坏的结果,如果这个结果他能接受,那么这件事他就也能接受。
凤印在魏家手里十八年,没有任何用处,最多就是寄托了魏家一份不可与人说的野心罢了。
皇帝早就认定燕后是被他们魏家所害,和解不是可能和解了,这一世君臣做的,最后双方能互相制衡,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魏首辅喊了一声来人。
管家忙从屋外进来。
魏首辅从太师椅上起身,他要更衣出门。
管家也不敢问,这深更半夜的您要去哪儿,管家只敢问魏首辅是要出门去公干啊,还是干什么。出门公干的话,他就得给他家老爷准备官服啊。
魏首辅:“着便服,我要去秦国公府。”
管家一听他家老爷是要去秦国公府,不但更不敢说话,还直接打了一个寒战。
魏首辅倒是很平静,由管家伺候着更了衣后就要出门。
管家跟着魏首辅出屋,忍不住还是问了句:“是不是要多带些护卫?”
他听着秦国公府这四个字,就跟听着阎王殿似的,他家老爷不带一支兵马过去,他都心安不了。要知道,林家四少爷可才来魏府放过火啊。
魏首辅笑了笑,说:“老夫只是去见一见老朋友,不必大张旗鼓。”
管家:“……”
老朋友?
只怕林相公那头儿不会认吧?
魏首辅一身家常长衫,头戴了一顶方巾,坐两人抬的小轿往秦国公府去了。
魏家其他的主子们这时还守在老太君的屋里,知道凤印不见之后,老太君就昏死了过去。除了魏首辅知道原由,
魏家其他人都只当老太君熬不过今晚了。
听下人来报,说大相公出府访友去了,就守在床前的骆氏夫人和小阁老都不相信,在老太君弥留之际,这位出门访友?什么样的朋友都没有亲娘重要吧?
“是哪位朋友?”小阁老回了神问。
下人摇头说不知道。
“管家呢?”小阁老这会儿可没什么好脾气,当即就道:“他跟着去了?”
下人忙道:“管家在府中。”
小阁老:“让他滚过来。”
管家不一会儿就脚步匆匆地过来,听了小阁老的问,他也不敢大声回话,凑到小阁老的近前,耳语道:“大相公去秦国公府了。”
小阁老身子一颤。
骆氏夫人一直等到管家退出去了,才急声问儿子:“你父亲去见哪个朋友了?”
这种事,要搁平日里骆氏夫人不会问,丈夫外出访友,这是家宅以外的事啊,丈夫不说,女人就不要问,这是骆氏夫人守着的妇道。但今天骆氏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心慌得厉害,自己就像掉进一个无底洞里,她是拼了命地往下看,也看不到底,抬头往上看呢,也是黑黢黢一片。
这种上看不到天,下看不到地的感觉,骆氏夫人真是头一回体会,太难受了。
小阁老扭头看老太君,父亲要去找林咏谈,这是已经定好的事情,他只是没想到他父亲会选在今天晚上。
“你倒是说话啊,”骆氏夫人急道。
小阁老:“父亲去秦国公府了。”
骆氏夫人立时就呆住了。
小阁老:“父亲有事要与林相公谈,母亲您就不要多问了。”
跟林咏有什么可谈的?要不是林得意来闹上一场,老太君也不会病情急转直到,眼瞅着就要没命啊。
骆氏夫人不理解,所以她就又问了一句:“能是为着什么事?”
小阁老就说:“横竖不能是为了逼林相公交出林得意。”
骆氏夫人呆道:“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与为娘玩笑?”
你快要死的祖母就躺在你跟前,你还提林得意?你祖母这样就是林得意害的啊!
小阁老就笑了笑,笑容似笑似哭的,看着都扭曲。“谈政事,”小阁老跟骆氏夫人说:“他们要怎么谈,儿子也不知道,母亲等父亲回来后问他吧。”
骆氏夫人愣怔着,她连家宅外的事都不过问的,她还能问政事了?这儿子……
“你这是把火往我身上发了?”骆氏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子,你怎么敢的啊?
小阁老也意识到对着母亲,他的情绪不对了,这位忙身子往上坐了坐,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跟骆氏夫人小声道:“儿子不敢,母亲,父亲要与林相公谈很重要的事。”
骆氏夫人这时也冷静了些,是她有错在先,她不该问,所以也怪不得她儿子。
“你祖母的丧事要怎么办呢?”骆氏夫人无神地喃喃道:“你们叔父他们,姑母们还没有派人去通知,也不知道他们事后会不会怪我们。”
母亲病重弥留了,你都不派人去通其他儿女们赶来见最后一面,这搁谁家都说不过去吧?
小阁老就不耐烦,他的心思已经到秦国公府那头儿去了,听了亲娘的话,小阁老真想说一句,现在这事儿它不重要!
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但在百善孝为先的年代里,这话小阁老没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