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火火瞧着贾元春样子,心内觉着有趣。
不过她听王熙凤说起许庆来,又说什么不堪,到底还是微有薄怒,似假装不快道,“凤姐姐,你这倒说的什么话?
我那师弟人品风流,样貌儿比之你家宝二爷还要俊朗上几分,且不说这些,就说他这般年龄,却早已中了秀才,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屈指可数了。“
耿火火面含微笑,说话时铿锵温软,似在说着旁人,又似在说一件和自己极为相关的事情一般,这倒让王熙凤没得一愣,心内暗道,
“都说南安郡王有个口齿伶俐的妹子,这么许多年没见,倒一点也没变化,果然是人如其名。“
她虽这般想,但到底还是想要把许庆所谓的“不堪“之事说出来。
因为,别家可能碍于南安郡王权势,不敢得罪耿火火,但对王熙凤来说,自是有些不同。
如今的南安郡王正领了兵抵御番邦,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对朝中更是多有依赖,而那王子腾统领京营又参知军事,自然能够节制。
这种私底下的关系,非是能宣之表面,而是各家各府都心知肚明。
如此精明的王熙凤,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现在对贾府来说,如何摆脱“许庆的纠缠“才是正经事情,比之得罪耿火火这个郡公主,可是要来得重要。
毕竟,
贾元春现在身份略有尴尬,不知道未来前途如何,如果景正帝那边没有明示暗示,或者别的旨意,贾府虽是太上皇一脉,也断然不会因为贾元春的关系得罪新帝。
发生这样的事情,贾府虽也无意,但是至少要做出个样子来,绝不能让什么许庆当真娶了贾元春。
如果不是因为夏歧的突然出现,又宣之天下,说新收了许庆为弟子,以王熙凤性子和贾府其他人性子,可能已用了些手段。
眼下事儿已摆在面子上,贾府不知夏歧进京来,会有什么风向,太上皇那边又如何安排,自然不好使坏。
但是许庆自个儿去妓馆,去堵坊这等事情,贾府自然要揪住这个话头儿,使他名声跌落,污他品性不良。
一来是想断了贾元春念想,二来,也是做给景正帝看,这才好撇清关系。
整个贾府里能做这等事情的人,特别是有耿火火在场,可能除了王熙凤之外,也没了别的人。
王熙凤素来精于算计,自然知道史老太君和府里诸位老爷的意思,当然不会把这等讨好的机会让给他人。
她听到耿火火话后,不免笑道,“以郡公主意思,那许庆也是难得的才人了,不然,夏文宗又何以收他为弟子。
只是啊,我倒不敢置喙夏文宗,倒是对这许庆颇有些看法。“
王熙凤从桌边儿离开,站于人群中间,先是自然的逡巡了一番,又瞧着贾元春说道,“我才听家中小厮来报,说那许庆离开咱们府门之后,立刻便去了妓馆,又去了赌坊。
大家倒是说说,如果他当真钦慕于我家大小姐,又如何做得出这等样的事情?
这可不是不堪吗?“
不管古今,女儿家和男子的脑回路都略有不同。
对于男子狎妓,赌博这等样的事情,男子听了,或只会一声轻笑,觉得到底是犯了天底子男子们都会犯的毛病。
小赌怡情,轻狎养生啊。
又逞论是这年头对妓馆喝花酒之类,本就是文人士子间并不忌讳的风流韵事。
可对于女儿家,特别像是贾府里这些读过些诗书的女儿家来说,原在明面上,谁人也不愿谈论这样的事情。
但是,
好歹这事儿和贾元春有关。
又是许庆才说了什么贾元春是自娘子,这便就去了妓馆,众人心中想来,多少都为贾元春报不平。
又有些不齿了。
“呸!“
探春是几个姑娘中间,最有主见的一个,立刻啐了一品,讥讽道,“我原也觉得那许庆有些痴情,倒不知他是这等样的人了。
元春姐姐,你在宫里待得久了,断然不知道如今刁民品性,你可别被他骗了去才好。“
“呵!”
林黛玉则轻笑一声,只瞧着贾宝玉说道,“三姐姐这话说得倒也不假,有些男子,看似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又不知使什么坏呢。”
她似意有所指,自然因为刚才在门厅处听到袭人那样说话,对贾宝玉心里还有怨气,这会子怨气未消。
贾宝玉知她心意,定定的瞧着林黛玉不说话,心里似有万般的苦闷,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处述说。
又好似林黛玉这话儿终于勾起贾宝玉心里的呆痴,让他又犯了浑,不觉间便脱口道,“好妹子,我原以为你最是理解我,没想到,你也这般说。”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让众人这之一怔,不过如今焦点都在贾元春和耿火火两人身上,却是没人理会。
却听耿火火说道,“凤姐姐,你这话儿可做得数么?”
王熙凤笑道,“如何做不得数,那许庆倒是颇有手段,已在赌坊里赢了不少银子,如今倒是闹得满城风雨。”
话才落下,王熙凤见着贾元春并没说话,又笑着安慰道,“元丫头,那许庆既已如此不堪,你又何必执着。
咱们府里是什么情况,怕是你比我,还要知根知底些。“
她这话儿不假,却也有几分出自真心,让贾元春一时间有些语塞,半晌才回道,“凤姐姐,我自然省得,不过……我想他这般做,一定有什么缘由。”
对于贾元春来说,再次得遇许庆,又鬼使神差般拜了天地,仿佛是冥冥中的天意,这天意让她得脱枷锁,重获自由。
不过,
这么许多年过去,纵然许庆在她心里依旧是那个稚嫩少年的影子,她笃定许庆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可也不敢断言王熙凤刚才说的话,就未必是假。
她心里不免也有些纠结。
……
平阳坊,大街上。
才连赢了十数局的许庆,怀里抱着数百两银子,正和苏子美一起走出赌坊。
两人都面带笑意。
只有送两人出门的尹岩通,脸上虽笑,心里却恨,见着两人走远,不免一跺脚吩咐道,“跟紧了,今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