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壶摆好,媪又让我在壶前备下一碗饭上插三炷香,以便祭鬼之用,随后命我端来朱砂笔墨以及从包里取处一张黄纸,媪用蹄子间粘着朱砂墨先在纸上描了两遍,让我用心一笔一笔记住之后,就开始让我学着画咒。
我画了三张作废了三张,第四张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叫我将那写成了符文的黄纸盖到壶口,并又开始默念咒文……
咒文没等念完,忽然间就听一阵咕噜咕噜地轻响声似是从铜壶肚子里传了出来。
毕竟是第一次结这种法,我有些慌张,就连连朝媪扫视,媪抽着烟不耐烦地道:“你看我干嘛?继续念你的咒做你的法,咒念三遍见盖住壶口的黄纸冒烟再提醒我……”
我连连点头,于是又继续念咒,念了没多久,果然见盖住壶口的纸上开始隐隐约约地现出一股股烟雾来。
还没等我提醒呢,媪就站起来道:“时机刚好,你将这壶口的黄纸戳破,一切便见分晓。”
我又点了下头,于是乎抬手戳向壶口,而媪也命周围慌慌张张的打手们将门窗都闭了上,更关闭了中堂的电灯,只在铜壶左右点了两根蜡烛照明。
我手在黄纸上‘噗’地一戳,几乎没有用任何力气就把那层薄薄的黄纸戳了开,紧接着就见缕缕白烟顺着壶口飘摇而出,周围人一见全都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偷偷扫了一眼那位开赌场的王老板,更是不知为何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理他,继续又专心致志往下看,随后就见那从壶里飘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但却并不像一般烟雾一样飘到空中后就逐渐被风吹散,而是渐渐开始翻滚聚合,慢慢地,从那层层烟雾里面,隐约现出了一个模糊地人影,轻微地哭嚎声紧随而至……
周围的人一看到那人影出现,吓得连连惊呼,要不是媪及时镇住他们让他们别慌,恐怕就都已经吓得四散而逃了。
而我也有些惊讶,赶忙朝媪惊呼道:“媪,这,这是……”
媪瞪了我一眼说:“你用得着吓成这样吗?亏你还是个驱魔人,真是丢人!”
“可,可这是……这是……”
“这就是之前被吞百鬼吞下的那只鬼。”
媪回答说:“你当吞百鬼除了吞鬼外再没别的本事吗?那你可就错了。”
“这壶又把那鬼吐出来了?”我问。
媪摇摇头所:“非也,这鬼如今还被束缚在壶中,这铜壶吞百鬼乃是上古年间教祖祭器,法力无穷,壶中另有乾坤。鬼被收进去之后就会第一时间被制住,如同被关入牢笼,而后只需以咒法催动铜壶,便会放出幻想,以便能与壶中之鬼好好交流……”
“也就是说,眼前这团烟雾里的,是幻象?”
“不错,是壶里的烟所凝结成的鬼的形象,但真正的鬼如今还被关在壶里,因此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你大可放心。”
“明白了。”
听媪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安了心,于是又盘腿坐下镇定自若地朝那烟中之鬼一指,说道:“我叫赵鸿运,县城本地人。”
那烟中之鬼颤巍巍地开了口,而他才一提及自己的名字,立在我背后胆战心惊观瞧的赌场王老板,顿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一群打手更是全都傻了眼……
“赵,赵鸿运……难道,难道是那个赵鸿运?”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吵得我心烦意乱,顿时一声怒喝让众人闭嘴,才终于又安静下来,于是我又朝那鬼问道:“人鬼殊途,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何不好好去投胎转世,而是非要来纠缠着这家赌场里的赌客?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说完又往烟里仔细一看,就见烟雾中那模模糊糊的厉鬼正微微颔首,哭嚎声变得更加强烈了……
如今已被吞百鬼制服,那鬼自然不敢再乱打鬼主意,一阵哭嚎之后,于是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起来——
如鬼自己所说,他叫赵鸿运,本是这县城里的一个普通居民,家就住在这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
赵鸿运年方三十二,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终日游手好闲,更染了极大的毒瘾,所以以前隔三差五就到赌场里来耍钱,一赌就是几天几晚。
终于,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没用多久就被赵鸿运败了个精光,家里更是借得外债累累,每天被各路债主上门逼债。
可赵鸿运还不死心,毒瘾有增无减,依然经常出没赌坊,赌光了老本就和赌场借高利贷,终日祈求着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然而终有一日,正在家中的赵鸿运没等来翻身的机会,却等来了一群上门逼债的赌场打手,带头的正是如今正在我背后瑟瑟发抖的这位王老板。
赵鸿运身无分文,甚至已经饿了几天没有吃饭,自然是还不起钱,于是竟在王老板面前穷横了起来,企图赖账,怎料双拳难敌四手,终还是被打手们在家中一顿胖揍,之后在家里连躺了两个多月,最后瘫在病床上郁郁而终,死后因怨气太重,化为厉鬼纠缠赌场不愿离开。
听那恶鬼说完这些,我满心震惊,回头狠瞪了一眼王老板,骂道:“小子你可以啊,谋财害命?”
一听这话,吓得那王老板连连摆手惊呼道:“别别别,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时打他是我们不对,但是,但是是他欠钱不还在先,我这儿养了这么多兄弟,也得花钱不是?再说了,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我们都没使劲,他就躺炕上起不来了,之后连伤带病过了两个多月才断气,就算是警察来了,也不能归罪在我们身上啊?”
我仔细一想,王老板这话倒也不假,但一想到除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还逍遥法外,不禁心里有些憋屈。
见我生闷气,媪在旁边劝说道:“小六子你别生气,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只能说是报应未到,但迟到不等于不来。眼下先处理掉这恶鬼的事再说别的吧……”
我点了点头,心说也只能这么办了,于是又问媪该怎么解决这恶鬼。
媪摇头叹道:“这赵鸿运化为厉鬼扰乱人世,已经害出了人命,如今想回头已来不及了,或灭或度,小六子你自己决定吧。”
我应了一声,想了想答道:“这恶鬼赵鸿运虽然已经不能回头,但终究是先被人所迫害,才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纠缠赌场,但听刚刚这话,他实际上倒是也没有害人之心,只因有几名日以继夜的赌钱本就阳火虚弱,才受惊致死,如今都归罪在赵鸿运身上的话,自然也说不过去,索性就度化了他吧,叫他到阴间去受苦赎罪,总比打到魂飞魄散的好……”
听我说完,媪欣慰地点了点头,然而这时却见那胖打手气冲冲走了上来,瞪着眼说:“小师傅,不能就这么饶了他啊!他害得我们赌场这么久不安宁,不把他打成魂飞魄散,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对!必须灭了他!”
见恶鬼已被收服,打手们胆子倒是都大了起来,胖子这话一出,周围打手们立刻都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那架势如同我今天不除了赵鸿运,就不让我好好走出这扇门似的……
好在我也不是被吓大的,见一群打手围上来,总算是有了拔刀的机会,当即朝那打手一瞪眼吼道:“好啊,那他妈的我现在把他放了,你自己来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