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56章别离

宁王妃即将前往绀梁夏侯神府, 为自己祖父祝寿。

这是夏侯氏女嫁入宁王府后第一次回门,于宁王府来说自然是要紧大事,宁王忙于公务, 不好擅离自己封地,不过特意写了拜帖, 表了歉意, 并准备了厚礼, 并按照大晟习俗, 准备了茶饼鹅羊果物等,以及各种吉祥金器。

这时候皇都也传来消息,皇帝, 皇后并皇贵妃也都各有赏赐,这算是送给女方的礼, 这些都一并收到箱笼中。

除了各样礼品,宁王自然也加派人手一路护送,派大管家温正卿一路陪送, 并挑选了五百精干侍卫相随, 除此外, 还由叶闵挑选了十三名暗卫护送。

挑选暗卫时,青葛特意留了一个心眼, 以不着痕迹的方式排除了晚照和白栀。

她在千影阁十几年, 这都是她相熟的,有些情分在。

若是事情一切顺利倒还好, 就怕万一有变, 只怕要兵刃相向, 不到万不得已, 她不想和晚照白栀互相残杀。

好在宁王也都随她的, 让她自己选,她故作不经意地将晚照和白栀去除了。

除此之外,宁王自然还做了其它准备,特别命人定制了一辆舆车。

这辆舆车乍看并不太起眼,甚至并不太见雕刻纹饰,但是青葛走进去便感觉到不同。

车身是用松木所制,车厢的门竟然是双层推拉的,可以防风防尘,舆车竟然分两层,下层用于乘坐以及日常起居,上层则是设置了彩席软榻可以用作寝房。

车厢座椅以及软榻都铺着虎皮毯,并设置有暖炉和静室,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样的舆车乘坐时丝毫不会感到颠簸,对于幼小的世子以及青葛来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青葛还留意到,这舆车外面还防护了一层铜箔,就青葛猜测,这应该是防止刺客暗杀等的。

不管怎么说,看来宁王是用了大心思的,这样的舆车也不是匆忙之间可以做出来的,或许从她提起要回去绀梁夏侯府,他便已经命人准备了。

对此青葛有些叹息:“殿下,这舆车怕是耗费巨大。”

宁王:“也没什么。”

他温声道:“自从王妃嫁过来禹宁,我还不曾陪你回门,如今本来趁着这做寿之际,应该陪着王妃回去,谁曾想却恰逢阅兵之季,在岳家那里倒是失礼了,也担心你因此被人小看了,我让底下人多花一些心思,你面上也好看。”

青葛听着,是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轻笑了下:“我还记得最初见殿下时,殿下可是目无法纪,行事不羁,如今这样,倒是让我不习惯了。”

宁王便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并未细说,不过青葛却隐约明白的。

之前他是不在意,既不在意,那何来遵从礼法,如今却是在意了。

娇妻美子,又是门阀士族的岳家,他哪能不看重。

他心里也是存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是想维护好妻子体面的。

若说往日宁王是一匹不羁的野马,现在却温驯起来,变得踏实细致了,宜家宜室了。

他化为了绕指柔。

青葛便觉,他所给予的一切厚重而温暖,就那么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春风一般包裹着她,让她的心都要酥化了。

在这种暖融融的情愫中,她含笑和他告别,眼底都是脉脉柔情。

显然宁王也看到了,他也温柔地望着她,眷恋不舍的,体贴缱绻的,包容温暖的,诸般情绪都在他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中。

就这么四目相对,就这么告别而去,两个人视线间仿佛流淌着黏连的丝线,扯都扯不断的。

不过青葛到底是踏上了舆车。

上了舆车后,先由仆妇丫鬟帮着安顿,安顿下来,队伍也要缓缓前行了。

青葛却觉得,车窗外那道视线仿佛依然在,他没走,在看着她离开。

她有些犹豫。

刚才那么一转身,上了舆车,于她来说,便是离别,只盼着永世不再见。

可现在,她还想再看他一眼。

以宁王妃的身份,以他的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眼了。

于是她到底伸出手,撩起来舆车的帷幕。

一撩开帷幕,青葛便看到了锦旗被风吹着,就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而就在锦旗飘飞起来的瞬间,她看到了送行的宁王。

他负手而立,挺拔犹如松柏,不过那眉眼间,分明有几分不舍。

这时,他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于是在锦旗飘动间,视线对上,又被隔开。

织绣明黄锦旗被风吹得犹如起伏波涛,在旗子的跃动飘忽间,宁王那温柔的视线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青葛便觉得,这仿佛便是宿命之玄妙,她和他近在咫尺,却情深缘浅,犹如千山万水横亘其间。

这让她心里发酸,甚至有一种强烈到无法自控的冲动,她想跳下马车,想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一切真相,请他原谅。

她多么想伸出双手,努力地挽留这温柔似水的眼神,想跪下来祈求他为她降临人世间,想紧紧抱住他,永远拥有这个对她体贴备至的男人。

不过她终究没有。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堪比天堑,是一生一世都越不过去的鸿沟。

她紧紧攥着帷幕的边缘,就那么在马车的前行中,看着他消逝在远处,之后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眼后,她依然是青葛,依然是三十七号,依然是那个冒名顶替的王三,而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要独自面对夏侯世家,面对她所有该面对的。

***************

车马行了两日后,终于出了禹宁地界。

这一晚在抵达驿站后,因往日不曾出门,小世子实在是太小,到了驿站后便开始哭泣,青葛见此,便命人把小世子抱过来,她自己抱着哄了哄。

说来也是意外,她往日和小世子并不亲近,如今这么一抱,小世子竟然不哭了。

青葛好奇地看着小世子,却见这小奶娃也在看着她。

睁着一双犹如黑曜石般剔透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她便抿唇笑了,想着这孩子这么小,难道竟然认人的,这让她到底心生一些亲昵,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

她这么抱着小世子时,就见罗嬷嬷从旁看着,眼睛一直落在小世子身上,时不时瞄几眼。

又来了……

其实自从这孩子生下来后,罗嬷嬷就一直打量着孩子,似乎在观察,在评判,也在欣喜,显然这小世子生得很符合她希望的模样。

青葛抱着小世子,不免想着,夏侯见雪恰好也生了一个男婴?

又恰好……两个孩子长得太过相似?

其实孩子相似倒也是情理之中,她能明白。

只是未免太巧了,巧得发指,巧得让人想冷笑。

她这么抱了一会,也就让旁边的奶妈把孩子抱下去了,要说照顾孩子,那奶妈自然是照顾得最妥帖,她自己也不过逗逗玩罢了。

待到众人都出去了,她也留意了暗卫,这次宁王选派的十三名暗卫都是顶尖高手,实打实的高手,不像她这样以轻功和暗器投机取巧的,若是她和这些暗卫对上,她必落下风。

这一路上他们也颇为尽忠职守,一直小心地守护着,不过也尽量保持着一定距离,并不会太过贴身,这是要避嫌的意思。

她沉下心来,仔细听了听他们的动静,确定他们应该听不到自己和罗嬷嬷说话。

之后她才望向罗嬷嬷:“说吧,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该怎么换?”

罗嬷嬷笑道:“娘娘,你着什么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引起温先生和那些暗卫的怀疑。”

青葛看着罗嬷嬷的笑,她可以感觉到,自从她们上了路,或者说自从离开禹宁的地界后,罗嬷嬷那神情明显变了,变得老神在在,变得腰杆挺直,她开始觉得她可以掌控一切。

显然莫经羲已经派了人来,和她接头了,他们认为自己接下来可以掌控局面了。

于是她扯唇,轻笑了一下:“虽说已经出了禹宁的地界,但是你不要忘了,此时跟在我身边的宁王府五百精锐侍卫,以及十三位暗卫,这都是顶尖的高手,还有温正卿,也是精明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宁王自然不会亏待他自己的妻儿,可以说,他为自己配备的全都是万中挑一的绝顶高手,更何况还有沿途各州府,都已经提前得到官府公函,会派出人马护卫,并事先排查宵小等。

她笑道:“所以……罗嬷嬷,你也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一旦他们察觉事情有异,宁王必然知晓一切,你说如果宁王知道了,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罗嬷嬷却是并不在意,她只是笑着说:“这自然就要靠王妃你了。”

青葛:“哦,靠我?”

罗嬷嬷眯着眼睛,低声道:“我们必须在进入夏侯神府前把事情做成。”

青葛没什么表情地道:“所以这件事其实是瞒着夏侯家族,瞒着所有的人,知情人只有你,莫经羲了。”

她淡淡地道:“不对,夏侯家还有一位吧,那是一个内应,帮忙阻止了另一位送亲人吧。”

本来夏侯止澜送亲,结果中途得了风寒,应该换另一位夏侯家的男丁前来送亲,结果根本没有,那必然是出了意外,消息没送回去。

应该是一个不太重要的意外,以至于夏侯家都没在意。

左右后来觉得“自家女儿”在宁王府那里也算是夫妻恩爱,宁王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夏侯家又觉得丢人,于是这件事便没人提了。

罗嬷嬷:“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没什么好瞒的,确实夏侯神府并不知道,只有一位和娘子关系要好的堂兄知道这件事,并帮着谋划了。”

她叹了声:“其实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当时看到你和娘子长相如此相似,当时必然是另想它法了。”

青葛听这话,大概猜到了,所谓的“另想它法”其实就是带着腹中的孩子嫁过去宁王府,给宁王府戴一顶大绿帽子,或者干脆逃婚。

所以当时夏侯见雪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无可奈何,这个时候莫经羲看到了自己,仓促之中便生了替嫁的心思。

这时候,罗嬷嬷笑着道:“所以娘娘,在入夏侯神府之前,娘子会过来,跟在你身边,之后你的一举一动,她都要观摩,你也要详细地把你的经历都说给她听,一点都不能漏掉。”

青葛明白了:“然后等入了侯府后,我也要一起过去,由她来应对夏侯家的人,由我来应对温正卿,暗卫以及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一直到有一日,她能完全做到以假乱真,我便可以退出了。”

这样的话,只要不让人发现竟然存在“两个王妃”,那确实可以万无一失。

旁边的罗嬷嬷却纠正道:“不是以假乱真,这是拨乱返正归于正道。”

青葛听这话,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依然带着笑,不过那笑中都是精明以及审视。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我知道,只是顺嘴而已,你不必时刻提醒我,不然我干脆不干了,你们也不一定讨得了好。”

罗嬷嬷微眯眼,打量着青葛:“你这是威胁我了?”

青葛:“不是威胁,只是告诉你,我们是买卖关系,有买有卖,谁也不欠谁的,别在我面前摆你那老嬷嬷的架子,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她淡声道:“我要休息了,出去。”

罗嬷嬷几乎不敢相信,她盯着青葛,看了好一会,才咬牙道:“行,你心里清楚就行,人最要紧的是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是说你假冒了一年,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了,野鸡永远是野鸡,它永远成不了凤凰!”

说完,她陡然转身出去了。

对于罗嬷嬷的话,青葛并不在意,她直接倒头就睡。

她要养精蓄锐。

她要瞒天过海,要金蝉脱壳,她没有嬷嬷没有管事,只能以一敌百,她完全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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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青葛和罗嬷嬷倒是相安无事,罗嬷嬷也开始动作起来。

小世子身边有四位奶妈,八位丫鬟,罗嬷嬷动了手脚,先是在饮食中下了药,有两位奶妈吃坏了肚子,狂泄不止,之后身体虚弱,赶不得路。

温正卿见这情景,自然严查过了,不过罗嬷嬷策划已久,倒是有些手段,自然不会被人察觉,查了一番只能认为是吃了不干净的吃食。

温正卿便过来拜见青葛,和青葛商量起来,看看她如何处置。

青葛便也提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奶妈要贴身照料小世子,万万不可大意,而夏侯家的寿宴也是不能耽误,所以可以命人留下来照顾两位奶妈,让她们好生休养身体。

如今小世子身边还有两位奶妈,可以继续照顾小世子,等到了夏候神府后,再挑选合适的奶妈补充上来便是。

温正卿对此自然并无异议,青葛又提起,她往年有一位丫鬟,恰好就嫁到这附近,那是她极为倚重的,倒是可以叫过来,请她一起照顾小世子。

温正卿听得皱眉,这一次他受命护送王妃娘娘并小世子过去夏侯神府,这一路上自然要万分小心,不可多生事端。

青葛见他并不同意,也就不坚持了,只说先将就几日再说。

罗嬷嬷其实是想通过“昔日丫鬟”将那正经的夏侯家娘子塞过来,在青葛身边仔细观察伺候,不过外面还有温正卿,那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

如今此计不成,罗嬷嬷自然还有另外一策,于是又这么走了三四日,莫经羲便来了,莫经羲还带来了几位“夏侯神府”用惯了的丫鬟。

因是莫经羲带来的,又是王妃和罗嬷嬷都认识的,且信任的,温正卿那里自然不曾起疑。

青葛看着这情景,心想温正卿是细致谨慎的人,本来宁王安排妥当,由温正卿一路相护,由十三暗卫并五百精锐侍卫随护,这安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不过无论是宁王还是温正卿都不可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如今最大的内贼便是她这王妃娘娘。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青葛命众人下去,只留下了那位身着青衣身段很有些婀娜纤细的“丫鬟”。

罗嬷嬷关上门窗后,便亲自扶着那女子:“娘子,你且坐下,万不可劳累了。”

言语间很是疼爱。

那女子便是夏侯见雪了,真正的夏侯见雪。

她轻叹,道:“罗嬷嬷,不必了,我还有些话想和这位娘子说,你先下去吧。”

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像是春蚕才刚刚吐出的丝线,柔美轻盈。

青葛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扮演的有多离谱,完全不是一个人。

罗嬷嬷有些不放心地望向青葛,显然她并不放心夏侯见雪和青葛单独在一处。

夏侯见雪却是缓慢摇头,她温声道:“嬷嬷,你想多了,我只是和王三娘子说几句话而已,况且以后我要和她日日相处,总归要习惯。”

罗嬷嬷看了眼青葛,青葛面无表情,就像不知道她的担心一样。

她有些犹豫,不过到底下去了。

待到罗嬷嬷下去,夏侯见雪才慢条斯理地转首,望向青葛。

在朦胧的光线中,两个人就这么打量着彼此。

两个人确实很像,像到了望着对方时,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会觉得对方是另一个自己。

不过……也终究只是外表的相似罢了。

两个人的气质迥然不同,夏侯见雪是温柔娴静的人,眸子中透出如水一般的温柔,而青葛不一样,青葛的气息中透出更多韧性和倔强。

夏侯见雪是花,而青葛是竹,花静美,竹挺拔。

就在这种良久的对视打量中,夏侯见雪却是轻轻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她笑起来越发柔美,像是春日的花绽开了一般。

她望着青葛,很是关切地问道:“我听莫先生说,你叫王三?”

青葛:“是。”

夏侯见雪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姓王倒是常见,不过怎么叫王三?这只是家里随意的叫法吧,总该有个正经名字?”

青葛却道:“家中有一兄一姐,父母不识字,取不出什么名字,便顺口叫王三罢了。”

夏侯见雪疑惑,略歪头打量着她,惊讶地道:“你竟不识字?”

青葛:“我们家是军户,父母不认字,我倒是在军中些许认识几个字,但也只是认识罢了。”

夏侯见雪听着,意外,不过倒是也终于明白了。

她虽然久居深闺,不过读书多,家中仆人也有一些提起过亲戚家的一些事,知道军户,更知道那些军户是粗人,并不识字的。

她再次打量向青葛,视线从她发髻,再到身上衣着,最后落在她的脚上。

视线这么巡视过后,她才轻叹了一声:“你我长相如此相似,我都要怀疑你我会不会有什么血缘瓜葛,不过我们夏侯家世代都有族谱,应该并没有姓王的亲戚,家族中确实也没有丢失的孩子。”

这么说着,她想起自己母亲那边,母亲那边倒是有可能的,不过西渊太乱了,那边的血脉,夏侯家并不注重,而母亲也从不和自己提起西渊的种种,母亲一直讳莫如深,若是问多了,她便要着恼。

青葛自然看出夏侯见雪所想,她开口道:“夏侯娘子想多了,我父母身份低微,怎么可能和夏侯家有什么亲缘关系,若能攀附上这样的亲戚,也不至于穷困潦倒至此了。”

夏侯见雪听这话,想起她为了银钱,竟然肯替自己代嫁宁王。

这样的女子,竟为钱财可以不顾一切的,那必然是出身卑微。

寻常人等,但凡有些骨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她眼底便泛起怜悯来,神情却是越发温柔,她抚慰她道:“让你代替我这一年,辛苦你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此,青葛并无反应。

夏侯见雪:“莫先生做事总是过于强硬,罗嬷嬷的性子我也知道,她总是为我想太多,遇到事难免会急起来,不过她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坏心。”

青葛:“我能理解。”

夏侯见雪:“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让你心中不快,或者得罪了你,我也颇为歉疚,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夏侯见雪在这里代替他们给你说声对不住,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弥补你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青葛听着这话,望着眼前的夏侯见雪,却见她确确实实是非常诚恳地道歉。

她大概听到罗嬷嬷说了一些什么,对罗嬷嬷并不赞同,于是心存愧疚。

当下青葛便笑了下,并不在意地道:“娘子想多了,我和他们二位之间是一桩买卖,到时候银钱两讫,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并不存在什么对不住,所以娘子也不用为此愧疚。”

夏侯见雪听此,眸底却是掠起一丝轻愁,她嗟叹一声:“王三娘子,也许在你看来,我所作所为有些怪异,但是许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这样,所以我也想和你说一声对不住,我——”

青葛微抬手,阻止了她:“夏侯娘子,这些事情我们不必讲了,办正事要紧。”

其实从夏侯见雪进来,看她走路的步态,以及娇弱的身段,她便可以看出,夏侯见雪也生了一个孩子。

以此推断,夏侯见雪必然有一桩伤心事,估计有个孩子爹,生孩子了,她爱对方,对方却辜负了她或者不方便娶她。

这个人可能是夏侯止澜,当然也可能不是。

不过暂时她顾不上去探查她的野男人是谁,她只想尽快办自己的事。

夏侯见雪见青葛仿佛不耐烦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尖,之后才轻声道:“也好,你说的是,我们言归正传吧。”

身为夏侯氏的嫡女,她柔弱却清高,如今和眼前女子这么说话,其实在寻常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这女子并不领情,自己自然不再理会。

这时,青葛却直接道:“娘子一看便是穿金戴银习惯的,通体一派富贵气,不过你的底下人却欠了我十几万两银子,若是他们赖账不给,那我就找上娘子讨债了。”

说着,她的视线淡淡扫过夏侯见雪,就如之前她用打量自己一样,先看她发髻,再看她脸,看她腰肢,看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最后看她鞋子。

夏侯见雪蹙眉,她觉得眼前女子的视线像是在打量那种下贱女子,是可以称量了来卖的。

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时,她却听到眼前女子淡淡地开口道:“欠了别人债,总归要还的,娘子这么尊贵的人,想必不是那厚着脸皮赖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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