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 借场狩猎

夜黑风高,打更人踏着白天未曾打扫的菜叶子,险些滑了一个踉跄。

他恨恨地咒骂了一句:“格/老/子的,这帮刁民!”

寒风中,灯笼忽地一灭……

“又是一个死在吸/血/鬼手上的人。”第二日有人报了官,前来勘验的自然是京兆府凌护卫和新官上任的温大人了。

他的上任,上上任,无一不是风风光光地来,灰头土脸地去。连权柄一直显赫的丞相亦是如此,何况区区京兆府。

“吸/血/鬼不是给皇上赶出城出了吗?自从这姜丞相来,大伙儿就没过过安生日子……”街头小混/混们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却不想他这一句话,没准儿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呢。

风姜笑了笑,捏着胡须不予置评。

这些浑小子要是死了,自会有人蹦出来说,是那妖怪丞相杀人灭口。这么黑他,可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胡说。本官便不信世上有什么吸/血/鬼,不过是有人邪心作祟。再有乱说者,别怪本官不讲情面,杖刑伺候。”那温大人疾颜厉色地喝斥道。

这连环杀手作案多起,至今仍未落网,唉……这江山是怎么了,怎么偏爱生些各色的人呢?

当下摇了摇头,命人将尸首带回衙门,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一回府衙,这位温府尹便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他,堂堂京兆尹,朝庭命官,三天没合眼,硬生蹲在兵部外抓了三天贼,却tmd连个贼影也没见着。上个早朝,还触了那皇帝陛下的霉头,给人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启禀大人,门外有个先生,他居然说凶手不是吸/血/鬼。”

这小子,嗓门真大,就不能安静些么。温府尹没好气地应道:“让他进来。”

总算来了个正常人了吗?那真是太棒了。

“先生何人,有何指教?”

温府尹打眼一看,堂下站着的是位白面先生,和那些江湖神/棍一个德行。好在没有穿道袍,还像个读书人的样子。

“在下复姓北宫,在南边小县曾任刑名师爷多年。先慈病逝后,欲求取功名,却是多年不得。现在兵荒马乱,营生也是难讨,正要回南去。”风姜拱手立于堂下,强忍笑意。要不是因为那凌护卫见过他,他也不用别扭着嗓子说话。

任他们查,这北宫骗子可是确有其人。前日刚靠三寸不烂之舌在通衍手下讨了个写字的差事。

“禀大人,此案凶手本没有什么特别存疑的地方,那不是什么吸/血/鬼,显而易见,凶手是人。”

原本他还预想着会是多么曲折离奇的奇幻经历呢,在看到这具尸体后,一切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破案的小说,就应该这么写!

“何以见得?”温府尹一听,便似见了知己一般,两眼放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虎遇见绵羊了呢。

“他脖子上虽有两个红点,但却并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若是身上还有不少尸斑的话,那便更是确定无疑了。何况此人嘴唇黑紫,乃是中毒所致。大人可请仵作来验,死者体内,是否有两枚银针,从颈部刺入。”

血族的牙再尖再细那也是牙,硬生生咬下去,又怎么会造成这么小的伤口呢?这一遇到怪力乱神之事,武林高手也会乱了阵脚。嘴再硬的人,心里也是怕的。

何况“嫌疑犯”不是鬼,而是所谓吸食人血的妖物,没人见过庐山真面目的妖怪。

“先生之言,提壶灌顶。以先生之才,定能找到凶手。方才先生言,京城米贵,白居不易。依本府看先生之才当比白乐天。京兆府虽小,还望先生不嫌。”

风姜自是晓得京兆府师爷前儿卷铺盖开溜的新闻,强忍着笑意,恭恭敬敬立于堂下。他这个发小,脑洞真是不小。如果他还能回去。一定要穿越到他的脑子里,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

“禀大人,草民疏懒成性,受不得约束。不过大人有召,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俸金担不起,赏金还是可以的。他也不好把自己突显得太清高了,那样既招人怀疑,又给人做了免费的苦力。

你瞌睡了,我这个枕头便来了。果不其然,一拍即合。温府尹立马便差人为风姜安排住处。

“北宫先生,这是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在下凌浩,御前三品带刀护卫,先生有什么事吩咐便了。”

“多谢凌护卫。”

三品大员啊!三品!他现在一平头老百姓。这京兆府作为父母官的服务意识还是有的。

“说到这间房,还是当朝丞相住过的呢。”这凌护卫对自己似乎颇为感叹,“丞相当年说是投了废太子一党,可后来还是不计后果地帮铁大人斩了萧逸。当年我都准备弃官不做,手刃那负心汉了。可怎么现在变得……”

风姜闻言笑道:“凌大人,一个官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固然可贵,这个忠于谁没有关系。皇上也好,丞相也罢,他们忠于的,都是天下,而非社稷。”

他不介意当着人的面把自己的司马昭之心拿出来。这本没什么丢人的。

凌浩亦勉强笑了笑,叹道:“这京兆府本来还有四个衙役,他们都随铁大人一起辞官了。”

燕王南下靖难已成定局,北齐黄雀在后也是迟早的事。这京城就是个火炕。跳的,估计没一个自愿的。

到底还是权力的力量,这宁无伤和他有仇这倒不假,但和宁家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难道怪他们没照顾好他这个恩人的孩子?

风姜摇了摇头,欲要再说,因着肩上的箭伤隐隐作痛,只得长叹一声,与凌浩拱手作别。为解燃眉之急,通衍割破手腕取了一些血给他。

但血族的本性大家都心知肚明,喝了那一口,吸/血/鬼不追到天涯海角,把那人整得血尽而亡,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不是说复活以后变的是僵尸么,可僵尸和吸/血/鬼……反正都会咬人。这设定,还真是奇妙。

“丞相?您以为贴了几绺胡子就变老了吗?我不走,你也不走,咱们现在倒是像真夫妻了呢?”

风姜站在门边,笑语从耳后传来,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熟悉僵尸的陆仙儿应当知道,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进屋说。”

他可不敢往这女子的耳边凑,那白花花的,洗干净的脖子,还真是诱人。

“像真夫妻也做不成真夫妻。你个小机灵鬼,我让你调查的事,你调查清楚了吗?”

“当然。属下可是做过暗卫大统领的人。只是丞相,你胆子真是大。敢把东宫皇太后和那旭王留在那边。也不怕他们趁机邀揽人心。”

风姜漫不经心地一笑:“有通衍在,一切都会很周全。何况,那可是我家的地盘。”

何况巫神谷全都是诚心诚意奉他为王的人。

陆仙儿闻言大笑:“您到底是来破案的,还是来搅弄风云的?”

“借场狩猎。”

女子的乌发轻轻垂下,发梢再黑再亮也掩不住根部的那一点纯白。

这便是诅咒吗?越是掩饰,情况便越是糟糕。或许他也应该借鉴一下,堂堂正正地把身份亮出来。

一提到自己的功绩,陆仙儿似乎颇为自得。

“这些卷宗可都是京兆府绝秘。您记得那场狩猎吗?从那以后,民间的小案子便层出不穷,死者皆是如那般形状。几乎每一日,都会有一人死去。甚至有一次,一家三口,包括一个四岁的孩子。全部惨遭毒手。但京兆府铁大人并未上报。他坚信,这是人为的,世间,根本就没有血族。”

风姜一向不善于扫别人的兴致,只得点点头以示回应:“一开始疑在血族身上,是谁?这卷宗,又是谁写的?”

文笔不错么,写得有声有色的,这要放在现实世界,没准还能成悬疑灵异文大神呢。什么天下霸唱,什么南派三叔。

得到上司认可的陆仙儿很自觉地挨着风姜坐下,一本正经地汇报道:“写这卷宗的人,正是铁崇铁大人身边的西门先生。前日刚刚离开京城,便已被灭口了。而铁大人,也死在了家中?”

该死的。这个宁无伤,还真是处心积虑呀。不过,谁让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呢?

他们是不是上辈子太过四大皆空了,今生才生出那么多的执念。

“对了大人,这些天……京城一直在传闻。太皇太后她们去的并不是什么仙山福地,而是吸/血/鬼的老巢。”

风姜头也不抬地冷笑道:“这些话是我叫人传出去的。他们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便叫人去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入地狱之门者,需捐弃一切希望。开始不抱希望,日后骂的人便也会少很多。”

给人骂两句倒是没什么,又少不了一块肉,只不过听着多多少少有些刺心。

“这凌护卫见过案子无数,若要瞒他,只怕是难。”

显然,这陆仙儿也成了凌护卫的小迷妹。自古美女爱俊郎。根据他以往的相亲失败经验。在身高上,他和这凌浩便差了一截。在体重上,凌浩这种看起壮实的更是追随者千千万。

又是御前三品,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工作又那么努力。呵呵,只能说,这人有成为流量明星的潜质。

风姜懒懒地应了一声:“京兆府凌护卫?我可是很谨慎的,那就要看他,能否揪得住我的小辫子了。就算是揪住了,大不了开打呗。”

成为僵尸最大的益处,就是打架从没落过下风。

“他说他喜欢我。”陆仙儿的咸猪手忽然伸了过来,认真得有些可怕。

“喜欢就嫁了。”

风姜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自己和陆仙儿相识相处的经过。确定了对方不可能喜欢自己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也算不上是绿了他。

“那你呢。”

“那我就把你休了。”

“姜和你做梦!”

唉,且不说那血统中的诅咒。他是僵尸,给老天爷从土里挖出来的……

就凭他在现代社会单了那么多年,风花雪月他也绝不会是专家。

退一万步,他那签了名的婚书,可还在通衍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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