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光微凉,月光清冷。
慕云峰这几日一直在万风堂处理各种事务,门主交办的差事,三礼会的筹备,还有整理付思瑾传来的零散信息,他已经几日未眠。
刚刚方与几位堂主商议完事情后,便被严岩强行赶出了万风堂,让他回来休息,还扬言他若是敢折回去,便给他喝慕洛花新酿的梦醉,让他睡上三天。
想起慕洛花,慕云峰才记起,自从那日晨会后匆匆见过她一面,便再也没有见过他。那日自己确实有些生气,便没有理睬她,可若是平时,她早就跑来万风堂找自己道歉了,可这次却迟迟没有看见她,想来不会是真的伤心了。
想起刚才严岩同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说不上的,道不明的滋味。
三礼会本就是慕洛花的伤心事,母亲那样苛责她,自己又这样严厉,慕云峰只觉得的自己这个兄长做的太过失职,越想越是担心,转头便往一平斋走去。
慕云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现在夜已深,自己又这样憔悴,何苦平白的让她担心。
他深深叹气,那东西也快做好了,到时候拿给她,她或许会开心些。
是啊,自己为何不尽快将东西弄好,他打定主意,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拿了东西便去。
可慕云峰刚推开清竹轩的门,却有些惊异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从他任堂主以后便从和严岩一起住的五明斋搬来这个独立的院子里,院中只简单的放着一张石桌,两把石椅。
他的房间里更是简单干净,常被严岩调侃道:“冷清的像是没有人住在这里一般。”
可今日他的院中显然大不一样。
墙边种上了毛茸茸,可爱有趣,犹如兔子尾巴的米白色兔尾草,左墙角用石头砌出了一个池塘,借着月光,池中的小鱼在莲叶间自由穿梭,别有一番生趣。
院中的石桌、石椅被搬到了右边,擦得光可映人,背后移栽了一棵玉堂春,开的正好,树上用红绳挂着一块祈福木牌。
上书:香中取道,福泰安康。
他走进屋子里,床上换了干净崭新的被褥,白色的帐子也被换成了青色水波纹的。书案上新添了黄杨木雕山水画人物笔筒,笔架,连镇纸都换成了一对木雕松鹤图的。
屋子里还新增的许多东西,大的有靠墙处新放的博古架,小的有香炉,瓷器,但都古朴雅致,每一件都像是慕云峰自己挑选的一样。
慕云峰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这丫头是怎么一个人布置了这么多的。
书案边放着一个雕花的木头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摞纸。
他打开信纸,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上书:大哥,见信莫气,小妹自罚抄写门规三十遍,其心至诚,望大哥明鉴,早日消气,可否。小妹敬上。
慕云峰手指轻点一张符纸虚影而现,他在虚影的符纸上写下一字,掌心从上而下拂过。
那符纸化身纸鸢,踏月光而去,消失在窗口。
——————
慕洛花依靠在清梦堂的窗户,看着远处的一座上了锁的院子,愣愣出神。
“听月楼高接太清,楼高听月最分明.....”
慕洛花低喃着,眼睛渐渐有些湿了。
这样想想,那个将她抱在怀里教她念诗,这世上最温柔的男人已经离开许多年了,时间长的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尤其是韩思荃将他所有的东西都烧毁后,自己连他的一张画像都没有。
突然一直纸鸢飞到了她面前,她伸开手掌,纸鸢停在她掌心,立刻化成一道符纸,上面只书有一字,可。
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慕洛花忍不住欢呼起来,她重重的突出一口气,瞬间觉得轻松不少,终于了了一桩心事。
她活动了酸楚不堪的肩膀,不枉费自己辛苦抄写的门规。
“夜已深,还在此作甚?”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慕洛花转头轻唤道:“大,大哥。”
慕云峰走近看着她,微微皱眉。
慕洛花立刻低下头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自己此刻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土和灰尘,裙角也湿了大半,挽着袖子,光着脚,若是现在她面前有一块铜镜给她照一照的话,她便知道此刻她的样子有多邋遢。
哪里有半分修道者的清雅,倒是像在田间地头耕作了许久的老伯。
她赶紧放下袖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可是身上的泥干了,怎么也弄不掉,她大哥最爱整洁,现在她这个模样,不会又要惹他生气了吧。
她有些焦急的搓着,可怎么弄也弄不掉,越急越弄不掉。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一股子暖意绵延的流进她的经脉,肩上的酸楚慢慢消失了,脸颊上,手掌上,脚踝上被划破的小口子也迅速愈合,那暖流如涓涓溪水却又像磅礴海水,温柔和缓的顺着血管流进了身体的各处,驱走了心头的寒意和这许多天的委屈。
“大哥,对不起。”慕洛花低头道。
“嗯。”慕云峰似是回答的不甚在意。
“大哥。”慕洛花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的问道:“我是不是让你....”
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我是不是成为了你的包袱,我是不是一个让你丢脸的家人。
“没有。”慕云峰依旧没有波澜的答道。
“我还没有问呢。”慕洛花苦笑道。
“都没有。”慕云峰注视着慕洛花,突是微微一笑道:“看你有时间,不如便将数月前让你研习的剑诀,述之。”
“啊!哈?”慕洛花像突然被师长抽点随堂考试的学生,瞬间脑子清空。
“每日瞎琢磨。”慕云峰将手移开道:“不如好好研习。”
“严师兄同你说的。”慕洛花问道。
“不知所谓。”慕云峰神情不悦道。
慕洛花却是微微一笑,心情如阳。
她故意委屈撒娇道:“大哥你说没有嫌弃我,可却不理我。”
“嗯。”慕云峰应道:“事务甚多。”
“你说谎。”慕洛花语气中已然带着些哭腔道:“让我难过好几天,你看,你看眼睛都哭红了,大哥要补偿我。”
“如何做?”慕云峰想起自己的确有做的不妥之处,倒也不推脱。
“若是你能叫落红姐陪我一起去百花宴。”慕洛花小声道:“那我心情会好,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