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军官见势不妙,连忙派一队士兵从竖洞进入大洞。但此时义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抢占了竖洞下面的地势,三四名义军战士手持武器,看守竖洞入口,下来一个官军士兵,就杀一个,连杀了四五个,就再没官军士兵敢往下跳了。
这时,洞中的搏杀也接近了尾声,接近一百名官军士兵全部被杀灭,义军战士也牺牲了五六十人。洞窟内遍地都是尸体,满是血腥味,不时的传来痛苦呻吟声。王成章让人点燃火把照亮洞窟,他学着官兵的样子,把受伤没死的官军士兵全部砍死,将尸体抛出洞窟之外。随后抬头向洞窟上大喊:“狗日的官军,有胆子就下来,爷爷陪你们好好玩玩!”
陈永福接到禀报,也急匆匆的来到城头,听说心字楼下大洞被义军给夺回去了,立刻组织官军反扑,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城头上的官军故伎重施,把撒满火药的柴草扔下来,丢下火把点燃。随后陆续又丢下了几捆柴草,很快洞穴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不过,这次义军有了躲藏的地方,王成章组织义军士兵躲入洞穴下面的地道中,用一块石板挡住火焰和浓烟。直到天亮的时候,官军才泼水浇灭余烬,等浓烟散尽的时候,义军战士先跳出地道,在竖洞下面做好战斗准备。等官军士兵跳下来,跳一个,杀一个。
竖洞上面的官军大吃一惊,没想到洞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义军士兵,只是他们是怎么躲过浓烟和火焰的呢!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清晨,朝阳初升。远处在山丘上眺望的范青,看着从心字楼下的大洞中先是抛出好多官兵尸体,随后洞中还是冒烟,火光闪烁。但等火光熄灭,浓烟散尽的时候,第二次从洞中抛出的尸体,不再是义军,还是官军。
“成了!”范青大喜,王成章果然不负众望,把心字楼下的大洞给夺下来,且守住了。范青旁边的李岩和众将也都欣喜不已,虽然只夺回来一个洞穴,但这个洞穴最大,也足够给官军致命一击了。
这一整天,官军尝试了三次夺洞,都没有成功,最后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官军派了许多士兵进入这个大洞两边的洞穴,然后一起冲出来,想要正面抢夺洞窟。王成章率领数十名义军死守洞口,用长兵器从洞内向洞外猛刺。冲上来的官军纷纷被刺倒,死在洞口。官军不死心又让许多士兵用火铳攻击,义军士兵十分悍勇,守卫洞口的十多个人,被火铳发射的铁砂打的全身都是小孔,血流不止,却没人退后一步,最前面的义军战士都浑身血红,好似一排血人。有的流血过多而死,却也站在洞口对官军怒目而视,身体直挺挺的,站立不倒。
远处的义军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范青很快调动数千弓箭兵冲上来,在城壕外面射箭,箭如雨下,冲击洞口的官军一片片的被射到,很快就溃散了,逃回到自己的洞中,再不敢出来。义军靠自己的勇敢,到底把这个洞窟给保住了。
天色渐渐暗了,夜色把开封城笼罩,义军开始向地洞中运送火药。在朦胧的月光和昏暗的星光下,义军士兵挑着装满火药的担子,向洞窟中运送。为了防止官军从城上阻止,范青派了几千弓箭手在城壕周围防备,只要官军稍有动静,立刻成百上千的箭矢向城头射去,再加上四野昏暗,看不清义军的动作。城头守军根本没法阻止义军运送火药。到了三更天的时候,义军已经运送了七八十担火药,加起来有上万斤。义军有史以来还没进行过这么大的放迸。
城头守军一片惊慌,陈永福表面看着镇定,其实也是束手无策。他估计义军有可能明早就开始放迸,轰塌城墙。而且城外的义军调动频繁,北面城墙外,人声嘈杂,马蹄声不断,显然是在作攻城前人马的部署。
这消息不但守城官员知道,连在王宫中的周王也知道了,他如坐针毡,彻夜不眠,在供奉神像和先人的大殿中祈祷,向天地许愿,向祖宗许愿。巡抚、布政使、巡按使也都在向天地和关圣爷许愿,只希望明天都把流贼挡在城墙之外。
官绅们不断会商,寻求对付的办法。陈永福把主要兵力调在北城等候,准备一旦城被炸出缺口,就在缺口处血拼力战。开封士绅们还从民间募集了许多精壮义勇,在上方寺附近等候,一旦紧急,立刻登城。
城内紧张准备的同时,城外也在紧张的备战,范青召集众将商议的大半夜,明日清晨发动总攻,先用大炮轰击上次缺口,打塌城墙之后,派人进攻,吸引城头官兵的注意力。然后再点燃心字楼下面的火药引线,放迸轰塌城墙。根据火药的数量,估计这次放迸轰塌的城墙会很宽阔,这时,突然用重兵冲入这段缺口,估计官军很难防住。
随后,范青开始布置破城后的事情,根据以前破城的经验,破城后城内的乱兵是最大祸害。范青知道赵恩向来办事老成,就把破城后维持城内纪律的事情交给他。其中查抄周王府和城内官绅是破城后的第一重要之事。范青把这个任务交给马世耀,让他带领三千骑兵,迅速保卫周王府,还有重要官绅的家,周王和城中大官必须捉拿归案,但周王府和官绅的家先不必急着查抄,只派人包围,防止有乱兵进入防火抢劫。
城中的住宅必须保持完整,发现有着火的地方立刻派人扑灭,其中保护周王府的建筑完整是重中之重,一定要防止周王死到临头,举火自焚。
范青之所以如此注重保护开封城建筑,这是因为他已经有了经营开封,把开封做为暂时都城的打算,开封城中的一切建筑都被他视作义军财产。
范青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攻城战,以及破城后的各种安排。好在义军以前有很多破城的经验,不会临时发生混乱。
众将都是一夜没睡,大家都知道第二次开封之战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能否破城,就看明天早晨了。
第二天清晨,天渐渐亮了,经过二十天的围城,开封之战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从城头上可见城壕外半里处,许多步兵已经准备好了攻城,还有骑兵分列两翼,部伍整肃。
过了一阵,天色更亮了一点,守城的官兵看到许多大炮摆在城壕外步兵的前面,一共分成三个阵地,其中大炮最多的还是被垫高的那个土丘,一共一百多门大炮,所有的重炮也都集中在这里。两侧较小的炮兵阵地也各有三四十门大炮。闯营从攻打开封以来,火炮损失很大,至少也被官军摧毁了五六十门。可现在闯营的大炮不但没见少,反而多了数十门,可见闯营铸造大炮的能力已经超过了开封官军。
看这些炮口调整好的方向,官军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义军主攻的方向不是心字楼,而是上次被轰塌的那块缺口,虽然已经被修复,到底还是不太坚固,所以闯营选择这个地方,开始攻打。
城上人正在议论纷纷,忽然义军阵地上红旗一挥,几尊大炮响了,剩下的也陆陆续续开炮,炮声越来越密集,震动天地,这三处地方的大炮,不断燃放。铁的炮弹、铅的炮弹,在火药爆炸的推动下,从炮口射出,飞上天空,有的打在城墙上,有的从空中越过城头,射进城中。炮弹互相交织,发出令人丧魂落魄的尖利声音。更多的炮弹是打到原来缺口的地方,虽然城墙里面有木桩支撑,但城墙不断倾倒,成为一个陡坡,又变成一个慢坡。
范青和众将都紧张的看着不断扩大的城墙缺口,再有片刻功夫,就要发动总攻了。
这时,忽然吴汝义从大营疾驰而来,到了范青面前才勒住疾驰的马匹。马匹昂首嘶鸣,前蹄抬起。只见吴汝义面色惊慌,满脸是汗,不等马匹站定,就叫起来,“大将军,不好了,李古壁串联一些老八队的战士,连同曹营的人马,准备一起哗变呢!”
范青大吃一惊,这正是攻城的紧要时刻,生死系于一线,只要己方阵营出现一点小乱子,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况且是大规模的士兵哗变,攻城战士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会军心涣散,一场溃败就在眼前。听到这个消息,就算范青向来足智多谋,心志坚定,也不禁一阵慌乱。
刘芳亮大怒,喝道:“我立刻带兵弹压,杀了这狗日的李古壁和这群曹营的混蛋。”
李岩连忙道:“刘将军不可急躁,现在如果派兵弹压,定然是一场火并,就算把他们全杀光了,前线将士军心动摇,也没法再攻城了。”
傅宗龙拱手道:“大将军,如果真有叛乱,咱们必须稳重行事,可暂缓攻城,让大军缓缓后撤几里,先处置了内乱为上。”
范青知道傅宗龙说的有理,但处置内乱之后,士气定然衰落,也没法攻城了,只能撤军。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到熬到和开封守军决战的时刻,如果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他素来果决,但此时也不由得心如乱麻。
红娘子在议事的时候很少说话,这时,忽然拱手道:“大将军,据我所知,老八队的战士向来对闯营忠诚,即便在李古壁的怂恿下,也不见得会哗变。而曹营人马,可能知道我们今天声东击西的计策,怕咱们用他们当炮灰使用,只要跟他们说明情况,未必没有挽回的机会。”
范青也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他觉得红娘子的话,很有道理,便向她嘉许的点点头,“说得好!”
红娘子微微笑道:“我也是根据我这些年带兵的经验而说的。眼前,大将军不可乱了方寸,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范青点点头道:“我立刻去营地,跟他们说明。”
吴汝义大惊,“大将军,不可以去啊,乱兵加起来有两万多人,非常凶恶,万一大将军弹压不了,岂不是反受其害。”
刘体纯、赵恩、马世耀等人纷纷道:“愿意带兵虽大将军一起回营。”
范青想了想道:“不行,如果带大队人马回去,这些人定然以为咱们是来剿灭他们,到时候谈都不能谈,就得火并起来。我谁也不带,只我一人,带几名亲兵就行。”
众将一起道:“不行,这太危险了。这些乱兵胆大包天,既然敢哗变,也未必不敢杀范青。”
范青坚定摆手道:“我心意已决,就这样了,你们谁也不许跟过来。”说完点了几名亲兵的名字,准备跟他一起回营。
众将面面相觑,正不知怎么办,红娘子忽然拍马上前,轻声道:“我随你回去,我有一手红绳捆人的技艺,还可以射弹弓。擒贼先擒王,万一你说服不了他们,我可以出其不意擒住李古壁,定能制住乱兵。”
范青想了想道:“那好,你随我去吧,只是这样太危险了!”
红娘子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一丝惧色,轻声道:“咱们是好兄弟的,上次你答应过我。”
范青深深的看了红娘子一眼,转头拍马而去,红娘子加上六七名亲兵紧随其后。
只驰了几百米,忽然从营地中冲出来一百多人,见到范青立刻勒马停住,范青一看,都是老八队的人马。这些人一起向范青拱手行礼,一名校尉说,李古壁蛊惑人心,骗了一些老八队的战士,也欺骗曹营的人马。可他们这些人知道李古壁是坏人,也不愿意造反哗变,就趁机从营地中冲出来。
范青问他们营地中的情况,他们说,营地中已经被李古壁给控制了,营地入口已经被封闭,有许多叛兵守在营地入口,十分危险。
这校尉拱手道:“大将军,这些人既然已经豁出来造反,就什么都不怕了,大将军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去为妙。”
范青冷笑:“我不信两万多人都能反叛,当中有许多咱们的战士,就是曹营人马也不见得都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