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在上阳宫和徐皇后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赶去太后处见惠仁长公主。
再不去,他心里有数,姜玉那丫头能跑来东宫混天黑地得闹个没边。
人还在殿外,就听得殿内一阵阵欢声笑语。
季渊听得分明,他慢慢往里去,只要姜玉这丫头在,祖母总是极开心的。
“祖母。”男子跪地,笔挺的脊背像是山上坚韧的松柏。
至上次被拒,已经许久没见过祖母了。
太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刚刚还笑容满面,这下子神色渐渐淡了下来。
“姑母。”季渊心知太后有气,只是向惠仁长公主问安。
“快起来。”惠仁长公主温柔一笑,熙宁帝这么多儿子,唯独只有季渊和她最亲近。
上回回京都,这孩子眉眼里还有几分青涩,这回再看,已然成熟了。
“表哥!”季渊还未说话,姜玉已经飞奔过来了。
少女迅速在他面前站定,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得把他盯着。
“高了,也瘦了。”季渊打量了她一下,微微弯了弯唇角。
姜玉瘪了瘪嘴,“怎么偏偏不夸我好看了?”
季渊语塞。
惠仁长公主再度头疼抚额,叹气道,“玉儿,多大了?有没有点姑娘家的规矩?”
姜玉也不顾长公主的训诫,一下躲到季渊身后,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
少女对长公主调皮得吐了吐舌头。
长公主哑然失笑,这丫头,过了多少年,还是只晓得往这个侄儿背后躲。
笑过,她隐隐皱了皱眉,自己的母亲对季渊的态度不对,以往虽有长辈架子,却不曾这样冷淡过。
长公主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稍微推究一下,便想到了其中原因————
还是为了季渊和霍家那个姑娘的事吧。
心里有了主意,长公主便笑着缓和气氛。拣些姜玉在蜀地的趣事逗乐,这样才不至于冷场。
姜玉拉着季渊叽叽喳喳得聊着蜀地好玩儿的事。
她原是把自己闯的祸当作丰功伟绩准备炫耀一番的。
刚起了头,姜玉就瞥到了季渊略有深意的眼神,顿时心底一怂。
干笑道,“咳咳,都是闹着玩儿的。闹着玩儿的。”
“你年岁也不小了。”季渊板着脸,他这妹妹,从小就是机灵鬼,却也是太混了,姑母和姑父是完全拿她没办法的。
这话刚出来,姜玉头就疼了,得了,又要挨训了。偏生还是没法子混过去的那种。
男子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继而说到,“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话由他来说并不合适,季渊心里也知道。
可是姜玉的父亲离开东宫之前那句话,却让他起了这心思,“阿渊也知道,姑父就玉儿一个女儿,心底也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如意幸福才好。”
姜玉从来没想过季渊会同她说这些,只是支支吾吾得,“表哥,我……我没想过这些。”
惠仁长公主听见季渊说教姜玉,连忙凑了一句,“阿渊啊,你可知道京中有无合适的少年郎?”
姜玉呐呐道,“娘~”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一来京城就商量起这些了?
季渊还煞有其事得点了点头,“若是姑母需要,侄儿也可帮姑母好好物色物色。”
长公主喜出望外,她也没想过避讳季渊的,只是叮嘱,“那你可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太后皱了皱眉,“他毕竟是外男,哪里知道那些后宅的事情。”
长公主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过同朝的子弟,阿渊也知道大概品性才是。”
“照哀家的说法,还是把这事情给皇后通通气,让她的母亲徐夫人去帮你打听打听。”太后也很上心姜玉的婚事,给了一条建议。
“皇后的家族毕竟是书香世家,看上的子弟应该也不会很差。”
“既如此,不如这样吧。”季渊思忖了一下,“我先寻几个出色的世家子弟,徐家那边也去打听打听,最后的决定权,还是要给玉儿才行。”
姜玉喃喃道,“我还没想好呢……”怎么连表哥也开始唠叨嫁人的事了?!还替自己物色?!
物色个同表哥一样的夫君吗?姜玉狠狠得摇了摇头,太可怕了……以后还怎么出去玩儿?!
“这孩子没心眼的紧,让她做主,我怕她被骗了!”长公主看见姜玉的傻样,就恨铁不成钢!
“我相信玉儿的眼光。”季渊淡淡道,“何况成亲的还是她和日后的郡马,不是她喜欢的,也难以和美,一切以她喜欢为准。”
“玉儿是我的妹妹,我也不会让她往火坑里跳。”
这就是他的保证了,长公主欣慰得点点头。
姜玉这些年,谁也不服气,偏生就服季渊一个人的管教,他替她掌眼,长公主心里也放心几分。
她起了一个心思,莫不然到时候再将京中的才俊和贵女聚在一起,办上一场诗会,既能考教文才,也观察观察他们的人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太后听见季渊这番话,若有所思得看了他一眼。
哼,一手带大的孙儿,她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吗?
想娶那个霍家女?这孩子真是被那女人迷了双眼,满心都是情爱了。
太后心底飞快得想着,不行,得加派人手去寻苏玉了,早日成婚,自己也能安心啊。
长公主一时间没注意到太后的情绪。
只是想着疼大的女儿,也许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自己也跟着年华老去,青春不复。老母虽精神尚可,方才聊天也得知食欲大不如从前了。
她有些伤感得说,“日后玉儿还要靠你多多照拂,她是个没数的性子,唉……”
父母在,不言老,后面的长公主也不说了。
季渊看了旁边依旧自我纠结的姜玉,心下也懂长公主的纠结。
这丫头疯得没边,他管过教过,从不忍心下重手罚她,能如何呢?
唯有尽力护着吧。
姜玉在一旁听着,从无比得尴尬到有些触动。
细想想,从小她便害怕季渊,他也管束自己许多,可自己真正喜欢或者厌恶的东西,一直支持的也是季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