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乱长安 第一一八章 陶渊明要搞事情

一番闲谈后,眼看着也快到饭点了。

裴盛秦正准备吩咐礼部准备宴席,先前去东海王府传信的顺强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顺强好奇地瞅瞅晋朝使团,嘀咕道:“却是不如上回议和时的司马道子看起来敦厚。”

单论体积,司马道子自然是最“敦厚”的,还好顺强不是公狗,多少有点分寸,声音极小,没让晋使听见。

“东海王催促侯爷尽快赴宴。”

裴盛秦眉头微蹙,道:“你没告诉东海王今日我要招待晋使?”

公狗道:“末将说了,可东海王说宴已备好,既然赶巧,若是晋使不嫌弃,侯爷可带晋使一同前去赴宴,正好由东海王帮衬着招待。”

原来苻阳如今正苦心孤诣在聚合一切可以聚集的力量,为数月后的大乱做准备。今日邀请裴盛秦,本也是想再试着拉拢拉拢裴氏。一听说裴盛秦今天要接待东晋使臣,苻阳便动了心思。若是能找机会拉拢拉拢晋使,也不失为一大助力啊!搁在平时,苻阳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宴请晋使的。但今天却是一个机会,苻阳若能借宴请裴盛秦的名义顺带见一回晋使,谁也挑不出错来。毕竟苻阳邀请裴盛秦赴宴时还不知道晋使今天到,这就只能归结于巧合,没人能指责他心怀不轨。

裴盛秦斟酌着语句,打算让顺强再去回绝苻阳一次,他很清楚,把晋使拉去东海王府是不妥的。明知道苻阳身份敏感,还把外国使者往他那儿带,这不是典型的心里没逼数吗?

裴盛秦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啊哈,没想到贵国的东海王这么热情好客,我等自然是不嫌弃的!”

一个可恶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裴盛秦的思路。

只见嵇旷挂着得意的笑容,施施然起身,道:“裴侯也不必在礼部准备了,今晚我等愿去东海王府赴宴。”

裴盛秦看着“晋朝蔡徐坤”的笑容,只觉得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裴盛秦觉得他和顺强的交流已经很小声了,没想到还是被嵇旷听见了。

“这狗东西,肯定是故意的!”

裴盛秦心中暗骂,别的晋使可能对秦朝内部不甚了解,但嵇旷这个间谍头子肯定是门儿清的。这货这时候嚷嚷着要去东海王府,绝对是故意的,或许是报复自己之前想坑他弹琴?真是记仇!

裴盛秦却不知道,就算没有之前叫嵇旷弹琴的事情,一旦有机会,嵇旷还是会坑他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裴盛秦”这个名字,如今也不知有多少晋朝人对这个名字不爽!

嵇旷开口了,裴盛秦便不好拒绝。人家热心肠的皇族亲王主动帮你招待外国使者,外国使者自己也嚷嚷着要让亲王招待,你拿什么理由去拒绝?偏偏苻阳身份上的问题又是属于看破说不破的,大家都知道他身份有问题,却都不能够拿这个当理由说事。

苻阳邀请在前,嵇旷又坚持要去东海王府赴宴。裴盛秦知道,今晚去东海王府是免不了了,也不知道啖青明天会不会又来找自己喝茶。

“既然嵇侯想去,那便去吧。”

裴盛秦叹了口气,又对一旁陪侍的礼部官员道:“大家一起去,今晚一定要陪晋使吃好喝好!”

反正都要去,多拉几个人一起去总要好些,众目睽睽之下,诸事有个见证,以后也不会背上个为东海王秘密引见晋使的名头。

于是,诸多礼部官员在礼部侍郎裴盛秦的带领下,带着东晋使团若干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礼部,朝东海王府而去。

苻阳亲自在王府门外等待。

“多日不见,裴侯风采依旧啊!”

苻阳只是远远地一拱手,并未作出太过亲密的动作,这让裴盛秦对他印象好了一些。要是苻阳当众作出亲密的举措,无疑是想让别人误会裴盛秦是他的党羽。

裴盛秦同样还礼:“见过东海王,前些日子裴某在春风楼带走了紫槿姑娘,还未报与东海王知晓,若是东海王有需,裴某可将之送来王府......”

“此事不必再提,那日之事,本王也有耳闻。那紫槿也是个可怜人儿,若非裴侯义举,只怕她便要折在姚兴手上。”苻阳一摆手,高声道:“既然紫槿已被裴侯花钱买下,她便是裴侯的人,自该由裴侯全权处置,与本王无关。”

一应一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此揭过。

“哈哈,这些便是晋朝使者吧,烦劳裴侯为本王介绍一番!”

在裴盛秦的介绍下,以一正三副四位大使为代表,依次上前与苻阳见礼。

“哈,本王先前心中激动,却是忘记了待客之道。让诸位站在门口,实在是失礼,各位快快入府吧,宴席立即便上!”

苻阳亲自引众人进入大厅,分席而座。此时天色渐暗,大厅中已经点起了灯盏,一排排婢女如流水般来来去去,为各桌上菜。

礼部官员坐在左边,晋使坐在右边,苻阳作为此间主人,端坐上首。

裴盛秦坐左边第一列,他身边坐着一个熟人,却非礼部官员。

“嗨,裴侯,几日不见,可曾想我?”

王皮笑嘻嘻地拍了拍裴盛秦的肩膀,得益于裴盛秦与王国安兄弟较为亲近,王皮现在也与裴盛秦十分熟络。

裴盛秦和王皮闲聊起来,他对王皮出现在东海王府毫无意外,长安城里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王皮和东海王素来走得近,这俩是年幼时便相识的好友。

宴会开始,裴盛秦大半精力都放在吃东西上面,倒不是有意怠慢晋使。主要是本来就没多少正事,在礼部衙门坐了半天,能聊的天差不多都聊完了,实再是不知道说什么。

心中倒是有个十分有趣的话题,却不敢提出来,那是后世宋朝圣人朱熹提出的一个论点:嵇康魏臣,而晋杀之,绍不当仕晋明矣。荡阴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赎。事雠之过,自不相掩。

裴盛秦觉得一旦这个话题抛出来,嵇旷很可能成为继谢安和司马曜之后,第三个被他气昏的晋朝人。要是嵇旷的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点,立即暴毙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最怕的还是他没被气昏,突然暴起要杀自己灭口......这狗逼估计武功很高,为了两国友谊和自己的生命安全,裴盛秦决定按耐住心中的冲动,不乱说话。

来都来了,正好有苻阳帮着招待,裴盛秦也乐得轻松。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苻阳和晋使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苻阳不断与四位晋使闲聊,表现得如沐春风,四位晋使则表现各异。石三到底是赵朝皇裔,人前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不卑不亢,举止得体;王鬻之则显得热情万分,一看就是个崇媚秦朝的舔狗;嵇旷神情冰冷,逼格十足,还时不时用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瞪王鬻之一眼;陶渊明则像个傻逼一样站在那里发呆,非得苻阳说一句他才回一句,似乎很是不通人情世故。

“听说陶大人才华无双,斗酒诗百篇,本王虽在中国,却也听过陶大人之名。正值今日欢宴,陶大人何不赋诗一首,以为助兴?”

苻阳很会做人,并没有因为陶渊明身份低而对其轻视,时不时也会和陶渊明说上几句。他看中的是陶渊明的潜力,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使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成长为大佬。早点结交总没坏处。当然,裴盛秦不重视陶渊明也并非倨傲短视,只是身为穿越者,他很清楚陶渊明过不了几年就得辞官种田了,和他攀交情是没卵用的。

陶渊明正在喝一碗肉糜,见苻阳又提起他,便放下碗,撸起袖子擦干净嘴角的肉渣:”东海王有令,下官不敢违背,既然如此,下官便献丑了。”

说罢,陶渊明又扯下腰间酒葫芦,咕噜咕噜灌下去两口酒,然后沉吟片刻,便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今夜之筵席,觥筹交错,陶某不由见今思古。当年嬴氏之盛,金殿广街,也应是如此热闹。今便以五百年前荆轲刺秦旧事,作诗一首: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馀情。”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陶渊明抑扬顿挫,片刻之间,便让一首《咏荆轲》提前出世,四座皆默!

“好!好诗!”

嵇旷率先打破沉默,看向陶渊明的目光尽是欣赏,这小伙子有前途啊!这首诗表面上是写荆轲,但细细一想,把这个故事套用在三十年前的麻秋身上,也是很合适的。尤其是那句“飞盖入秦庭”,简直是妙啊。究竟是指的荆轲入嬴秦之宫,还是指麻秋入苻秦之宫,谁知道呢,这是典型的借古讽今啊!

更妙的是,这首诗还不犯忌讳,人家陶潜说得明明白白,他写的是荆轲,骂的是五百年前的嬴秦氏。这可和苻秦氏没关系,你们秦朝人想发脾气都找不到理由,总不能自己对号入座吧?

“好,果然好诗!”

“哈哈,陶大人有才啊,了不起!”

“嘿,陶大人这诗做得好,今晚下官请陶大人嗑药,今年新鲜出炉的精制五石散!”

晋朝使团中的许多随行官员,具是喜笑颜开,都觉得陶渊明这波借古讽今的操作很骚,怼得秦朝人话都说不出来。

陶渊明微微一笑,道:“诗已作毕,请东海王多多指教。”

虽然嘴上不说,但陶渊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爱国的。去年底淝水条约的签订,被晋朝许多文人视为丧权辱国,逮到好机会,陶渊明也不介意替大晋朝找回点儿面子。

晋朝人开心,秦朝人就不开心了。筵席上的秦人皆是脸色一沉,主动邀请陶渊明作诗的苻阳更是眉头紧皱,像吞了苍蝇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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