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战场,出现了滑稽的一幕。
前方两军尚在胶着,北征军的一员金甲大将却已一骑当先冲入了叛军后方。而叛军后方的万人大阵,竟是对这一员单骑严阵以待,甚至不少叛军士兵都流露出的惊恐之色。
至于原本在大阵中心的战车,此刻已经掉转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向后方逃离。很明显,战车上面的叛军指挥官,在被万人大阵保护着的情况下,依然被那冲过来的金甲大将给吓跑了......
只因,那金甲大将,是张蚝!
老帅张蚝,天生神力,其力足以倒提青牛。不是倒骑,是倒提,老帅曾拽着强壮的青牛轻松倒退行走!
老帅生于赵末,年少时在赵朝并州刺史张平麾下效力,后来赵朝覆灭,各地残余赵臣皆渐渐被秦燕等新兴国家剿灭。前秦讨伐张平之时,老帅孤身冲入秦阵,来回冲杀了足足五次,搅得周天寒彻!后来邓帅亲自出手,与张帅对战,互不能胜。一直到邓张二人体力皆快耗尽之时,吕光趁机出手,配合邓帅袭击张帅,朝廷这才得以将张帅生擒。
此战之凶险,可见一斑,张帅仅孤身一人,便横扫了朝廷大军。甚至可以说,若不是当时朝廷有邓帅能够与张帅相抗衡,说不定那一战的历史将会改写!
秦皇钦佩张帅的盖世神威,一心招降张帅,张帅却对旧主张平赤胆忠心,宁死不降。值得庆幸的是,张平是个软骨头,见张帅被俘了,张平知道自己难以抗拒王师,便主动归顺朝廷。然后在张平的耐心劝说之下,张帅不忍违逆旧主,最终才选择了投降。
从此,大秦朝有了两根擎天柱,邓张二帅,皆号万人敌!
张帅归秦以来,身经百战,战无不胜。
建元六年,朝廷平燕之时。张帅、邓帅、以及另一位秦将徐成,三人持矛策马,冲入了前燕二十万大军之中!邓张二帅在二十万燕军之中四番出入,如入无人之境,格毙燕军成千上万!仅仅三人,便彻底摧毁了二十万大军的士气,朝廷由此得以轻松灭燕!
“死!”
张蚝杀入大阵,咆哮一声,大刀一划,十余叛军便已身首分离。
见源源不断围上来的叛军,张帅冷笑一声,便又是一刀横扫。顿时,又一片血雾爆开!
拓跋珪余光后瞟,正好看到了张帅孤身一人在叛军中大杀四方,心头顿时一寒。
这老帅当年冲阵的次数可不止一次两次,当初朝廷的御林军都禁不住老帅一冲,前燕二十万大军也禁不住老帅一冲,拓跋珪实在不觉得自己这里的一万人能挡住老帅的步伐。寻常人单枪匹马冲击万军是笑话,但若把这个人换成邓帅或者张帅,那么成为笑话的就只能是那万军!
所谓万人敌,并不是凭空叫出来的,就像字面意思那样,万人敌,真的就是万人敌!
“独孤将军,花老英雄,咱们下车跑!”
拓跋珪大叫一声,便蹿下战车。
如今大阵骚乱,一万叛军四处乱窜,战车太宽大,在这般拥挤的环境中完全提不起速度,拓跋珪觉得下车跑要快一些。
独孤库仁与花老英雄从善如流,也跳下了战车,跟着拓跋珪一起逃跑。三人时而扭头瞟一眼后面,见张蚝还在不停地收割着叛军生命,有胆小的叛军已经畏惧了,不敢上了,甚至还有人似乎准备偷偷逃跑。看到这一幕,拓跋珪三人俱是一啰嗦,跑得更快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因叛军的中军大阵骚乱,拓跋珪逃窜,前方正与北征大军交战的叛军也陡然泄了士气。虽然叛军人数要比北征军多了数万,却渐渐陷入了劣势之中!
“老帅威武!”
“老帅威武!”
“老帅威武!”
此起彼伏的高呼声,在北征军中传起。
二皇子苻晖激动的看着战场,双眸明亮,不住呢喃着:“我大秦有如此神将在世,便是铁桶江山啊!”
须臾间,苻晖的眸子又转而晦暗:“纵然铁桶江山,亦与我无缘,终究是哥哥弟弟们去争。”
张蚝如同一道金色雷霆,疾驰着将叛军大阵劈成两半,张蚝马蹄践踏之地,已经隐隐出现了一条小河。
这是鲜血流成的河流,大刀横扫,一路伏尸,血流成河!
张蚝抬眸看着拓跋珪,拓跋珪正在匆忙逃跑,狼狈不堪。张蚝冷笑一声,便又策马朝拓跋珪的方向继续追击。
此时在张蚝与拓跋珪之间,其实还隔了无数叛军士兵,只是经过张蚝一番杀戮后,还有勇气上前的已经不多。往往张蚝马蹄所向,不及挥刀,前方叛军便会自行溃散。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张蚝!
“完了完了,主公,张帅骑着马,四条腿,咱们两条腿,跑不过他啊!”独孤库仁见张蚝离他们越来越近,不由惨叫道。
“主公,要,要不咱们也骑马?”花老英雄左右看看,叛军倒是不缺马,四周都是到处乱窜的叛军骑兵。
拓跋珪颤声道:“老子腿在打啰嗦,骑不动马,难道你们还骑得动吗?”
独孤库仁与花老英雄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显然,他们腿也软了。
这个时代马镫尚未普及,骑马时需要靠骑士双腿用力夹住马腹,才不会从马背掉下来。若是腿软了,显然是起不了马的。
“这些该死的贼军汉,张蚝一到他们面前他们便四散而逃,他们就不能去拖住张蚝吗,简直是不忠不义!”或许是受恐惧影响,拓跋珪一边逃,一边开始谩骂着叛军。的确,大阵好歹有一万叛军,大阵四周也还有好几万叛军,若是所有叛军一拥而上,纵然奈何不了张蚝,拖住张蚝给拓跋珪争取逃跑时间总是没问题的。可是,当张蚝击杀的叛军到了一定数量后,剩下的这些叛军往往见到张蚝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逃散,少有上前去抵挡张蚝的,正因如此,张蚝才能这么快追上来。
独孤库仁瞅了瞅发狂的拓跋珪,心中不由苦笑。咱们身为统帅尚且不敢与张帅对垒,直接望风而逃了,还能指望麾下的士兵冲上去对付张帅?没看见人家张帅一路冲过来,地上便躺了一路的尸体么!这些士兵刚刚亲眼见证了张帅神威,再加之张帅流传天下的彪炳战绩,还有胆子往前冲的士兵那真的就是胆子大了。还有,您一个叛军首领,说下面的叛军不忠不义,不觉得有些违和吗?
拓跋珪一边逃跑,一边哀叹道:“为何我麾下便没有张帅这般猛将,倘若老天给我一个如此猛将,我必能成就霸业!”
花老英雄眼珠子一转,忙道:“主公,花某有一女儿,亦是天生神力,等闲百十个壮汉,近不了她的身。若蒙主公不弃,花某回头便让女儿来主公麾下效力,花某那女儿妥妥的猛将之才啊!”
独孤库仁忍了花老英雄很久了,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他破口大骂道:“姓花的,你不是个东西啊!你靠溜须拍马获得高位,如今竟还想走后门给你女儿谋官职!主公莫要听这姓花的胡说八道,世上哪有百十个壮汉近不了身的女子?”
花老英雄如今直接给拓跋珪当小弟,辈分拔高了,也就对旧主子独孤库仁没了敬畏。他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说没有,我女儿便是!”
拓跋珪怒道:“张蚝就在我们身后,今日我等尚且不知能否活着逃脱,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想想该怎么从张蚝的大刀下面捡回性命吗,这俩傻逼居然还在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争吵,简直过份!
“奸贼,还不授首!”
雷霆仿佛在耳边响起,拓跋珪只觉两耳被震得剧痛,回头一瞧,张蚝竟然离他已不到十丈远。大概只需再过几个呼吸,张蚝的大刀便要落到他脑袋上了!
“完了完了,天亡我也!”
拓跋珪只觉裤裆一湿,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在下半身蔓延,腿也彻底软了,跑都跑不动了。拓跋珪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伸出两只手,分别扯住了独孤库仁和花老英雄的胳膊。
“也罢,看来是逃不掉了,你我三人既有了君臣之义,今日便同生共死吧!”拓跋珪肃然道。
被扯住的独孤库仁和花老英雄表情扭曲,似乎要哭了。你跑不动了,我们还跑得动啊,人家张帅是来杀你的,说不定你死了人家就懒得追我们了啊。
你自己跑不动就拖着不让我们跑,缺德不缺德!我们跟你拓跋珪,是指望你谋朝篡位成了,给我们封个大官享受荣华富贵的,谁特么愿意和你一起死。
数息时间转瞬即逝,张蚝离得更近了。
五丈、三丈、一丈!
“逆贼,死!”
距离拓跋珪三人只有一丈距离时,张蚝瞬间弃马,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双手高举大刀,朝着拓跋珪三人,一刀劈去!
拓跋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不认为世间还有谁有能力挡住张蚝这一刀救他一命。若是早知道朝廷这么狠,居然把张帅都派了出来,那他今日绝对不会亲自上阵,给张蚝这么一个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机会。
“锵!”
一把短剑不知从何处回旋飞出,击打在了张蚝正要落下的大刀上,刀势猛然为之一滞。
就在刀势停止的这短短一刻,一位少女猛然窜到了拓跋珪三人身前。少女左手握住一柄短剑,右手抓住了刚刚击中大刀,还未落下的另一柄短剑,然后立即双剑交叉,挡下了张蚝这一记力劈华山。
一击未成,老帅微微有些惊愕。
那少女胸口起伏,喘息着微退一步,沉声道:“爹,你没事吧。”
花老英雄死里逃生,高兴的手舞足蹈,示威般瞪了独孤库仁一眼,便扯过拓跋珪袖子,道:“主公,您看,这就是我女儿,厉不厉害?”
拓跋珪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没死,又见花老英雄居然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儿,顿时大喜过望道:“好!好!好!花老英雄,你生了个好女儿啊!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麾下第一人,位列独孤将军之上。你女儿即日起便是我军的大将军了!”
独孤库仁还未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听到拓跋珪的话,喜悦顿时转化为悲愤。花承莱这狗东西,和老子平起平坐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更进一步,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悲愤归悲愤,独孤库仁并未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不会有用的。他比谁都清楚,一个能够招架住张蚝的攻击,而没有被秒掉的武将,对拓跋珪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花老英雄欢喜交加,朝着少女道:“木兰,听见了吗,咱们父女俩都升官了。你看,爹就跟你说过,跟着拓跋太守造反有前途吧,若是不造反,咱们爷俩怎么能当大官呢!”
少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自小便热爱着大秦朝,甚至想过长大了要参军报国,为大秦天下尽自己的一份力。谁知道,还没等她投军,她爹就跟着云中太守拓跋珪一起造反了。一开始她爹就叫她加入叛军,只是她坚决不肯,她不愿伤害大秦朝。可是花承莱毕竟是她亲爹,当她得知朝廷已经派遣北征军开赴塞外七郡平叛时,又担忧起了花承莱的安危,于是便拿上武器干粮,偷偷跟在叛军后面。
张帅是她自小崇拜的盖世名将,可是,刚刚为了救下她父亲,她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对张帅动手。她知道,从她救下父亲和反贼拓跋珪,对张帅动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一个不忠不义的叛国之人。正当她满心愧疚之时,她那不成器的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叫她加入叛军!
少女回过头,冷冷的瞪了花承莱一眼,怒道:“还不快带着你的主子滚!”
花老英雄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愤怒,他也知道女儿一直不愿跟着他一起造反。拓跋珪虽然不知道花老英雄的女儿为什么凶巴巴的,但他现在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此时想要保命,还得靠这少女拖住张蚝才行。
于是花老英雄与独孤库仁一左一右拖起腿软无力的拓跋珪,三人一言不发,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张蚝眸子一冷,便欲继续追击,却见那少女死死挡在他身前。
“抱歉,张帅,我不得不拦住您,为了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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