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坚决不肯回宫,也不肯离开产房外头。
好在是夏夜,她坐着不冷。
屋里王稚已经麻木了,疼太久了后就没那么疼了。
她渐渐的又清明了起来,努力积攒精神力气生孩子。
在肚子上摸了一下,心里念叨:孩子,你要好好出来。要是你不好好配合出点事,咱娘俩至少得死一个。
屋里屋外都是煎熬,等到亥时的时候,陛下都已经派人来了。
再后来,王稚就没有什么心思留心时间。她腹痛一阵一阵,伴随着下坠感,自己感觉要生了。
稳婆也一边安抚她一边给她顺气。
不知过了多久,王稚只知道深呼吸用力,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人都要脱力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一种分离。
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过了一会,才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王稚躺在那,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隔了一层,听不大真切,又好像被什么透明的膜盖住了。
意识彻底回神的时候,才看见了青雀的脸。
娘娘您没事吧?
姑娘别怕,娘娘就是累坏了,没事,这就回神。稳婆笑着解释。
王稚张嘴才发现口干:给我点水。
稳婆赶紧端来了糖水给她喝。
娘娘,您生了小郎君,母子平安呢。青雀道。
王稚点点头闭上眼,这样,许多人都心安了。
外头听到报喜,皇后高兴的拉着彩鸾的手说不出话。
储妃娘娘如何了?彩鸾赶紧问。
娘娘累坏了,现在歇着,一会收拾过了皇后娘娘就可以进去看看了。花奴道。
皇后又坐回去:慢慢来,我不急。
二郎,恭喜你了。妹妹,咱们同喜。皇后道。
是啊,同喜。贵妃笑道。
薛绍冲早就站起来了,闻言点头:多谢母后。
他的担心少了一些,但是没见着王稚,总归不放心。倒也不急着要看孩子。
皇后此时其实是累的有些虚脱,虽说什么都没做,眼下都要天亮了。她来了这么久,一直就守着,就是坐着也累啊。
提心吊胆的。
此时安心下来,她就打量薛绍冲。没直接看,但是也一直打量。
谁与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好,可一对夫妇年轻时候好过,也总归是好事。
到了老,也有几分旧情面。
如今娇娘生下了嫡长子,阖宫上下都高兴。薛绍冲也高兴。.
他还能念着娇娘,可见他们少时的情谊是在的。
万幸啊,万幸娇娘嫁的人在意她。
二郎从来不在嘴上说那些好听的话,但是他能做出来也是好的。
世人看重嫡庶,可皇家却不一定。如果嫡妻实在生不出,总不能叫皇家子弟没了子嗣吧?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薛绍冲还能坚持,不曾因为这个嫌弃娇娘,就很好了。
世间男子为主,女人们从来不敢对他们有太多期盼。
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王稚被打理好之后就睡着了。实在太累了,其实也很饿,但是也顾不得。
自己生的孩子都没看一眼,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很放心。
自己身边都是自己亲近的人,不会出事。
早在她发动的时候就叫人看紧了门户,东宫其他女人不光不能进来,甚至不许靠近辰宿殿半步。
而且储妃生产,整个东宫都严管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出。
所以她睡过去之前是很安心的,毕竟这些年过去了,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娘娘您醒了?饿坏了吧?青蛮凑过来:皇后娘娘天快亮的时候来看过您和孩子。贵妃娘娘也来了,储君刚去上朝还没回来呢。
叫人去跟姑母说一声我没事了。也跟贵妃娘娘说一声。昨天我实在是顾不上,把姑母晾着了。王稚被扶着坐起来。
现在也不疼了,就是很不舒服:伺候我擦洗擦洗,把孩子抱来我看一眼,我这做娘亲的也是不称职。
什么话呀,有奶娘有我们呢。您累坏了。青雀扶着她坐好,叫人端来热水伺候她漱口,擦洗。
月子里当然不能大洗,但是这是夏天,擦一擦是可以的。
很快孩子就抱来了:这么小吗?那我还怀的那么累啊?
王稚接了,做娘的好像天生就会抱孩子:迟儿?
小郎君身子很好,也不小。青雀道。
储君看了怎么说?王稚笑问。
什么都没说,也没抱孩子。青雀小心道:大概是累了吧?
王稚笑出声:哪里是累了,他是不敢抱。这么小一个小东西,他不敢碰吧?
她就没往是不是薛绍冲不喜欢那方面去琢磨。
也是,奴婢看着也不太敢。青雀果然听着这话松口气。
快给我摆膳我吃了然后好好打理一下。储君回来要见我,我现在也不好见他。乱七八糟的。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哪里会好看呢。
等王稚吃过饭,打理好了自己,果然薛绍冲也回来了。
其实都要中午了,他本来是不需要回来的,但是心里挂着王稚,就回来了。
进了屋子,王稚靠着大迎枕正在闭目养神。天热,她也只在肚子上搭着薄被。
二哥。王稚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就叫了一声。
嗯。薛绍冲抿唇,走过去坐在她身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王稚。
王稚好笑:不认识了?不就是一天一夜没见?
没有,你累吗?疼吗?薛绍冲拉她的手,总觉得娇娘的手好像没什么血色。
不是累也不是疼,是一种说不上的不舒服,特别不舒服。不想躺着,但是月子里只能躺着。王稚握住他的大拇指:昨天很疼,昨天我疼的没了知觉。只怕我和孩子活不下来。
不会。薛绍冲揽住她:不会。
二哥,你有嫡长子了,高兴吗?这一回,就不会有人再死盯着东宫。王稚道。
高兴。薛绍冲轻轻叹口气:娇娘,你是最好的那个。
王稚笑起来:二哥,人心是会变的。不过就算是变了,二哥也要记得今日说我是最好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