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什么话好讲。
“怎么了,躺在这种地方?”
穿着粗布衣的小男孩躺在一个小山坡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看着那里的云慢慢挪动。
一个留着紫色短发的孩子坐在轮椅上,吃力地拨着轮子,木轮碾着泥土,停靠站了男孩耳边。
“嗯?说句话啊。”
被催了几下,男孩眼里慢慢有了一点焦距,他淡淡应道:“没怎么,就是躺着。”
紫发小孩拨了拨头发,又问道:“在附近没见过你啊,你是哪里来的?”
“……很远的地方。”
“那你有地方可回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平时就躺在你身下躺的地方,我希望您能哪里来的回哪去,快点走人。”
男孩:“……”
男孩的脸慢慢涨红,然后慌慌张张地起身,在原来躺的地方“啪啪啪”拍了几下,示意您请。
“哎哟,不错嘛。”紫发小孩被男孩的样子逗笑了,“还蛮有觉悟,本人很欣赏你啊,正好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不要来当本人的仆人,包你吃住。”
“不要。”男孩甩泼浪鼓似的甩了甩头。
“为啥?”紫发小孩问道。
男孩眼里露出一抹嫌弃,道:“看起来不靠谱。”
紫发小孩闻言眉头一皱,掏出一袋金币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以后我就是您的狗了!”男孩低头叫道。
王都,第二天夜晚。
少年睁开了眼睛,他靠在街边一面墙上睡着了。
好像有几天没有睡觉了,不断增加的、依旧不完整的破碎回忆让他梦到了一些东西。
上一次吃饭又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太清了。
他按着脑门,掏出一瓶之前准备的恢复药水灌了下去,从地上站了起来。
太软弱了,失忆那几天的撒泼打诨让他变得实在是太软弱了,再加上现在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居然被这小小的睡意给打败了,在大街上睡了过去。
“你还是再睡一会的好。”紫发小精灵倚在旁边的墙上,披着夹克,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夹着一根烟,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恢复药水又不是万能的,人总是要休息的。”
画风多少有点不对。
“我不需要休息。”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压迫,磨损,消耗能够迎合我心中的痛苦,只要我的怨恨还没有平息,我的灵魂还能够燃烧,我就不会停止。”
“是吗?”紫发小精灵吸了一口烟,当即眼睛一翻差点咳出来,但是仗着自己没有实体给硬生生忍住了。
这是什么狗屎,早知道不装b了有没有。
“你在怨恨什么?”小精灵问道。
“……什么也没有。”
“……”
“如果,我是说如果。”紫发小精灵突然开口说道。
“?”少年看向紫发小精灵。
“……不,还是算了。”
少年又把头转回去了。
‘好,继续干吧。’他想道。
当阳光划破黑暗,当黎明刺穿黑夜,当日间的第一辆列车到来,了断的时候就要到了。
是的,了断。
“明天,一切就要结束了。”紫发小精灵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此刻正值一月中旬,那轮皎洁的月亮晶莹宛若银盘。
太快了啊,实在是太快了啊……
唉,月啊,月啊,你可知我心意?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一切早已注定,这就是命运啊。
无力就是我们的罪。
……
“天就要亮了。”手斧哥说道。
他和黑袍人坐在旅店房间门前守着,这是为了避免淘气的小公主再次跑掉。
这一路上他们自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虽然小公主跑了一次但全程都是蒙着面的,那条鬉狗就算嗅觉再怎么灵敏也不定能发现,总不会在最后关头乱了他们的计划……应该。
这个世界也算是永生会的据点之一了,本来只投入了五个组的,但是随着计划收尾,那只鬉狗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开始抓着永生会的尾巴猛打,五个组,十人居然转眼间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没人知道这条狗到底是什么实力,是什么人,遇害现场只有一地的肢解碎块,永生会为了保证这次重要的数据采集能够顺利进行,又投入了二十五个常驻组,直接把这个世界变成小据点了。
结果又被吞了二十四个组。
之后再投,再吞,再投,再吞,这边的小分部居然直接被掏空了,不得不向永生会上级申请求援。
缺乏统一调度的永生会小组像是葫芦娃一样一组一组来,一组一组送,一直维持着人数上的平衡,现在吊了两年,这个世界已经死了超过三百人了,实在过于夸张,即便是手斧哥也不得不小心起来,尽量避免暴露行踪,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最后关头。
“那走吧。”黑袍人提议道。
“也好,我也多少有点想休息了。”
……
“没、没了?!”
粮店,一些市民满脸忧虑地挤在前台,面带无奈的店员坐在前台桌子后冲他们摊了摊手,说道:“是啊,吃的已经全部领完了,你们也别对我们发脾气,存粮发光你们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有余,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别的店里看看。”
“这……”市民们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不安。
平民收入本来也不高,一直维持在勉强够饿不死的地步,不是农民家里也没有存粮,这两天他们光顾着吃喝玩乐,此刻粮一断,突然发现了:
如果店里的粮食都卖光了,他们从哪里买吃的?
……
列车发出呜鸣,在轨道上滚滚前行,车箱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乘客,有的躺着,有的趴在桌上,有的翻看着报纸,手斧哥,黑袍人还有女孩就坐在一截车厢里。
“呜呜呜——”列车不断地前进,咔嗞咔嗞的难听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
“……”
“怎么,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手斧哥手里拿着报纸,瞥了女孩一眼,女孩用鼻子应了他一声。
黑袍人闻言对手斧哥说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闭嘴。”
“哎。”
……
“去,那边。”
小混混往一个贫民屁股上踢了一脚,催促着他往圣约得兰教堂中心大广场走去。
缺乏自我意识的贫民没有反抗的想法,只是唯唯诺诺地,慌里慌张地往他驱赶的方向走去。
不止是他,大量的人群被混混们驱赶着,在一座广场上慢慢聚集起来,一些维护治安的士兵皱着眉头走来,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烦意乱地和混混们一起接引畏惧的平民们。
这是来自上层的命令。
大广场中心有一个高高的坛子,这似乎是一夜之间建好的,平民们不安地议论着,在万众瞩目下,一个衣服破烂的赤足少年迈着缓慢而傲慢的步伐走上了高坛,他左右环视一圈,接着露出了极为变态的笑容,向他们张开双臂,宣言道:
“在场的各位……渣滓们。”
“你们好。”
“三十分钟后,我就要开始屠杀了。”
“……”
人群寂静无声。
“啊,不信吗,嘛,也正常。”
少年放下手臂似是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接着猛地往地上一跺,冲击在刹那间冲入坛子内部,随着一声冲天的巨响,坛子在转眼间崩裂,无数的碎块逆着重力冲天而起。
伴着漫天破碎的尸体。
“……”
零落的尸块和木屑石屑像雨一样淋淋沥沥地落下,落在房子上,地上,人们的身上,红的,白的,湿的,干的,碎的,整的,认得出来的,认不出来的,眨眼间布得到处都是。
“你们看,我可没有撒谎,让我想想……”少年拍了拍手,对他们说道,“你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逃跑。”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
“跑吧,渣滓们,跑吧,再不跑就要死了,就像你们身上那些东西一样。”
……
列车呜咽着,停靠在了王都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