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男蹲在剑士的尸体前,将其一剑一剑地切割,分成一块块小块。
说要切碎他就切碎他,二男一向说到做到。
但就在他再次下剑的时候,剑士的尸块突然蠕动起来。
……
“你知道该怎么消灭这些怪物吗?”三男问道。
“把头打爆就行了。”表哥目光飘忽地回答他,“只要那个怪物拥有基本的人形,爆头就能杀掉,这是主的恶趣味……没有人形那就那就当我没说。”
“并不是一只两只的问题……你知道该怎么消灭所有怪物吗?”
“所有吗?”表哥左右晃了一下空空的脑袋,而后说道,“它们没有维生能力,只要把制造它们的神杀掉,无人生产,它们不出几天就会自己死光了。”
“……那祂在哪。”
“很近了,离你们很近了……继续向前吧。”
三男看了一眼金有钱,金有钱也回看他,神色平静。
他对金有钱说道:“走吧。”
金有钱应道:“好啊。”
三男又看向表哥,他目光呆滞,头颅歪斜,活着,但又好像已经死了,他在卵外面,但与卵里的人好像没有不同。
三男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快步向前走去,金有钱连忙起身跟上,走之前,他回头冲表哥问道:“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表哥低下头指了指头上的洞,“你看,之前我很痛苦,苦得无法忍受,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也不会再痛苦了。”
“……”
“可你现在依旧很痛苦。”
说完,金有钱就小跑着跟了上去,留下原地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一动不动的表哥,他微微张嘴,呆木木地看着卵中的姑姑。
“我?”
“我还是很痛苦吗,妈妈?”
姑姑没有回答他。
“是吗。”
他像是得到了答复,低下头去,缓缓地伏在了地上。
就这样死去了。
如果痛苦不是源于思考,那么痛苦源于什么?
……
“等等我!你怎么跑怎么快啊,你家衣服还没收吗?”
“……”
三男止住了脚步,金有钱一个不察一鼻子撞了上去。
“哎哟,你干嘛!”
三男背对着金有钱,金有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沉地问道:“你的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
“不,算了,没什么。”三男摇了摇头,道,“你走吧,别再跟来了。”
“?”
“他不是说那个什么神已经不远了吗?那一定很危险,你别再往前走了,回去吧,往回走,走到哪都无所谓,别再往前了。”
金有钱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了,他说道:“我可以帮上忙。”
“也许吧。”
“但是我不信任你,从一开始就不,”三男平静地看着金有钱,“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
“……”
金有钱沉默了一下,接着挂起了一张亲近的笑脸,他勾着三男的脖子说道:“不要这样说嘛,咱俩谁跟谁啊,我们可是救命的交情,信任什么的那不是……”
“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金有钱的笑脸霎时僵硬了,他顿了一会儿,勉强咧咧沉重的嘴角,哈哈地说道:
“我、我是……”
假名,他已经编了无数个了,早已熟练地不能再熟练了,一个全新的名字不加思索就已呼之欲出。
“我叫……”
但他看见了三男的眼神,那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莫名的,疲惫的,无神的目光。
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张……”
“张……”
“……”
“为什么不说?”三男问道。
金有钱别开视线,沉默以对。
“你在这场戏目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三男死死地盯着金有钱的眼睛。
“你没有身份。”
“你没有名字。”
“你没有过去。”
“你没有爱恨。”
“你没有心。”
“你是谁?”
“……”
金有钱仍是沉默。
“够了。”三男捂住额头,对着他挥了挥手,“你滚吧。”
“我有用吗?”金有钱突然开口问道。
三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有用吗?”金有钱再次问道,而后赶忙改口,带着一点祈求,几近卑微地问道:
“不……不是,我是说……你需要我吗?”
“不需要。”三男说道,“快滚吧,滚地越远越好。”
“……”金有钱微微张开了嘴,而后又闭上了,突然间,他俯下身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咳地是如此用力,甚至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眼泪鼻涕一股脑涌了出来,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才能罢休,许久,他直起身,没再说话,回头往来路走去了。
他会去哪
三男不知道,但至少……别再往前走……也别再跟着他了。
够了,真的够了。
啊啊啊真的够了啊!!
“你又想去哪啊?!”他愤怒地大吼道。
黑色的剑士,提着剑从他的前方缓缓地走过来。
他无视了三男,擦过他的肩膀向着金有钱离开的方向走去。
“别、再、向、前、走、了!!!”三男平生第一次吼地如此用力,如此疯狂,如此竭尽全力,如此歇斯底里,他拔出枪,指向了剑士的后脑勺。
而后开枪。
在短短的一刹那间,剑士拔剑挥剑斩了过来,圣斗士是不会被同一招击败两次的!
“叮——————————”
橙黄色的波纹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来来回回,层层叠叠,绵延不朽,剑士的剑像是卡进了那什么里一样,凝固在空中无法完全动弹。
第三种子弹,黄昏下哀叹。
凝固!
……敌人。
剑士手一松放开了自己的剑,身子一晃像是鬼魅一样直接晃了过来,携带着浓烈的杀气,那冰冷的锋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游离的弧光,向着三男狠狠切去。
开枪!
三男完全无视了剑士的斩击,再次向他开枪,子弹与剑擦肩而过,掠向了剑士盖着钢铁的额头。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鸽子翻身躲过子弹,剑刃一转划过一道圆弧自下而上袭来。
开枪!
三男不管不顾,不断地射击不断地射击不断地射击,向着剑士毫无保留地倾泄他所有的子弹,将他所有的一切向着剑士全部倾泻出来。
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思考后,剑士判断不值得与他同归于尽,他收剑退了一步。
这一步后,他再也没能前进。
特殊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飞射而来,一枚枚弹壳飞起落下,一个个空空如也的弹夹堆在地上,剑士不断躲避不断躲避,直到被一枚黄昏下哀叹击中了右臂,他再也无法躲避,一枚枚前所未见效力诡异的子弹“噗噗噗噗”接连不断地钉入他的躯壳,巨大的力道将他打地如麻风病人一般挂在空中疯狂地抽搐着,第一次,他惨烈的哀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咔咔咔!”
子弹打光前一瞬间,三男机械性地将手摸向腰间,摸到了最后一个弹夹。
两枚绯绯色思恋,是一女的弹夹。
三男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弹夹,然后将里面的子弹缓缓推进左轮里。
够了,真的真的够了,让我去死吧,队长。
剑士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型,像是一朵失控的烟花一样一片血花连着一片血花,被不断涌起的橙黄色波纹固定在半空中。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
声音传入耳畔,三男顿时僵住了。
他像是脖子生锈了一样卡兹卡兹回过头,却见二男面无表情地鼓着掌,一步步掠过他的身侧,在剑士前面停下,他看着剑士做成的雕塑,敬佩道:“看来他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死了,不愧是你。”
“虽然你不太擅长战斗,但一直都很称职,谢谢你了。”
“你……”三男裂开不知何时已经干涸的嘴唇,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杀了队长?”
“……对。”
“为什么?”他问道。
二男犹豫了一下,说道:“她是个麻烦的人,假如她能让那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会白白划走,那一切就完蛋了。”
“……我听不懂。”
“当然。”
“……”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一个目光古井无波,一个的目光却慢慢变了。
像是早已注定。
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杀意霎那间吞噬了三男疲惫的心,他狂吼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抬起了枪口,二男在同时双手探向后腰。
“砰!”
带着丝丝血色的弹头钻开空气,携带着高压气体呼啸而来,二男在一瞬间挥出短剑,子弹与短剑磕在一起,二男的手腕发出“咔嚓”一声声响,短剑断裂,绯绯色思恋在他的头发边擦过,带起几缕断发。
二男挥出另一只手,那只手上也有一把短剑,他的手指一松,短剑打着旋飞了出来。
“砰!”
子弹射进了二男腰腹,绯绯色思恋直接破开他的后腰飞出,常人必死的高压气流在他的体内爆发开来,却只是令他不由闷哼了一声。
三男沉默地站着,平举手中的枪。
短剑扎进了他的额头。
看来是输了啊。
在死亡来临的一瞬间,三男想着。
队长,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亡真是轻易。
我本来都已经无所谓死了,现在居然这么想哭,可恶,这都是你的错啊。
“吱——”
剑刃刺穿头骨,扎进了内里,将这个男人最后的思念贯穿了。
抱歉了队长,我实在太过太过无用了。
没有你,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
三男的尸体倒下,二男捂着腰上的洞趴在了地上,满头冷汗流了下来。
他被饶了一命。
“呼,呼,呼。”
在与三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本来不想杀他,结果最后没有杀人的却是三男。
“呵。”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
二男有些惊慌地俯下身抓住地面,脚下的肉块像是大海上的破浪般死命地蠕动起来,一排排的卵被抖的飞了起来,摔在地上,薄薄的膜“噗”一下毫无疑问地破开,人色的汁液飞溅,而后被那地上狂乱的血肉吸允,直到再也没有痕迹。
三男的尸体也甩了出去,二男没能在意,眼前的整片血肉天地猛地自我翻卷起来,天地在一刹那挤在了一起,混合,搅拌,翻涌,旋转,上上下下所有的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说起来,脚下的这个东西,它也是个怪物。
……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无数湿软的触手攀附而来,死死地抓住金有钱的身体将他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噔!”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个小时,一束光打在金有钱的脸上,将他迷迷糊糊地唤醒。
这是哪?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阵的,细小的,混乱的低语。
细细听去,它们在念道:“是神。”
“伟大的,无匹的,光芒万丈的神。”
那些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它的威光贯穿宇宙,它的传说永世长存。”
“神啊,啊,神啊,我等伟大的神啊。”
“永恒的,不灭的,不可想象不可接近的神啊。”
黑暗中的一切伴着混乱癫狂充满极致负面情绪的吟诵慢慢浮现,无数的,一望无际的黑袍人跪在地上,一道冲天的巨大十字架屹立在视野尽头,一个头颅扭到背后的男人倒掉着挂在上面。
这身影看起来无比地熟悉。
“您是如此的、如此的……”
倒吊的男人在吟唱中从十字架上脱落,像是劣质的电影特效般向着金有钱诡异地一路平移过来。
“如此的可怖可憎啊啊啊啊!!!”
是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音调像漩涡一样狠狠地钻进金有钱的耳道,所有黑袍人的脑袋在一瞬间扭了一百八十度,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像拧瓶盖一样将他们的头拧开,黑袍断裂,头颅飞起,一颗颗脑袋被固定在半空,齐齐盯着金有钱,他们张大嘴巴极度痛苦地嚎叫,被硬生生抽出的脊椎骨像虫子一样甩来甩去,血肉骨髓和脑浆喷洒了一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吊的男人疯癫地大笑起来,他的大小从金有钱的视角看居然没有一点的变化,好像是全世界在围绕他后退一般,他就那样倒吊着来到金有钱的跟前,已经几乎与他同高。
他狂笑着,扳住自己的头,“喀吧”一下扭正,露出了自己的脸。
与金有钱一模一样的脸。
“surprise!惊喜吗亲爱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