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楼谏回想着自己当时重生时,被强行塞到脑子里面的那些“原著”的剧情。

白盛忻穿越过来的时间很早,应该是只有六岁。

那个时候在小孩子的身体里面却有着成年人的灵魂。

白盛忻的上辈子过得也并不好,几乎是走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所以他渴望成功,也渴望金钱。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拥有了重来一次,逆转人生的机会的时候,才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

——他太知道身为底层的苦楚,所以死也要往上爬上去。

刚穿越过来的年幼时候的白盛忻会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楼谏都不会觉得意外。

也许从灵魂更换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不要告诉我,你心中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楼谏从下而上盯着邬合的眼睛。

“你和他接触了这么多年,你很清楚,他到底能不能做出这样子的事。”

虽然他现在形容狼狈,但是语气几乎是轻描淡写的。

……甚至带着一点怜悯。

他对于邬合的态度始终都是怜悯,却没有恨意。

不仅是因为他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上辈子的影子,而更大的原因是:

——谁会恨一把没有情感的,只会杀人的刀呢?

邬合突然伸手,将他的脖子摁到了身后的柱子上,用力掐住。

他的手指几乎要深深陷入到楼谏的脖颈里,手背上面的青筋也一根根凸起。

“哥!”

楼谏还没什么反应,殷刃立刻像是条被踩到了尾巴的狗一样叫出声来。

“你快点放开我哥,你在对他干什么!你这个丑八怪!”

“你的主子让你咬人了吗?你就敢动他!”

楼谏挣扎了一下,感受着呼吸道被一点点压紧的呼吸窒息感。

食道被挤压,从胃里面升起来一股呕吐的冲动。

“咳咳,你害怕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笑了。

“你,你究竟是在怕什么,你自己的……咳咳,心里清楚。”

他当然了解邬合,就像是了解上辈子的自己。

自己爱的人却并不爱他。

而只是将他作为一个自己往上爬的工具,一直都在利用他。

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自己心中对于白盛忻的那份爱。

只要我爱他,我为他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我就并不是小丑。

但是,当得知那份爱原本也是因为被欺骗才得来的话……

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信的价值观一下子崩塌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邬合面色铁青地松开了他的脖子。

随着他的离开,楼谏的脖颈上面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他垂下头来,一头微长的

白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侧,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但是楼谏一边咳嗽,一边却笑得很开心。

就算是过得再惨的人,在看见了比自己更惨的人的时候,总还是会开心一些的。

“你去查吧。”

楼谏从嘴里面吐出了两个名字,都是从记忆里面的剧本里翻找出来的,和当年那起火灾有关系的人。

“关于当年你家那场大火的消息,他们应该知道一些内幕。”

邬合很深地看了他一眼,用沙哑的嗓音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呵。”

楼谏懒洋洋地勾了勾唇,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殷刃身上。

“搞清楚一点,我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在帮我自己罢了。”

就在此时,在厂房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殷心兰的尖叫声。

他们之间的对话被迫打断。

邬合起身,快步向着厂房深处殷心兰所在的房间跑去。

很快,他走出来,脸色更加难看了。

“老大,怎么了?”

他身边的小弟问他。

“她看见了一只老鼠,被吓到了,似乎是癫痫发作了。”

邬合穿上了外套。

“我去帮她买点药。你们好好把人给我看住了,警觉一点。”

他转头,视线和楼谏对视了一秒钟,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如果你白哥问的话。”

“——你就说我很快回来。”

黑色风衣扬起一角,邬合转身离开。

“好的老大!”

楼谏在中间又睡了一觉。

白盛忻和邬合都不在,但是在他们的身边却还是有着三个人来看守他们。

再加上手脚都被捆住无法自由活动。

所以想要光是凭借他们两个人离开还是天方夜谭。

更别说那三个小弟轮流换班,来看守他们,真是称得上一句兢兢业业。

邬合之前是混□□的。

他在父母去世后,自己从福利院跑了出来,给自己认了一个新爹。

也有了一群小弟。

白盛忻这些年里面没少让他做一些脏活累活。

想一想也是,毕竟邬合这么爱他,那么为这份爱付出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恐怕在白盛忻的眼中,邬合的确很“好用”。

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和对方分手。

此时他们也没有事情做,只能慢慢地一点点将关系理顺。

在之后就是等待。

中间似乎是又过了两天的时间,邬合打着买药的借口出去,却再也没有回来了。

楼谏很清楚他那只不过是借口。

“你怎么和那个丑八怪很熟的样子啊哥?你们不会上辈子关系很好吧?”

殷刃悄悄和他咬耳朵。

啧,这怎么不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同吃同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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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我都有点嫉妒他了!”

其实他心中怎么会不清楚,就是此时想要借题发挥,楼谏都有点懒得理他。

“嗯。”他闭着眼睛说。

“嗯是什么意思?”

殷刃的心中更别扭了,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是不是又在敷衍我!你一定是不爱我了!”

“你,你没有跟他睡过吧——”

楼谏睁开眼,被他烦得都没办法了,只能叹了口气。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们现在,被绑架了。”

“甚至可能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但是你却只关心你哥我上辈子有没有和别人睡过……”

“那怎么!那怎么!”

殷刃还振振有词。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逃避!”

“没有,你满意了吗?”

楼谏又叹了口气。

“上辈子在年轻的时候被白盛忻那个混蛋给骗了,做了一些错事,但是这辈子只有你。”他说。

“从身到心,都完完全全是你一个人的。”

“——满意了吗?”

“嗯,嗯……”

殷刃哼了两句,突然又说到:“哥,我刚刚不是说笑。”

“嗯?”

“我好嫉妒他们,嫉妒他们认识上辈子十八岁的你……”

“你嫉妒什么?”

楼谏终于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我上辈子的十八岁,和你一样的烂。”

“什么鬼样子,你照一照镜子就能看到了。”

“但是不一样的哦,哥。”

殷刃的声音低低沉下去。

“像是你一样,我也在想,如果我能在你上辈子十八岁的时候出现……”

“你上辈子会不会,稍微过得好一些,也能更开心一些?”

“就不会遇到后面的那些坏的事情,也能够避开和烂人的纠缠了……”

楼谏的喉头微微动了动。

他仰头,看见厂房的破窗上面扬起金色的灰尘,像是一场大雪。

是一个温暖的午后。

可惜,他现在看不到殷刃那双黑沉沉的像是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不然肯定很漂亮。

“嗯。”楼谏说。“但是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阿刃,你信命吗?”他问。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殷刃一次。

那个时候殷刃的回答是不信。

“可是在遇见哥你之后,我信一点了。”殷刃说。

“不过只有一点。”

“佛祖说,一切都是有因有果,所以当一个坏的结果出现的时候,说不定在很久之前就埋藏下了祸根。”

“有道理。”殷

刃点头。

反正他觉得他哥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阿刃,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是果。”

楼谏眯了眯眼睛,看着阳光在灰尘上映照出一道金色的光带。

身后人的体温似乎传到了他身上来,是温暖的,有着勃勃生机的。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平静。

他说:“为了这个果,我之前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

有很多之前纠结的事情,在此时,突然都解开了。

楼谏也是在此时骤然清晰地明白了一点。

这里困不住他们太久了。

善有善福,恶有恶果。

白盛忻的恶果,也就近在眼前。

三天后,邬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白盛忻。

在厂房的一个房间里,邬合似乎是和白盛忻大吵了一架,将东西摔得叮当响。

半响,白盛忻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面出来。

并且还带走了在隔壁房间的殷心兰,不知道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你们走吧。”

邬合从房间里面出来,给他们两个将手上的锁链解开了。

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却像是衰老了好几岁。

人的精神气都消减了好几分。

“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

楼谏看见在他那已经愈合的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刚刚被划出的新伤。

几乎将他整张脸都破相了。

“老大,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的那些小弟没忍住发问。

“赎金都没要到不说,好歹打他们一顿啊,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人带来,又放了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合我们道上的规矩啊!”

“去去去!”

邬合皱眉瞪着他们。

“都机灵点,这事以后不准往外说,不然有几条命都不够你们赔的。”

太久都没有自由活动,楼谏在松开了手上的锁链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殷刃凑过来。

殷勤小意地给他哥捏着手指。

“这事,你们也就不要追究了吧?”

“我这些兄弟,都是从小跟着我的。我本来不应该因为和白盛忻的事情,就把他们牵扯进来的。”

邬合低声说。

“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说个价吧——”

“呦,现在知道后悔了?”

殷刃阴阳怪气。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当时把我们带过来的时候不是厉害得很吗?”

“阿刃!”

楼谏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

在这里将场面弄僵,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

毕竟这里也还算是对方的地方,说不定对方又什么时候要反悔。

“其实,这里面大部分的情节我这几天都想明白了,只是还有一点没有弄清楚。”楼谏问。

“你们绑架殷刃也就算了,这是因为他和白盛忻有恩怨。”

“——只是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殷心兰。”

邬合的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惊讶的样子。

“什么,你不知道吗?她其实是……”

他们还想要再继续交谈。

却正在此时,听见从厂房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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