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经·卜居》全本免费阅读
仔细打量着横七竖八的木条,花钿忽心生一计,去东厢里寻几条赵斯年和李星禾已经废弃的布条,想着将这断掉的花架给包裹起来,拴紧搭上,再放上竹蔑,这就成了。
不料这花钿想得挺好,待到将这花架搭好,又放上竹蔑时,布条噗地一声就开了,万寿菊的花瓣又撒了一地。
花钿尖叫着惊讶一番,也不再想着去把花架收拾好,只管着去把花瓣都给收拾到竹蔑中去,在房间里四下摆开。
正收拾时,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丝血迹,花钿这便十分害怕了起来。
静下来听着铺子里安静寂寥,只余自己,其余旁人都没了踪迹。
她这才赶紧地攥紧崖柏簪子,又小心地唤几声花清洛的名字,后再朝着正堂嘀咕道,“你若再吓唬我,我可恼了。”不过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就此花钿也不管这室内的狼狈,攥紧崖柏簪子,仓惶地逃到成衣局的外面去了。
未等花钿平定心神,堂前的槐树忽地窸窣一声,有叶子跟着落了下来。花钿吓得抖了一下身子,急急朝着那根晃动的树枝望过去。
忽见一条漆黑色的尾巴仓促收进了叶子中间,再也瞧不见踪迹。
花钿并不知道现下她头上的崖柏簪子正熠熠发着光,现下她也不管这簪子是否是真的辟邪,只因自己真的是怕得不行,这便提着裙子匆匆朝长乐坊的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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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李星禾跑到青石牌坊时,突然住下了脚步。
他朝着那片蓊郁的槐林看去,表情霎时凝重了起来,踟蹰一下便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林子的深处跑去了。
因是雨季刚刚过了,林子里正花草茂盛,血草、狗尾草以及积雪草已及膝盖。
李星禾走得较之前要困难一些。
尾羽上映着蓝光的灰喜鹊陡然从树下跃上了枝头,那花白相间的黑喜鹊也跟着嘲哳一声朝着枝头上空飞去了,没在草丛中的青蛙噗通一声跃进了旁边的溪水中,除此便只剩虫鸣和李星禾的脚步声。
李星禾时而跑着,草高难行时也是急匆匆地快步走着,脚步一刻都没停下过。
及至到了那树王的身边,李星禾眉头紧皱,忽就觉得心里绞痛得很。
四下树木的茂盛葱郁,花草的热烈奔放,将眼前这棵光秃秃的树王衬得格外的萧瑟孤独。
之前听到坊间的人将树王与赵斯年的命运联系到一起时,李星禾心里除了些许的愤怒,更多的是不屑一顾,但现在此情此景,那些愤怒、那些不屑一顾全都烟消云散。
当下他竟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开始害怕那些他所嗤之以鼻的虚假谣言,突然有一天成为了现实;他害怕终于有一天,他始终信奉的“人定胜天”最终是个谬论。
李星禾仰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棵光秃秃的槐树,只觉一切尚未发生,他的心已死了半截。
太清宫坐西朝东,是布局工整的三进殿院,白墙玉阶、朱门青瓦,匾额为木雕篆书体长方形“太清宫”三字。
三官殿的主殿属单檐硬山式的结构,砖石木构造,又覆以黑色板瓦和筒瓦,是标准的宋代建筑,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不乏古朴庄严。
太清宫前生着百年古槐树和密集的山茶花林,只那山茶花未开,苍翠着一整片叶子,风来时窸窣婆娑,颇有期盼花香之意。
至于那古槐,盘根错节、遮天蔽日,树下常是一地的斑驳光影,苍劲的枝干总撑着鳞片般的叶子,日光映处,宛若群蝉毕至,黄绿交接,似有羽化般,仙气萦绕。
说话间花清洛正至那树下,红裙绣鞋,朱唇乌发,侠义飘然。未等喘息歇脚这便急急地扣门去了。
少顷出来一青衣束发小厮,顾不上回礼那小厮的负阴抱阳,花清洛便挤了进去。
方进院门,正瞧见乘黄伏在南面禅房的廊间。
花清洛心松懈下半分,想那赵斯年大概是无碍。也不去搭理乘黄,花清洛径直闯了进去,恰遇见晏华给赵斯年包扎好伤口,遂问道,“这小子可好?”
晏华侧脸瞧这冒失的花清洛一眼,摇头道,“我与他本就无缘,好与不好我不好说。”
那花清洛本就不是什么含蓄委婉之人,只白了一眼晏华方才道,“我不与你打花腔,你且明白告诉我,赵斯年那小子有无性命之忧?”
“牵一发而动全身。”
花清洛皱皱眉头,本想开骂又碍于师婆的脸面这才罢了,道一句,“我最不喜说话绕弯带拐的,也看不惯你们这些故作清高的言谈,个个都是文字游戏,没少得。人非死即生,通透清澈,那就这么多天机不可泄露。你不说也罢,我也听得头疼!”花清洛白一眼晏华继续道,“这人我可就带走了。”
晏华面无愠色,态度仍旧祥和,只微微一笑道,“你且扶他回去,往日自有救他之人。”
“能救就好,谢谢您能坦诚直言。”花清洛假笑道,又装足了讽刺的意思。说罢看去赵斯年一眼,问道,“你还能走不?”
赵斯年自是不肯搭理她,径直出了禅房。
那乘黄早就候在廊前,见赵斯年出来急忙俯身,欲载赵斯年。
赵斯年并不应允,只小步缓行,花清洛尾随在后面,骂着他的倔强。
因是回后院,几人一路往南去了,仓促赶来的李星禾正进了凤凰台正门,一路从北门奔去,正错开了赵斯年和花清洛二人。
而太清宫的禅房中,等花清洛去了,晏华这才给黄鸟擦过药粉,又喂了些许果子和水,这便叫人重新换上茶水来。
一旁奉茶的小厮这才抱怨花清洛的无礼粗俗。那晏华笑道,“凤凰台中最明智罢了。”
小厮猜不透,正欲问时,忽见李星禾猛闯进来。李星禾负阴抱阳匆匆给晏华行过礼这便着急问道,“晏华师傅,赵斯年可曾到过这边?”
“花清洛已送他回了后院。”
那小厮便插话道,“你可来晚了,他们刚走,现在走兴许还能追上。”
只见那李星禾也并不急着追去,犹豫徘徊一阵,几次欲言又止。
晏华瞧出李星禾的心思,也不叫他难受,这便问道,“你可是在担心,那槐树与你兄弟的命数连着?”
李星禾听这话一改傲慢行径,央求道,“请晏华师傅指点迷津。”
“我只问你一句,生可为死,死可再生?”
“死即是死,何为再生?又不是花草树木……”话及此处,李星禾忽地停下话来,细想这才道出,“枯木逢春,再生一年。”
“如此罢了。你若想着树与你兄弟命数而连,则他可再生、复又再生,如此逢春即生,何谓生与死。若树你兄弟命数里毫无瓜葛牵扯,那你的忧虑从何处而来?”
李星禾听了这话,这才稍稍轻松些许,终于也有了闲心去询问赵斯年的伤势如何。
晏华道,“尽人事知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