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门外的“楚星澜”愣了一下, 一个闪身,有些狼狈地躲过了碎影的袭击。

他盯着阮朝,忽然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古怪至极的微笑,有些好奇地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朝蹙着眉, 很不耐烦地回答他:“哪哪都是破绽好吧。”

“不论是语气, 动作还是行为举止, 都透着一种模仿者的拙劣。你就是站在哪里什么都不做, 我都知道你不是他。”

这么说就有些夸张了。

但阮朝心里清楚,他极有可能就是店家提起过的魔修,知晓他不怀好意, 包含祸心,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贬低他。

漂亮的少女扬起了微尖的下巴, 语气中含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我倒是想问问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认不出来。”

“楚星澜”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也愈发沙哑。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突兀和刺耳。

阮朝蹙起了眉头。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可恶的魔修用着楚星澜那张翩翩少年的脸, 净做些崩人设的事情, 让他恶心又难受。

感觉眼睛都受到了伤害。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动静闹得这样大, 楚星澜就住在他隔壁,不可能会听不到, 可楚星澜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很有可能也遇到了某些状况,或者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阮朝抱紧了怀中的剑。

碎影可是楚星澜的本命灵剑, 应该也可以保护好他。

他抑制住了心中忽然升起的慌乱, 努力维持镇定自若的表象。

“楚星澜”的笑声却在此时忽然停住了。

他眸光晦暗, 低声道:“你既然这么聪明, 何不看看你手中的剑……看看它还是不是你印象中的样子。”

听到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 阮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碎影。

瞳孔微微颤动,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片。

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哪是什么霜白长剑,而是一条黝黑光滑的长蛇。

蛇身的鳞片在日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触手冰凉滑腻,还分泌着不知名的奇怪粘液。

黑蛇弓起了半个身子,没有一丝感情的缝状竖瞳正冷冰冰的盯着他,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似乎下一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咬过来,对他吐出腥臭的毒液。

阮朝尖叫了一声。

迅速将怀里的黑蛇丢到了一边。

谁都不知道,阮朝最怕蛇了。

对蛇这类冷血动物有着天然的,无法控制的恐惧。

只要看到它,就会克制不住地腿软脚软,浑身发抖。

他小的时候,因为总在山里疯玩,被一条足有他腰粗的蟒蛇追过,那蟒蛇速度极快,只是一个扭身的动作,就能冲出去三四米的距离。

虽然最后成功蛇口逃生,但因为受到了惊吓,阮朝发了足足三天三夜的高烧,差一点就烧成了个小傻子。

此后,也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阮朝呼吸急促,堪堪回过神。

黑蛇似乎被他摔懵了。

在地板上晃了晃圆圆的脑袋,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向他游弋而来。

狭窄的房间根本不够阮朝躲的,无论他躲到哪里,黑蛇都会摆动着灵活的尾巴,迅速向他冲过来,好像认准了他,不咬他一口决不罢休似的。

阮朝又急又害怕。

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碎影为什么会变成了一条蛇。

是魔修干的吗?

什么时候?

碎影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即使这样,手段诡谲的魔修也可以做到将两者调换吗?

那真正的碎影又去了哪里?

……

无数个问题充斥在阮朝的心间,但此刻根他本来不及细想,眼看着黑蛇离他越来越近,追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门外却空无一人,魔修不知去往了何处。

阮朝别无他法,

只能跑出了房间。

打算先去楚星澜所在的隔壁避避风头……

他刚刚跨过了门槛,眼前就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像是被人所掌控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他机械性地往前迈了几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正处于一个密闭的山洞中,鼻腔中充斥着潮湿腐败的气息。

他努力撑起身体,干呕了两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视野中一片昏暗。

顺着洞口向外望去,只能看到月明星稀的夜空。

天……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亮了吗?

阮朝还清楚地记得,他换一件白色的长裙,又对着铜镜简单地绾了个发髻。

他低下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浅绿色的襦裙……还是昨天的那一件。

难道他一开始就中了魔修的圈套,不仅楚星澜是假的,碎影是假的,就连天亮也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在魔修的蛊惑下,做得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阮朝动了动身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手脚被粗布麻绳绑住了,绑得很紧,灵力运转也十分滞涩,显然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

他现在完全是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只能等着魔修现身,然后再见招拆招。

阮朝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这种情况下自救是基本不可能的了,只能等着楚星澜来救他。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清醒了?”熟悉的沙哑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阮朝的思绪。

阮朝身形一僵,偏过头看向来人。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没有像他梦里的那样,伪装成楚星澜的模样。

陌生男人的面容堪称英俊,眼型狭长,鼻梁高挺,并不像阮朝想象中的魔修,拥有一张青面獠牙的丑陋面容。

他藏在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阮朝,狭长的眼眸闪过中几缕阴鸷的气息,低声开口。

“原以为云州城的貌美女子已被本座搜刮的所剩无几,却没想到险些错过了你这位绝色美人。”

话音刚落,他便想伸手去碰阮朝的脸。

被阮朝一脸嫌弃地躲了过去。

魔修挑了挑眉,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行,赏心悦目的美人总是有些特权的,我先不碰你。”

阮朝想要离他远一点,努力向后靠了靠,脊背触碰到了粗糙的崖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才顿住了动作。

魔修什么都没说。

只是用打量猎物的眼神,不停地在阮朝身上来回巡视。

显示是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阮朝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你把我抓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说呢?”魔修轻咳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好像有气无力似的。

阮朝半眯着眼睛,看到他捂着自己的右肩膀,从他的指缝间不停地溢出缕缕黑气……像是受伤了一样。

普通修士受伤会流血,魔修受伤流黑气……没毛病。

魔修留意到了他的视线,冷笑了一声:“总不可能是看你们长得好看,把你们当成花瓶摆在自己面前观赏吧。”

阮朝垂下了眼睫。

他身后的石壁很尖锐,似乎可以将他腕间的绳索磨破,他在石壁上来回滑动,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魔修完全看穿了他的小动作,好心提醒:“还是省点力气吧,这附近全是我设下的阵法,即使你磨破了那条绳子,也休想逃出去。”

阮朝动作微顿。

瞳孔微微缩紧。

附近传来一阵簌簌声响,是魔修站起了身。

他从旁边拽出了一位昏迷的少女,将她温柔地搂在了怀里,又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丝,露出少女清秀的脸庞。

然后他抬起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张开了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了上去。

少女被痛醒,短促地叫了一声。

魔修一改之前的温柔体贴,用力地扇了她一巴掌:“别吵。”

少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白皙的脸颊很快便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似乎是被这一巴掌打怕了,哪怕被对方的牙齿咬穿了皮肉,www.youxs.org。

她哭得很可怜,泪水打湿了颊间的鬓发,浑身都在抖,她咬着嘴唇,努力抑制着哭泣的颤音。

魔修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依然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她的血液。

甜腥的血腥味清晰地萦绕在鼻间,还能听到那种在吞咽什么东西的,咕咚咕咚的声音……阮朝又想吐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起来,只偶尔身躯会像是案板上的鱼一样,努力地翻腾一下,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眼看着一条生命就要在眼前消逝。

阮朝忍不住开口阻止:“等一下!”

魔修偏过头,向阮朝看过来。

他的唇角边还沾着猩红的鲜血,瞳孔也变成诡异的暗红色,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食人的野兽。

或许是饮下的血液发挥了作用,他肩膀处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好转,只一会的功夫,就不再往外冒黑气了。

阮朝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和他对视:“你不就是想喝人血吗?我是修士,我的血蕴含灵力,比她的血管用多了。”

“你放过那位姑娘,来喝我的血。”

魔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似是被女孩鲜艳的容色所诱,他放开了怀中的少女,一步一步向阮朝走过来。

站起来的魔修无比高大。

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阮朝完全笼罩住。

阮朝呼吸一滞。

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些许恐惧的情绪。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你有匕首和容器吗?我会用刀划开手腕,将血放在碗里,这样总比你直接咬上去,来得轻松一些。”

魔修解开了他的绳子,又在他旁边丢下了刀和碗。

“别耍花样。”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样漂亮的小美人,应该不想被人吸干血液,变成一句干瘪的尸体吧?”

阮朝定了定神,说了声不会,就去够旁边的刀。

粗糙的绳索在他的手臂上勒出了些许红色的印记,像是在细白的皮肤上,绽开了朵朵糜丽的花瓣。

魔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

莫名地感到些许饥渴。

他催促:“快点,别磨蹭。”

阮朝握着了刀柄。

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肌肤,却迟迟没有下手。

面对魔修投过来的质疑的目光,他小声解释:“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一做心理建设,我还从来没对自己下过刀子。”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阮朝并不想伤害自己。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等到楚星澜赶来救他。

阮朝在手腕处比划了好久,细嫩的皮肤却连个口子都没有划破,更别说流出香甜的血液来了。

魔修等得不耐烦了,他不悦地啧了一声,直接一把夺过了匕首。

闪亮的刀刃在阮朝的腕间一闪而过。

“你既然下不去手,那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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