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人,却很不一样。我天涯阁乃是上古流传至今的第一史录家,主修星相、推运两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学得了一点皮毛,你就来衍算一番那个凶人的命数罢。”
颔下的胡须摇曳在风中宛如雪落,涯先生遥望向大风山上正在冷漠对峙着的白象妖王和九幽仙子,尔后目光落到放肆大笑的嗜天魔尊身上,莫名地一笑。
“只是皮毛吗。”
少年不满的嘀咕着,他深吸口气,手掌交叉捏出一个古怪的印法,月华徐徐流转,少年眼中光晕莫测,陡然间他低喝一声,漫天星辉洒落,随后心神飞出,将星辰之辉折射向大风山上的男子。少年凭楼而立,猎猎高风向他袭来,将过腰的长发卷向远方,目光游走在星辉符文间,少年面色郑重,一丝不苟,这一刻倒有几分那些纵横历史长河的史录家风范。
片刻后,少年轻咦一声,收回星相道术,眼底浮起浓浓的惊诧。
“前无来者挂北斗,后起中天星命生这人的星命竟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从没出现过,天地穹宇大小洲地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少年喃喃自语道,眉头紧缩,绞尽脑汁也想不透。
“拥有这番星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类是那种执掌轮回的巅峰强者,第二种可能,他不是他。”
“他不是他?”
少年皱眉思索着,转眼后了然。
“先生你是说,这凶人还有另外的身份?可即便如此,我运用星相道法衍算,那也应当算出他的真实身份才对这有悖天地规则啊。”
“若是一个人能运用奇术瞒天过海将他的真实身份掩饰得无比干净,又另塑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身份,无论相貌性格都没有半点相似,那么即便施展星相道法也无法衍算出来。”
“可若他真能瞒天过海,为何又会被我发现破绽?”
少年目光逡巡在挥手将女子定于地上后缓缓掏出一柄短匕的白象妖王和那个一脸狂妄的凶手身上,眼中浮起浓浓的疑惑。
“或许是因为他暂时没有改变功法战技吧。”
老人余光扫过渐渐起了兴致的少年,唇纹波荡开,轻笑一声道。
“这便是途中的乐趣所在。此人为何要掩饰身份藏于妖王群山中大开杀戒,他究竟是何人,他在眼下这场大战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偃子,你就不想将这个谜团一层层揭开,把他记录于你编写的史书中吗?你的史录中至今尚无半篇传记,不如就从他开始,无论他日后的成就如何,哪怕永远只是个无名小卒,可在你的史书中他却是主角,而他的故事也只会出现在你的笔下,成败和生死。”
老人充满诱惑的话音回荡在耳边,偃子脸上时明时暗,半晌幽幽一叹道。
“可惜他如今危在旦夕,下一刻就会被杀死,又有什么好记载的。”
“他的命数虽难测,可却不是早逝之相。”
看了眼满脸淡然的涯先生,偃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已不抱任何希望,目光所至,就见白象妖王手持短匕,狞笑着向那凶人走去。
嗜天魔尊身份莫测,犹能遮掩天机,光凭这点就让偃子刮目相看,可他的修为实力毕竟和白象妖王相距甚远,此时又被牢牢定于山上,动弹不得,连闪躲都无法,又如何能躲过这场劫数?
眼见那嗜天魔尊依旧满脸挑衅之色,少年不由得暗叹了口气,眸中浮起些许疑惑。
死到临头还这般自大,这嗜天魔尊莫非是疯子不成?这么看来,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好到哪去,也罢。
猩红的血水溅洒在山头,那柄短匕已经深深插入嗜天魔尊的左胸,眼见尘埃落定,少年嘴角浮起嘲讽的笑容,刚想揶揄涯先生几句,然后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陡然凝滞,瞳孔遽缩。
冷锋插入胸口,撕心裂肺额的痛楚传来,周继君眼前一黑,差点昏厥了过去。狰狞的笑声传入耳中,匕首在绽开的血肉中缓缓搅动着,白象妖王对周继君恨之入骨,却是想在临死前好好折磨下这个害了他侄儿的凶手。
“本大王就不知道了,你一个区区法天下品的修士,有什么狂妄的资本?凭什么自称魔尊?蝼蚁而已,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不屑地看着身前满脸恨色的嗜天魔尊,白象妖王放声大笑起来,余光中,数十名妖王悬立于大风山外,不远处的夜幕下,亦有许多妖王纷纷赶来,白象妖王心头一阵得意。白日里他已率领外来妖王们大出风头,今夜又生擒为害妖王群山的凶手,这些都是乱天没有做到的事,从此以后他的威望必将超越乱天,成为四大部洲群妖心中的第一妖王。
白象妖王沉醉在妖帝美梦中,却没发现一丝奇异的变化正从嗜天魔尊身上生出,短匕微微发沉,白象大王丝毫没放在心上,就在这时,余光中的血珠突然漂浮了起来。白象妖王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他放眼看去,陡然一怔,就见那些血珠子竟缓缓流动着,不多时凝聚成一团古怪的漩涡,诡谲的道力从中散发来,漫过短匕,涌向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掌。
直到此时白象妖王方才反应过来,可却为时已晚。
精气漩涡生,万类臣出。
“收!”
周继君怒吼一声,面庞狰狞可怖,满眼疯狂之色。他蓄势已久,只等白象大王前来,却是在赌白象对他恨之入骨定不会将他立马杀死,而会循着妖王的性子折磨片刻,然后再下杀手。当那柄匕首插入周继君胸口时,他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生死成败在此一搏,周继君以命搏命,却终究赌对了。
天地变色,风云急转。
白象大王惊惶地看着面前满身是血宛若凶神恶煞般的男子,体内的道力仿佛决堤了般,疯狂地漫出,涌向那只漩涡中。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那只漩涡越变越大,转眼后已将白象妖王整只手都沉陷进去,酸麻的感觉传来,白象妖王怒吼着,可却无法将那只手拔出。
许久未有的恐惧从心底生出,白象妖王惨白着脸,挥动另一只手臂一遍又一遍地轰击向嗜天魔尊,可那个满脸疯狂之色的男子却仿佛麻木了般,无论被砸出出多少伤口,依旧纹丝不动,冷笑连连无比揶揄地盯着白象妖王,直看得他心底发毛,双腿发软。不止是白象妖王,凡是今夜聚于这大风山处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九幽仙子、涯先生师徒以及前来围观凶手伏法的妖王们皆是满脸惊恐之色,穹宇虽大,功法战技无数,可他们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诡谲凶残的战技,只要近身就能吸食他人的道力,法天对玄天,竟完全压制,如此战技,不算逆天又算什么。
“这么多年了,居然又看到了。”
高阁上,涯先生神色复杂地望向周继君,目光如水波轻荡,仿佛在追溯着什么。
“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战技?”
脸色微微发白的偃子深吸口气,艰难地开口问道。
“上古时候的战技,只有天地初开时诞生的强者才会,在那时候虽然稀松平常,可时至今日,这天地间又有多少人能施展出,即便像他这般粗浅的也少之又少。”
涯先生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就连他也没想到,途中偶尔发现的一个还算有趣的人竟让他沉寂上万年的心又激荡了起来,血光冲天,就见白象妖王抽出腰刀重重地劈斩向他的手臂,随后痛呼一声,踉跄着抽身而退。
“偃子,现在你对他可有兴趣了?”
涯先生幽幽一叹问道,余光扫过身旁的少年,陡然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就见少年手捧着书卷,眼中精光四溢,正在挥毫疾书着。
“大衍五万七千年,有凶人入山害妖王,名号嗜天魔尊”
“嗜天魔尊”
白象妖王喘着粗气,脸上早已没有半点血色,他强忍着断臂之痛死死盯着对面闭上双眼、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的男子,紧咬下唇,心头扑通扑通直跳。目光扫向四周,就见一众妖王都呆呆地悬浮在半空,也如他一般踌躇不已,压抑中带着些许恐怖的气氛从大风山上蔓延开来,没有人出声,流风回转,拂过枝头,一片寂静,却让白象妖王心底愈发压抑,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堂堂妖王霸主竟在一个小小的法天修士手中吃了大亏,一身道力被吸去两成多,手臂也被他亲手斩断,对于白象妖王来说,这绝对是足以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奇耻大辱,可那嗜天魔尊修为虽低可手段诡谲,白象大王已尝试过一次,此时心中充满恐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怕了?”
耳边传来冷笑声,白象妖王心头一揪,转目看去,就见九幽仙子满脸怨恨地望向他。
“他再怎么凶狠,可修为也不过才到法天下品,他那战技再如何诡异,可也只能近身施展。你堂堂白象大王,玄天境界的强者又有何惧?”
“笑话,我怎么会怕他。”
良久,白象大王沉着脸说道,心底的杀意重新生出。
是啊,他那招虽然诡异,可我只要不靠近,想杀死他就如同碾死蚂蚁般轻而易举。
想着想着,白象妖王嘴角浮起阴冷的笑意,可没等他使出战技,脸上的笑容陡然凝滞。
大风山上,那个宛如从血海中走出的魔头缓缓睁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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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事,这几天都一更了,尽量写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