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教主也没想到, 自己这简单的一声试探,能惹来洪七这等反应。
他皱了皱眉,观察了一下南宫灵的反应, 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猜错了。
但如果这姑娘不是他师父流落在外的女儿,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圣教的事?
他实在想不透。
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
“我听说,你并非丐帮帮主任慈的亲生女儿,是他的养女。”他顿了顿, “那不知你的生父是?”
南宫灵:“……”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这位明教教主:大哥,你故意的吧?
可看他那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她便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
“看来你是真的没把我放在眼里。”她笑了,“否则这一路东行, 认真打听一下,便没有不知我生父是谁的道理。”
明教教主一脸茫然。
南宫灵则深吸一口气, 坦然道:“我大概能猜到你误会了什么, 但我的生父和你们明教没关系,你若不信, 回头在这济南府中,随便找一间茶馆酒肆求证就是。”
她说完, 就解了明教教主的穴道。
对方更茫然了。
这姑娘方才还在说她脾气不好呢,怎么这就给他解穴了?
“你这是愿意放我走?”他一边起身,一边试探着问。
南宫灵:“我捉了你也没用啊。”
她越是这样平静淡然, 明教教主就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愣是没敢退出水阁。
洪七看他那样, 忍不住嘲笑道:“怎么?被我师妹吓怕了, 走都不敢走了?”
明教中人行事一向乖张, 这教主能干出一路尾随曲无思来济南的事, 就证明他也完全对得起武林中人对他们明教的印象。
因此,洪七话音刚落,他就毫不犹豫,对洪七出了手。
他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他来丐帮之前没有认真打听过南宫灵,但南宫灵是丐帮少主这事,是板上钉钉的。
方才被制住的这段时间,他也看出了洪七这个师兄,完全是以他师妹为主心骨的,那洪七的功夫,势必远不如南宫灵。
眼下他吃不准南宫灵到底什么意思,正巧洪七还凑上来嘲讽,他就想,不如先制住她这师兄。
手上有人质,他就不愁不能安全离开丐帮了。
他心念如电,出手亦如电。
一起手,便是他最有信心的招式。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看来武功肯定远不如南宫灵的洪七,反应会那般快。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在水阁内过了两招。
洪七承了黄裳衣钵,对明教十分不喜,此时与这明教教主交手,就舍了他最顺手的降龙十八掌没用,转而用起了黄裳创出的功夫,接完对方一招,当即回赠一式大伏魔拳!
至刚至阳的拳劲瞬间激发,震得阁外湖水冲天而起。
纵然这明教教主身怀乾坤大挪移,不论出招还是接招,能承受的力道,都远在寻常高手之上,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生吃黄裳这式根据明教法王所使功夫创出的大伏魔拳,还是难免要退上一退。
他退,洪七就进。
霎时欺身而上,使出一式摧坚神爪,朝他抓去。
平日里洪七教训帮内弟子,只用丐帮的功夫,这些本来要写入《九阴真经》的精妙招式,他自学成后,便一直没找到用的机会,眼下碰上这突然发难的明教教主,倒是一下有了用武之地。
只见他一手蓄势,一手前抓,五指伸张,扑击之下,眨眼就把人再度逼到水阁边缘。
黄裳一身功夫,乃是他堪破道家真髓后,自创而来的,讲究一个形意。
由他本人使来,颇有些仙人之姿,到了洪七手里,则朴实了许多。
但这不意味着洪七就使不好这些功夫了。
他这样的武道天才,原本就有将任何功夫都使出自己风格的本领。
这一套道法天然的摧坚神爪,就被他用出了一种于战场杀敌的气势。
大开大合,亦甚是好看。
十招下来,不仅让本来想捉他当人质的明教教主大惊失色,也叫当年大漠一别后就再也没与他交过手的欧阳锋神情一震。
“七兄这套爪功,当真精妙无双。”欧阳锋感叹。
“那当然!”洪七在出手的间隙里听到这话,得意一应。
此时他两手交替出爪,犹如疾风骤雨,直取明教教主面门。
不多时,明教教主便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了他一爪,而后身形一顿,脚下也随之踉跄起来。
可以说如果洪七想取其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一向宅心仁厚,不愿轻易伤人性命,纵使心中对这明教教主极为不喜,也没有下死手,一爪过后,便冷哼一声收了势。
“你方才想偷袭于我,我看得很清楚。”洪七说,“但你没想要我的命,我也看清楚了,所以今夜我就只给你个教训。”
其实也是明教教主倒霉。
他这一身武功,放到江湖上,已算是高手中的高手。
光是那先前被南宫灵评价为只学了皮毛的乾坤大挪移,就足以压制绝大多数成名几十载的所谓宗师了,可他偏偏碰上了南宫灵和洪七。
这对师兄妹一个身怀逍遥派诸多绝技,另一个得了黄裳真传,都是能从武学招式本身,就不弱于乾坤大挪移,甚至能对他形成克制的,动起手来,他可不就占不到半点上风了。
不过洪七迅速收手,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洪七的话,他更是心情复杂,倚在水阁栏杆上,良久,才缓过气来,袖手道:“不论如何,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他说完这话,便捂着方才被抓住的左肩,准备离开了。
现在他已经相信,南宫灵是真的没想为难他。
但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南宫灵又叫住了他。
“等等。”她说,“你还没向无思道歉。”
明教教主一愣,曲无思也瞬间抬眼,朝南宫灵看去。
两个当事人都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以至于一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最终先打破沉默的,反倒是欧阳锋。
欧阳锋侧首扫了明教教主一眼,道:“衣教主性命是曲姑娘所救,却不顾曲姑娘意愿,要阻挠她来投奔灵姑娘,难道不该道歉么?”
明教教主大惊:“你怎知我姓衣?”
欧阳锋:“我虽不曾去过昆仑山光明顶,但明教这代教主的名字,还是听过的。”
衣教主一听,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西域人。”
欧阳锋点头:“是。”
衣教主还想再问什么,洪七已经不耐烦:“他是哪里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向曲姑娘道歉才是要紧!”
其实以曲无思的脾气,她断不会稀罕这种人的道歉,就如她救人时也不曾指望此人的报答。
可眼下是南宫灵开口让人家给她道歉,她便是再不稀罕,也不会驳了南宫灵的面子。
于是也沉默着看过去,等着这衣教主开口。
衣教主呢,虽不认为自己有向曲无思道歉的必要,但情势比人强,到底依了南宫灵的要求,望向曲无思,抽着嘴角,说了句抱歉。
他说完,便下意识去看南宫灵的反应。
南宫灵嗤笑一声,冲他摆了摆手。
这回他再不敢有任何耽搁,想也不想,便闪出水阁,踏水而去。
来时的装腔作势半点不剩,一身玄衣下,唯有仓皇。
看着他遁去的背影,洪七很是嗤之以鼻地啧了一声,说:“还是一教教主呢,瞧他那样。”
南宫灵:“手下败将有什么好瞧的?”
这话洪七爱听,登时嘿嘿一笑,夸师妹讲得好。
倒是欧阳锋沉吟片刻,有些在意地问南宫灵:“他先前给灵姑娘下那种战帖,对丐帮十分不敬,灵姑娘为何不让他对丐帮道歉?”
南宫灵没想到他会有此疑问,怔了一瞬,心道这家伙居然还挺在乎丐帮的声名。
这么想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欧阳锋见她盯着自己,忽然笑弯了眼,一时心如擂鼓,以至于都没听清她的话。
反应了一下才回神问:“什么?”
南宫灵:“……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欧阳锋毫不犹豫:“自然愿意。”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忙吗?”她歪头。
“不需要。”他抿着唇,神色极认真,“灵姑娘从不对任何人提过分的请求。”
南宫灵从他嘴里听过无数次夸赞,但多是关于武功。
此刻听到无关武功的,反倒不太好意思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唔了一声,说:“你方才问我为何不让那衣教主对丐帮道歉,其实我是另有打算。”
“我准备向江湖上宣布,那封战帖是明教教主给我下的,以及我和他交手的结果。”
欧阳锋:“!”
他听到这里,竟是立刻猜到了,她想要他帮的,究竟是什么忙。
“灵姑娘可是想我用白驼山庄二庄主的身份,为此事做个证?”他飞快道,“没问题,我可以。”
明教毕竟是西域势力,近些年除了暗地里鼓动农民起义,很少在中原走动。
见过明教教主,知道他姓甚名谁的,更是没几个。
丐帮这边放话说是明教教主给南宫灵下了战帖,还输了,消息传出去,极有可能遭人怀疑真假,但若有欧阳锋这个同出西域的白驼山庄二庄主作证,大部分人,便都会相信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有欧阳锋作证,明教教主夜衅丐帮,被南宫灵和洪七相继打败的事,很快就在这济南府内传了开来。
各地丐帮弟子再口口相传一番,这消息便在元月内,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江南北。
丐帮的天下第一帮之名,由此更甚。
总坛内的实权长老对此十分满意,差点又要去催任慈尽快让她继承帮主之位。
过了元月,丐帮总坛,又迎来一件喜事。
三年前她从闽东回来,路过宋金边境时,指点过的那群小叫花子,在她十八岁生辰前两日,尽数抵达了济南。
其实这时离南宫灵给他们承诺时,已过了不止三年。
但这一大群人互相扶持,一个都没有放弃,最终全部来到济南,便是时间上超了几个月,又何妨呢?
南宫灵大喜,当场把所有人收作记名弟子,并在楚留香赶到济南与她会合前,认真指点了这群小叫花子将近一个月。
是的,她已经在为去星宿海做准备。
按照当初的约定,她在出发之前,派丐帮弟子,给楚留香送了信。
只是楚留香一向行踪不定,光是搞清楚他如今在何处,就花了她十几日的功夫。
各地弟子多番打探,到二月末,才得知这位盗帅现在关东。
她于是往关东传信。
没几日,便有了回信。
但和楚留香的回信一起送到她手上的,竟还有一封信。
南宫灵从传信弟子手里接过那两封信时,很是惊讶,问:“另一封是从何处送来的?”
传信弟子躬身回道:“是西域送来的。”
“西域?”她一愣,干脆先拆了另一封,“我看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页的龙飞凤舞,看得出来,寄信人在写这封信时,乃是一气呵成。
南宫灵在读之前,想过会不会是灵鹫宫,或者明教。
前者与她往日有旧,后者和她近日有怨,都有给她寄信的理由。
结果读完第一句,她就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
因为这信是欧阳锋他哥写的。
他在信上说,谢谢丐帮少帮主和明教教主那一战,让他终于知道自己那不孝弟的下落了,并恳请南宫少帮主,替他通知他弟弟,他要成亲了。
南宫灵:“…………………………”
敢情欧阳锋是离家出走了三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