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他还是看着南宫灵,但不那么直勾勾了,而是稍微垂了垂睫,才低声道
:“你不觉得
沉下心练武,什么都不
去想的时候,会比较轻松吗?”
南宫灵:.....”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这种时候说这个,难免让她有种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的感觉。
难道他看出她这几天很焦躁了?
如果是的话,那石观音有没有看出来?
想到这里,南宫灵不由得有点紧张。
但事已至此,紧张也没意义,还不如想个办法,最近少去见石观音。
琢磨了办团,她决定就顺着欧阳锋的话来演。
于是这天下午,去找石观音的时候,她就主动跟石观音提出,为了能确保过段日子赢过师兄,她想闭一阵关,放空心神,认真参悟一下石观音教给她的那些精妙招式,争取更上一层楼。“其实我师兄大我两岁,若在从前,我输了也就输了,没人会怪我什么。”她美化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动机。“但这一回,我想用您教的功夫来赢他,我想给您长脸。结果石观音打量了她片刻,竟饶有兴致地问:“你当真是为了这个,才想闭关?”
南宫灵差点被这话吓死,狠狠掐了掐手心,才镇定地点头:“对啊。”
点完头又歪头:“怎么了吗?”
石观音便笑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那个玩蛇的小子,被他烦怕了。”
南宫灵:.....”
“他不是每日都去找你么?”见她不语,石观音又道。
“.....”南宫灵一边为她完全了解自己的动向而感到可怕,一边又暗自松了口气,“他是来得太勤了些。”石观音嗯了一声,语气十分满意,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肯定也和我一样,看不上这
种什么都写在脸上,轻而易举就能征服的倒贴货色。
南宫灵:.....?”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听不懂?
“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这种人只配给你当奴隶。”石观音说着说着,还感慨起来,“这世上值得征服的人,实在太少。”“人,尤其是男人。”石观音啧了声,“都令人恶心。
南宫灵本来还想装一下年纪小不懂,但随着石观音感慨完,又自顾自照起了镜子,她发现,这变态亲妈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反应,只需要她安静地在边上听。挺好,她抽着嘴角想,不然还真是有点没法聊了。
总而言之,虽然遭到了石观音的误会,但一顿误打误撞,石观音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闭关请求。
南宫灵也做戏做全套,货真价实地,闭起了关。
不过闭关期间,她并没有参悟那些招式,而是全心全意地,在练小无相功。
事实上,为了不让石观音起疑,在这个女魔头面前,她一直没有使出过全力。
因为有小无相功,石观音的招式,她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
当然,两人有二十多年的内功差距,她就算把石观音的招式全学会了,也肯定打不过石观音,至多在短时间内不落败。但只要她能做到短时间内不落败,那就算义父义母没能跟师兄和灵鹫宫的人接上头就进了绿洲,她也至少还有翻脸后帮他们短暂拖住石观音的能力。是的,南宫灵已经做好了,一旦真出现最糟的情况,那舍命也要保护任慈夫妇的准备。
可能也是因为她已下定决心,闭关之后,她很快就抛开了紧张和焦虑,沉入了对内功修行中。
小无相功说到底,也就是那八个字。
清静无为,神游太虚。
做好最坏的打算后,要进入这种状态,倒也不难。
而当她进入这种状态,她就发现,她可以察觉到石观音的暗中到来了。
要知道之前她不管怎么小心观察或注意,都从未发现过任何踪迹,所以就连睡觉时都不敢大意。
小无相功还真是厉害,她忍不住想。
如果她能把这门功夫修到极致,将来赢过石观音,也绝非不可能。
想到这一点,难免还是有点可惜。
好在这种可惜不至于影响她闭关练功。
此时再想起欧阳锋那句沉下心练武会比较轻松,她便不得不承认,这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弱智的西毒,说的确实是对的。她就这样,闭关了二十多天。
直到石观音派无忆来通知她,说无音他们应当已经接到人了。
无音和无思出沙漠去接人,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而是乘了船。
船上养了数十只鹰,用铁链锁住其爪,赶船的人站在甲板上,只需一鞭子抽出去,那数十只鹰,便会瞬间振翅,带着竹船在沙上滑行。那是一艘专门用来在沙漠里赶路的船,整个船身都用竹子制成,十分轻便
石观音当初忽然出现,把南宫灵、无音以及欧阳锋带回这里,就是乘了这样的船。
不了解的人,若是远远看到了这么一艘能在沙漠里飞快航行的船,怕是会觉得见了鬼。
但石观音的弟子,都已见怪不怪。
她们甚至能从天边模糊成一片的鹰群里,判断这船大概还有多久能穿过沙漠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大约小半日,他们便能到了。”无忆是这么跟南言灵说的。
南宫灵任体内真气又循环了一个周天,才长舒一口气,结束打坐起身。
但她没开门,只是在屋内回了无忆,说她知道了,等她稍微整理一下仪容,便去找石观音。
无忆之前被她当面嫌了一顿,现在已经放弃了对她的讨好,在门外应了一声,便识相地走了。
南宫灵想了想,决定在见义父义母之前,先把自己收拾好看点,便去好好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去到绿洲边缘时,石观音已经从山谷里出来,在等她了。
石观音大概是真的想给她义母一个“惊喜”,特地戴了面纱,将脸遮住。
她平时不戴,今天突然戴,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南宫灵这个做女儿的,按理说该问一声为什么。
但眼看着那艘竹船越来越近,南宫灵哪还有心思跟她继续演?
南宫灵的注意力完全在那艘船上。
她想确认上面有多少人。
可惜甲板上似乎只有一个负责赶鹰的奴隶,看得她十分焦急。
注意到她的焦急,石观音似乎更开心了,直接牵住她的手,安抚道:“无妨,看这速度,至多再一刻钟就到了。”南宫灵攥紧手心,很轻地“嗯”了声。
之后的一刻钟,对她来说,堪称煎熬。
以至于船停下后,她看到只有任慈夫
妇跟着无音和无思从船舱里出来时,她最大的感觉不是完了,而是总算不用煎熬了。
这么想着,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朝走下船来的义父义母,露出了一个他们熟悉的微笑。
与此同时,石观音也主动迎了上去。
“任帮主,任夫人。”石观音的语气充满惊喜,“你们总算是到了,灵儿她啊....
任慈微笑着接了这话,道:“夫人是想说,灵儿等我们很久了,是不是?”
石观音当然说是,说完便移开目光,看向落后任慈半步、同样戴着面纱的任夫人。
两人的视线刚交会到一处,石观音就兴奋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十五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女人!
石观音道:“我先前还同灵儿说,其实我与任夫人你,十几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不知道,任夫人还记不记得?”任夫人:“哦?竟有这般巧么,不知.....在何处?”?
石观音戴上面纱,为的就是先让十五年未见的任夫人认不出自己,而后在揭下那一刻,达成更深的刺激于是在任夫人问出这个问题后,她便轻笑一声,道:“那样美好的一面之缘,若非你亲自想起,难免遗憾,我今日还特地穿了那日见你时穿的衣衫呢,你再仔细瞧瞧,说不定就想起来任夫人闻言,目光还在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只是那目光依旧是困惑的。
石观音见状,又啊呀一声,说:“若是光看衣衫认不出来,你不如再看看我的脸?”
她话音未落,那覆住她大半张脸的面纱,倏地落下!
纯白的面纱之下,一张完美到足以叫人屏住呼吸的脸,陡然出现。
这一刻,南宫灵甚至不敢看义母的反应。
她真的很怕看到义母难过
可出乎她意料的,义母站在那里,看着露出真容的石观音,竟还是那么淡定自若,目光里仅有的一丝情绪,仍是困惑。南宫灵:”.....”
难道她猜错了?可如果不是她猜的那样,石观音又为什么要唱这出戏呢?
就在她也几乎陷入困惑的时候,石观音也再度开了口。
石观音简直不可置信:“你还没认出我?”
任夫人:“抱歉,或许是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石观音听到这话,表情都扭曲了。
“没印象?”她怒极反笑,笑容有多灿烂,语气就有多冷,“你怎么可能对我没印象,你怎么敢!“你忘了你的脸是怎么毁的了吗?!”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任夫人
南宫灵在听到她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屏住呼吸,等看到她抬手,想也不想,就挡到任夫人面前。
并出了手。
“义母快躲开!”她高声喊道。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她也险之又险地,用天山折梅手截住了石观音那本该万无一失的一抓!
石观音万万没想到,南宫灵竟敢对她出手。
一时目眦尽裂,怒喝了声大胆。
南宫灵根本不理她,只咬着牙大喊了一声义父。
“别管我,我们俩加起来也打不过她的!”她一边在石观音那恐怖的掌影里闪躲,一边飞快地说,“你赶快带着义母走!听到这话,石观音还有什么不明白?
果然是秋灵素这个贱人养出来小贱人,这个女儿根本什么都知道!
“就凭你?”石观音冷笑,“我原还想杀了那两个贱人后留你一命,现在看来,还是送你们一家人一起上路罢!”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不论是说话还是动手,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节奏。
石观音现在就是这样。
可她发现,之前学她招式,只能学个七八成像的南宫灵,在此时此时,竟能使得和她一模一样!
以至于一时半会儿,她不仅无法轻松抓住南宫灵,还不能脱身去先处理任慈和秋灵素。
能生出这么一个天赋奇绝的女儿,本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
可现在这个女儿反过来捅了她一刀,就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说来从她忽然动手到现在,也就片刻的功夫。
但这片刻的功夫里,她们两个已经交手了二十招。
南宫灵能感觉到,石观音的出手速度,是越来越快的,也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自己的内力,必定很快耗尽。所以她又催了一下任慈:“你们在等什么?怎么还不走?!”
“赶紧抓两个认路的弟子开船!”她说,“出了沙漠立刻去天山!”
千钧一发,她是真着急。
到这份上,不管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她都有心理准备了,但总不能她死了,义父义母还是没跑掉吧,那也太亏了!“当然是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走不掉。”石观音又冷笑了一声
“你放心,再过三十招,你便不用再替他们操心了。”
南宫灵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极限,的确就如石观音所说,就是只剩三十招那么多了。
但她不想放弃。
沙漠这么大,她坚信只要任慈肯听她的,先行占据竹船,“挟持”无音和曲无思离开,那石观音至少没法直接横穿沙漠去追。她的努力也不会白费。
就在这时,那艘被停在绿洲边缘的竹船上,传出了一道叹息。
“你不过是仗着比她长了二十多年功力,才能压过她。”那声音很温和,也很无奈,“这难道很光彩么?”石观音:“谁?装神弄鬼!”
而南宫灵几乎喜极而泣:“前辈!”
原来虚竹来了。
只是没有一至绿洲就现身而已。
虚竹听到她呼唤自己,应了声,道:“你且放开手脚同她打,三十招后,我自会出手。
南宫灵:”?”
等等,非得打到她打不动吗!
她有心吐槽前辈的恶趣味,但石观音的新一招已经攻了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不容她再想其他。
只能闭上眼,先打完这三十招。
可能是因为虚竹来了,她心里有了底气,之后这三十招,她完全不顾内力即将见底,直接放开了去接,便越接越顺手。石观音都有被她惊到。
但此时此刻,比起她,石观音更关心的是,她口中的那位“前辈”,究竟是何来路?
三十招眨眼而过。
南宫灵正想再呼唤虚竹,就感觉有一双手贴到了她背上一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属于小无相功的内力,正顺着她的经脉,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身体
“不必管我。”虚竹说,“继续打。”
南宫灵人都傻了。
所以三十招后出手的意思不是三十招后由他来接替她打石观音,是由他给她输送内力,方便她继续跟石观音打。石观音想用内力压她,他就替她解决内力之忧,让她能真正意义上,放开手脚,肆意出手。
看着眼前面色已变的石观音,得到内力外挂的南宫灵,忽然就兴奋了起来。
恶心了自己两个多月,她终于能跟这个变态女魔头一较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