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坐在马车内,喜公公适才说的话回荡在耳际:“户部侍郎大人一早便进宫为他女儿讨公道,说是三小姐您纵马踏断了她的脚。”
她敢做,自然敢当。不知皇帝大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她并不在意这一点,懒懒倚在舒适的长条引枕上,微眯了眼睛。
马车平稳地行驶到皇宫二道宫门口,喜公公请落云曦下车换轿,前往皇帝此刻所在的养心殿。
御花园内,宽大的花坛后立着几道身影,望着远远行来的软轿,低声交谈起来辶。
“叶秋,你的未婚妻到了。”一人调笑道。
“未婚妻?她配得上堂哥吗?别污了人的耳!”
“就是,堂哥,我们要不要现在去拦住这废物,先给她一点教训吃吃?谁让她竟然敢伤堂妹!”另一人声线中含着怒意澌。
“这里是皇宫,别胡来,还是听叶秋吩咐。”
这几人都是梁家偏房的青年才俊,在国子监求学,梁叶秋身为梁家嫡长子,办事也还靠谱,一进京,自然就被这些人奉为龙头老大。
梁叶秋沉吟片刻,说道:“落云曦要是害怕了,她可能不敢承认对芳儿做过的事情。我们也没有证据,唯有六皇子是个人证,可不知他是否会帮忙包庇落云曦。”
第一个说话的男子笑起来:“叶秋,我倒是想了个主意。”
梁叶秋知道这位梁豪庶堂哥向来鬼点子多,便问道:“什么主意?”
男子探过头来,低语:“十二皇子不是在花坛那边吗?我们把他叫过来做个人证,只要那废物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十二皇子听见了。再到皇帝面前,她就算狡辩也没用啊!”
梁叶秋眼光一亮,崩紧的脸庞一缓,点点头:“这倒是,落云曦若是说出来就好办了。”
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担心什么?你不是老在我们面前说落云曦好喜欢你吗?经常痴痴呆呆地看着你就是大半天,我们都羡慕死了。你出马,几句话就能将她搞定吧?”
身旁几个男子都笑起来,怂恿起梁叶秋来。
梁叶秋脸微微一红,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落云曦每次都偷偷在暗处注视他,凝望他,那不是暗恋他是什么?只是,这个主意……他分明感觉到了落云曦这一段时间的变化。不过,哪有人变心这么快的呢?而且,他向来都是对落云曦摆冷脸色,今天若是温柔一点,还怕她不乖乖被自己迷倒吗?当即轻笑不语,面上的表情却肯定了这个提议。
梁豪主动地跑到花坛那边去请端木哲了。
端木奇正一脸焦急地等着落云曦,早上梁宗甫来告状的事他知道了,听闻落云曦进了宫,便跑到这里来等,想看看自己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十二皇子,我们请您过去做个人证。”梁豪走到端木奇身畔,低声下气地说道。
“什么人证?”端木奇目光四扫,心不在焉地问。
梁豪忍了笑,将计划说了。
端木奇顿时大感惊诧,侧头望着他,眸光有些冷:“你是说,在这里逼供?”
“不是逼供。”梁豪赶紧解释,“是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说出事实真相来。”
“心甘情愿?”端木奇极为恼火,握紧拳头,胸中有气翻腾。这不是美男计吗?不知道落云曦那死丫头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梁叶秋,若真被他迷晕了,傻乎乎地说出心里话,结果反被梁叶秋卖了,那可就更可恨了!
梁豪注视到他脸色变化极快,心中也不由打起鼓来。
半晌,端木奇松开拳头,冷冷说道:“本皇子就给你们做一回证!”
他最终还是抵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知道,落云曦到底对梁叶秋有没有感情,是不是如梁豪所说,迷恋痴狂。
软轿缓缓抬来,落云曦半坐半卧,一袭灰色绸衫配拼了纱边的灰绸长裙,并不亮丽。但女子丝毫不在意,撑着右颊,髻发歪斜,肘部搁在轿栏上,衣衫自然滑落,露出白藕似的手臂,长裙堆叠在脚边,如乌云般轻盈。
远远行来,竟有一种慵懒随意的美感,而皎若秋月的脸庞不施脂粉,雪肤天成,更是添姿夺彩,一时众人站在花坛后看呆了。
“这是那个废物?”梁豪有些傻眼,他上次见落云曦已是好几年前了,突然看到这样悠闲惬意的少女,一时以为认错人了。
梁叶秋犹豫了一下,不说话,抬起脚,修长的身姿大步绕了出去。
他走到喜公公面前,塞了样东西放在他手里,眼角眉梢堆上笑:“公公,我有几句话想同三小姐说,麻烦方便下。”
喜公公见是他,掂了掂手里金子的重量,点点头:“快些,皇帝还等着见你们呢。”
他兀自走远,梁叶秋凝望向软轿上斜靠的落云曦,眼光复杂。
“梁少爷,你在这等我很久了吧?”落云曦轻轻一笑,身子未动,仅仅撩起眼皮,而后眼光落到远方,“如果是,那就没必要说了,皇帝面前自有了断。”
梁叶秋吓了一跳,仿佛内心的隐秘被她窥探到了,赶紧镇定下来,尽量放柔和了声音:“落云曦,你和六皇子什么关系啊?”
他还是先问出这个纠结了他好多天的问题。
落云曦眼角挑起讥讽:“这跟你好像无关吧?”
梁叶秋噎了一下,心内极不舒服,眼光不由偷偷朝梁豪这边看了一眼,咬着牙笑道:“怎么会跟我无关系呢?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未婚夫妇。”
梁叶秋生得一副好相貌,虽不及端木哲英俊,不及中山王俊美,但五官却极其端正俊朗,一袭质地优良的蓝绸衫子越发衬出他高贵的公子身份,他笑起来自然也是清华灼然,很好看。
不过,落云曦毫无感觉,心中只想着,梁叶秋今天好生奇怪,语气便更冷淡了:“未婚夫妇?你不觉得提这四个字都是一种耻辱吗?”
她将“耻辱”两字说得极为缓慢,并配上一个不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