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晋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胖大和尚,容貌甚丑,一脸的横肉,满面的红光,看样子平时是没少吃肉。
吃肉就吃吧,吃完用袖子一擦嘴,就接着念经。
他穿着的黑色袈裟,袖口已经乌黑程亮。
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黑衣僧人姚广孝,别看他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在大明朝可是仅次于刘伯温的智者,他虽是和尚,却拜道士应贞为师,学习阴阳术,精通儒释道三家。
他跑到太原晋王府干嘛?
来游说晋王殿下骗点香火钱呗!
这酒肉和尚平日里不好好念经,却一味的吃喝嫖赌,盘缠不够用,只能来坑些狗大户。
大明创建伊始,百废俱兴。
老百姓都还不富足,只有狗藩王和淮西勋贵手上有两个糟钱。
淮西勋贵大多是出身贫寒,现在富贵了,把钱都花在刀刃上,有了钱除了置地就是买奴仆歌姬,才不会斋僧礼佛。
所以姚广孝能游说的只有这些狗藩王了。
藩王中最有实力的当属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他们是洪武朝名副其实的藩王。
作为塞王,老朱为了儿子们的安全,每人手中都有三卫,数万的兵马,和给了无比优渥的经济待遇,每人五万石俸禄。
如果太子朱标在朝,姚广孝自然是不敢打这些藩王的主意。
可是现在传闻,太子仙逝,就让姚广孝看到一个商机:朱棡圆圆的脑袋,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金灿灿的猪头。
朱棡一开始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可是自从被老爹赶到封地之后,不甘心输给乳臭小儿朱雄英,所以病急乱投医,就可是寻求一些能人志士的帮助。
姚广孝相貌丑陋,而且邋里邋遢,朱棡却生的眉清目秀,不怒自威。
一开始姚广孝要见朱棡,朱棡的管家和不想引荐,还是姚广孝一咬牙去当铺当了二两银子打点管家,还许诺事成之后,要重伤这个管家,他才同意引荐。
果不其然,看到姚广孝,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馊味,朱棡不喜。
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礼贤下士,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大师在在何处落脚啊?”
姚广孝双手合十,颇为恭敬的说:“贫僧来自应天鸡鸣寺!”
“应天鸡鸣寺?”
“正是!”
“应天可是好地方,虎踞龙盘,六朝古都。不像我太原,穷山恶水,黄沙满地,一出门就吃一嘴的沙子。”
“殿下此言诧异,谁不知道太原山川险固,号称是九朝古都。春秋时期赵国就是凭借此城池躲过了智伯和韩魏三家的进攻。隋炀帝在做太子之前就事太原留守,李渊父子更是在晋阳起兵才创建了隋唐盛世,之后五代更替,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也多数是在太原起家!殿下在太原就是一条蟠龙,必将一翅冲天,直上云霄。”
姚广孝说的固然不错,李世民、李存勖等人都是以太原为根基起家做的皇帝,太原也因为出产皇帝多,被称为龙城。
可是赵光义灭掉,以太原为根基和大宋对抗几十年的北汉后,就对太原的风水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先是放火烧了三天三夜,然后引水淹城,最后还把旁边的龙角上给挖了,已经彻底的毁了太原的风水。
之后,太原就这也没有出现一个皇帝。
对此朱棡心知肚明,可是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就没有反驳姚广孝,而是淡淡的说:“大师说的是在乱世,现在父皇平定天下,四海升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恐怕这龙城和本王无缘!”
姚广孝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贫僧此来就是送殿下一顶白帽子的!”
“白帽子?”
朱棡现在是藩王,姚广孝要送他白帽子,言外之意就是要帮他做皇帝。
这不就是他日夜所想的吗?
“大师此言···”朱棡一高兴就要现出原形了,可是他马上改口道:“君权神授,岂是你一个赖头和尚说给就给的!大师切莫多言,不然本王必将把你锁到京师,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朱棡说完就拂袖进了内室,老和尚却不声不响的跟了进来。
“老和尚怎么还没走!”
“殿下没有让贫僧走啊!”
“那本王也没有让你进我的内宅啊!”
老和尚把手举到胸前,慢条斯理的和晋王殿下剖析厉害:“殿下有意大位固然不错,可惜力气使错方向了!”
“使错方向?这话从何说起!”
“老僧听说殿下和燕王为了争储,都争相要娶太子的未婚的侧妃,可有此事?”
当初朱棡和朱棣为了获取徐达的支持,都抢着娶她的遗孀徐妙云为妻,甚至想让一个破了身的女人为正妻。
可是在徐妙云那里却碰了一鼻子灰,每次想到这,朱棡都颇为不爽。
“老和尚胡说八道,徐妙云是我大哥的女儿,虽然尚未册封,但是本王早就把他当成我的小嫂。本王对她只有敬重,怎么会娶她!那是四弟···”
“殿下说的是,四皇子这是要学金屋藏娇的故事,可是他却是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此话怎讲?”
“金屋藏娇不在于娶的是不是陈阿娇,而是她背后的窦太主!”
“窦太主?”
汉景帝、梁王刘武和馆陶公主都是窦太后所出,景帝非常尊敬姐姐,很多事情都听信姐姐的。
汉武帝在位初期,窦太后摄政,也信任女儿,所以馆陶公主权势熏天,被称为窦太主。
就是她在景帝面前进献谗言,让景帝废了粟姬和长子刘荣,立自己的女婿亲为太子,是为金屋藏娇的故事。
这是人尽皆知,这疯和尚居然说,是本末倒置,朱棡觉得这是在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此话怎讲!”
“陛下虽说宠信魏国公,但是到底是外臣,而且忌惮魏国公功高震主。所以要让郑国公来均衡魏国公的势力,早早的立嫦小娥为太子妃。之后,徐氏要嫁入东宫,位置还在吕娘娘之后。燕王殿下也不顾她已将失节,一上来就许诺她做正妃,怎么能得到陛下的欢心?”
朱棡听了,思索良久说道:“果然如先生所言!”
“贫僧是和尚!”
“哦,小王错了,果然如大师所言!可是这和窦太主有什么关系?”
“窦太主才是景帝一奶同胞的姐姐,景帝信任太主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妻妾!景帝一开始立刘荣为太子,太主要和他结为姻亲。粟姬善妒,没有同意,太主仗着皇帝的信任,就日夜诋毁粟姬。粟姬和太子终于被废,无论立下赫赫战功的周亚夫还是窦婴立劝,都不能阻止!”
周亚夫的功劳不亚于徐达,因为立储的事情和皇帝对着干,最后还是被景帝下了昭狱,绝食而死。
朱棡如痴如醉,终于是开窍了:“果然是小王错了!”
老和尚看着晋王懵懵懂懂的样子,知道自己游说成功了。
“可是本王的姑姑都已经先去了啊!”
对于如此不开窍的君王,老和尚苦笑着摇摇头。
“贫僧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不知殿下可否赏碗茶喝!”
“额,是小王失礼了,快给大师上茶,上好茶!”
一个是年轻有为,英俊多金且有上进心的藩王。
一个是老奸巨猾,穷困潦倒,又有文化的流氓,两人一拍即合,就成了挚友,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姚广孝喝了一口,就说道:“好茶,好茶!”
“这上好的明前茶,是在清明前十三四的小姑娘用嘴衔下来的嫩芽,一年也产不了几斤,是母后赏给小王的!”
“谢皇后娘娘,谢晋王殿下!”
客套话说完,朱棡道:“大师有何要教我!”
“殿下虽然没有姑姑,却有天下最仁慈的母后,真是幸运啊!”
“母后,你是说母后才是决定父皇立储的关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