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苏长征好像愣了一下,并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
急的苏灿赶紧又喊了一:“爸!”
好家伙,小老头感觉有点懵,但马上好似触电似的终于反应过来。
双目从瞬间失神到又瞬间收缩;脸上的表情,从瞬间的呆滞,到逐渐好似冰川融化、瓦解;最终在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男人的眼窝里,瞬间蒸腾、化作了升腾的热泪…
走向病床的第一步是沉重又缓慢的,第二步是有些彷徨的,但下一刻就化作了飞奔。
冲刺般的扑到了床边,抓住了苏灿枯瘦的手,或许因为太过激动,他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儿子的手在颤抖还是自己的…
“阿灿!”
“阿灿!你醒了么阿灿?”苏长征的此时像是在梦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不死心的把它攥在手心,拉回现实里。
“爸!我想活!”
“别听医生的!”
苏灿用自己的神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率先说出口的,当然是眼前最要命的事。
‘龙守天下’修道三千年,他都没遇到这么生死存亡的事情。
但是刚穿越回到现世界,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医生…
竟然带给他甚至远超曾经在龙守天下,大半夜的被裴梵音那个疯婆娘提着剑堵在李灵衍洞府里面还要巨大的生死危机…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可是,谁让他现在是一个瘫在床上,身体里还流淌着既是绝症又是耻辱血液的病人呢?
在现世界,他现在的状况,甚至连残废都不如。换做有的家庭,可能早都放弃治疗,早点埋了了事,省的背着这样可耻的名头,还影响活着的人…
“别听那傻逼医生放屁!”苏长征看着苏灿张合的嘴唇,听着他胸腔里发出的声音,确认是儿子醒了!就是他在说话,不是自己的幻觉,喜极而泣。
当场就彪了:“要不是你在这躺着,还得这孙子开药,我都差点哐哐给他两拳!”
“虎毒都不食子呢!他这畜生,说的都不是人话!”
苏长征一边哭一边笑,拉着儿子的手不舍得松开,得意忘形的表现出这些年来从来不敢再流露在外的真性情。
从外面走进来,想看看情况的医生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呆在这里…
“阿灿,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长征还是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不愿意松开,狂喜过后,逐渐平复,开始心疼起儿子。
“不疼!”苏灿依旧是用神识控制着自己的喉骨说话,乍听起来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这小子为了让老父亲放心,一边说着一边当即用神识继续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挣扎着试图要站起来。
这几乎是掀翻现代医学棺材板的鲜活案例,差点没让主治医师下巴掉地上。
不过高等教育锻造了他灵活多变的头脑。
虽然现在不敢靠到这有些疯魔的父子身边观察情况,但,是他可以用手机录下来!这可是非常珍贵的医学记实资料!
至于老父亲是不是注意到了儿子的不同寻常,不科学…
这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是他注意到了,他也会认为:“老子的种,就是这么邪性!就是这么硬!这么猛!”
坐起身,扭屁股,伸出双腿踩在地面上。
神识随之流动,在床上躺了六年的苏灿,当着医生和父亲苏长征的面,竟然真的奇迹般的在苏醒当天直接能下床了。
而且还在原地蹦跳了两下。
要不是老父亲担心他的身体,估计苏灿都能现场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毕竟自己现在的神识,从本质上早就脱离了筑基初期修士该有的孱弱,反而强壮的像个泰坦,灵活细腻的像是绕指的水流。
苏灿一系列举动,又骗回来老父亲好几把眼泪;看的隔壁同样是植物人家属的老姨心里又是充满了希望!
心里想着:“又是艾滋病、还得了那么多肝炎的“毒种”都能醒来,还能活奔乱跳的活动、说话、我儿子一定也可以!”
于是,在老苏家的父子欢庆的时候,这位老姨给自家儿子按摩的更勤快了!
嘴里还低声对儿子说着:“儿子!你可要加油啊!”
“你看隔壁苏灿这个不该站起来的都站起来了,你可得给妈妈不蒸馒头也得争这口气!赶明我们也站起来给大家瞧瞧!”
苏灿的神识正外放着,听见这老姨的话,两边加起来三千多岁的修真大佬,竟然鬼使神差似的,恶趣味的用神识同样控制了隔壁床上躺平的老兄,替他冲这位老姨说了一句:
“妈!下面的牛头马面说,得您连作三年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才能放我回来!”
“妈妈你也要加油啊!”
这话一出,老姨当场就愣住了!
一直忙着拍视频,留作医学资料的主治医师也懵了:“???”
“这玩意…特么还能治病?”
“可…就算是这样,不得是病人自己爬起来做么?”
或许是有苏灿这样优秀的“复苏植物人”的珠玉在前,隔壁床的这一现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主治医师一直举着手机,镜头里牢牢抓拍着苏灿的一举一动。
可惜苏灿蹦跶了几下就又回到床上去了,还乖巧的自己拉过来被子盖好…
临了,还不忘给这位主治医生一个‘王之嘲讽’…
“你小子要是放在龙守天下,这波,估计得一战封神,威加海内!你这差点就干成了龙守天下无数妖族大能想干却干不了的大事!”
说通俗点,那就是弄死这位改变龙守天下人妖两族数万年大战走向的,天工门太上长老:苏灿!
也就是主治医生‘宽宏大量’,这苏灿越是闹腾,越是表现的和正常人一样,他就越开心!
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资料!可以写进自己的评级论文中!
苏灿父子短暂的庆祝闹腾结束之后,主治医生一边视若珍宝似的捧着手机离开,一边给旁边的护士长说:“通知一号床家属,下午安排了脑ct和血管造影,全身核磁共振也加一个吧!”
“还有,别忘了抽血,查个全项啥的…”
“这病人刚苏醒,得做个全面的检查才行!”
“您开好单子,我等病人家属情绪稳定点就去说!”护士长其实也有点懵,植物人苏醒这事,在她从业的这二十多年里,也只是听说过,但却从未见过!
尤其是这同一个病房,一下子就醒过来一个半;
住了六年的那个刚下床还蹦跶了几下。
另外一个三年的,说他醒来吧,也是醒了,但没完全醒,醒的不彻底…
这不,刚刚还有问有答的给他妈妈布置了三年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作业…
现在看起来又“睡下”了…
想想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跳啊,奇迹接二连三的来,搞得她们这些‘人间天使’都有点闹不明白…
这‘天上面’的同僚到底是个啥意思啊?
给个明确的指示呗?
不过一直等到苏长征给老婆楚丽红、还有二儿子苏默打完报喜的电话,护士长都没感应到上面的“意见”…
“你们没指示,那我可就自行其事啦哈~”护士长在心里碎碎念一句之后;
她那三分和善中又夹杂着七分精明的小眼睛一转,招了招手,叫来了当值的护士:“去问一问,咱们病区里面,有没有想换床位的,今天这间屋子,接连有两个植物人醒了!”
“堪称奇迹,这个兆头,很值钱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的护士长!”值班护士的眼神中满是忠诚与狡黠,当即答应着。
这种事情,属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好事!可以填补在日常工资之外的空虚,也是科室内部独有的赚钱手段。
平时手头紧了,给家属传点似有似无的、奇奇怪怪的、神神鬼鬼的“内部消息”,总有些孝子贤孙或者孩子家长愿意给自己的亲人换一个更‘好’的房间。
虽然换个床位,换个房间赚不了什么大钱,尤其是近些年来,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了,有些人还专挑有神鬼之事发生的房间住…
也不知道安得是什么心。
不过,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在平凡中制造不凡,在混乱中创造秩序的捞钱法门,大家可没力气再去管这些,反正只要市场有需求,那就有钱赚。
小本买卖,细水长流~
赚钱嘛,不丢人…
而今天苏灿忽然苏醒,并且活奔乱跳的,这种吉兆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值钱了,但胜在这“医学奇迹”还热乎着,总能找个不错的买家。
安排好这事之后,护士长才笑盈盈的走进来,先是祝贺:“苏哥,恭喜啊!六年了,儿子终于是醒过来了!”
“不过,病人刚醒,需要做些检查,您看一下医院账户上的余额,可别让咱孩子错过了检查,这才刚醒过来,可经不起…”
“明白,明白!护士长放心!我这就去交!”苏长征正沉浸在儿子醒过来的欢愉之中,整个人都变得豪气起来。
“瞧瞧人家护士长这水平,句句说钱,但句句不露这人间俗物!”苏灿瞥了一眼护士长,又瞥了一眼自己老爹:“年轻时候整天就只知道知道遇事先喊一句我艹…这年纪大了反倒还讲礼貌了?”
苏长征可不知道自己的这好大儿,心里在调侃自己,还有些不舍的朝苏灿交代一句:“阿灿,你先歇会,爸先去给你缴费做检查!”
“嗯,爸你慢点。”苏灿躺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厚厚一沓的病历和以前的各种检查报告和缴费单据。
在医院,缴费是不可避免的环节,虽然通过神识已经大约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作为现代人,还是希望用一些人用的器械…
而且,现在他感兴趣的是手中的账单。
每次缴费都是几百一千的交,看的出来,家里应该是遭了什么变故。
不然以前开着路虎、戴着金链、挂着翡翠玉牌的父亲,不至于现在穿的这么朴素;更不可能在自己治病的医院账户上,这么“抠唆”。
即使苏灿两世为人,都极其巧妙的避过了真正意义上感受过人间疾苦的家庭出身;
但基本的常识让他能够从这一张张的缴费单据上看出来,这六年,父母都为他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辛劳,又舍下了多少脸面尊严。
只是有些奇怪,头几年的缴费记录都是来自于母亲的银行卡或者软件转账,父亲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
第一笔缴费数额最大,五十万,几乎一周就用光了;
这应该是母亲的积蓄;
而后陆续有几万、几千的钱款打入医院的账户,这应该是亲友的借款,念的,或许都是父亲苏长征的善缘;
只是这林林总总又五十多万进去之后,依旧没见动静,借款越借越多,大概一年之后,缴费的单据就变成几百、几千这一笔笔的缴费,依旧都是母亲楚丽红。
“我爹这几年去哪了?”苏灿一边看,一边寻思;
“家里从来都是我爹管钱,可是…这几年…”
“三年…三年之后财权又移交了…”苏灿一张张的看着,随着三年之后的财权移交,又陆续有几笔钱进来,合计一百多万…
后头这三年,虽然还是几百一千的交,但缴费的频率明显变多了。
“是因为老爹又出现了么?”
苏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够让老爹消失了三年。
“可惜我不会问卜之术!”
“如果直接问他们,估计也只会说没啥事,和自己打马虎眼。”
好像记忆中的父母都是这样,随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他们“说谎”的能力好像也随之变差了;
小时候总是骗孩子说,他们去赶个集就回来;但往往得等到下一个春节,才能看到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
而长大了之后,总是喜欢说,没啥事、别担心、和老头老太跳广场舞呢,可是有时候分明听见他\/她好像是在诊所、尤其是过节的时候,周围安静的好像只有她\/他一个人。
“所以,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出事也是六年前,家里出事,也是六年前…”
苏灿一边思索着,一边用神识控制着依旧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躺下,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而思维的触角不知道怎的,竟然大着胆子逐渐伸向在龙守天下时候,被他联合裴三甲等人一起封存起来的记忆:“胎梦心魔”,这是他关于现世界最后的那一段记忆。
哪怕是他进入修道的最后一段炼虚合道,成就渡劫大修之后,每每只是触及现世界最后的记忆“胎梦心魔”,依旧都会感到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羞耻、怨恨、无助、臣服、绝望、奔溃…
几乎是碰触这段现世界记忆的瞬间,整个人好似身坠地狱,魂入雷海…整个人随着封印的不断颤动,随时好像要失去理智,冲向未知的敌人,去倾泻所有人性的疯狂。
“胎梦心魔”,是在龙守天下无解的病症;苏灿仅有一次发病,还被记录在《督战史册》,被妖族骂为‘屠夫’。
但现在又回到了现世界,“胎梦心魔”中闪过的记忆碎片里,那个在恶臭地牢中,可耻的穿着情趣的服装却又伤痕累累的“自己”,总该要面对。
而且,隐隐之中,他觉得自己的‘胎梦心魔’,与父亲失踪三年这两件事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只是,这种联系是什么呢?
“恐怕只有再次面对“胎梦心魔”才能知道吧…”
苏灿心里这样想着,缓缓将自己的心神沉入各种折腾了他三千多年的‘胎梦心魔’之中…
既然回到了现世界,这个长在他灵魂中的毒瘤,必须首先割掉。
因此在更加真实的现世界,他有血亲,不可负;
或许,还有血仇,不可饶…
他必须找出这个答案。
或许,这会是自己身上这一切怪异事情发生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