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半岛,槟城,现在的槟城州还只有槟城岛,因为马来半岛上的威省还属于吉达苏丹国。
辜礼欢一脸沉重的看着海面上来来去去的武吉斯人战船,心里也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了!
自从去年六月来此筑城以来,他已经抵抗住了武吉斯人大小三次的进攻,不过这次,武吉斯人出动了四十多艘战船,士兵超过六千人,看来是对槟城势在必得,只是可惜了跟着自己来的几千唐人,恐怕都要跟他一起葬身于此了!
“辜!考虑下我的建议吧!跟我退到印度去,我现在还有一艘双桅横帆船,挤一挤还能带走五百人左右,要是再晚点,等武吉斯人上岛把这座小城堡团团围住的时候,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个黑发身穿红色军服的白人走了进来,他看着辜礼欢诚挚的劝道。
这个人叫弗朗西斯.莱特,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前进号武装商船船长,历史上槟城的开拓者之一。
历史上就是他和辜礼欢互相配合,把这个海边小岛建成了南洋的交通枢纽,一度在海峡上的地位远超新加坡。
在这个时空,由于在叶开这双蝴蝶翅膀的煽动下,北大年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华人家族叶家,又因为叶开帮助沃伦.黑斯廷斯保住了威廉堡总督的职位,还让他成为了真正的印度总督。
更因为叶开在欧洲混的风生水起,所以沃伦.黑斯廷斯直接把北大年的叶家,当成不列颠伸入南洋的半只手。
在叶开没回来的时候,沃伦.黑斯廷斯派出了三十多名军官组成的军官团,帮叶家训练族兵,又在贸易上给了叶家优待,双方的关系急速升温。
不过这一切,彻底的惹怒了对英国人万分警惕的巴达维亚荷兰殖民政府,在叶家不断向四周扩张的时候,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荷兰人和武吉斯人,迅速走到了一起。
荷兰人让出了除满剌加外,所有他们侵占的武吉斯人柔佛领土,还从巴达维亚的兵工厂卖了一批燧发枪给武吉斯人。
武吉斯人则在得到了荷兰人不继续在马来半岛上扩张的承诺后,迅速把矛头对准了叶家。
自叶开走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786年起,武吉斯人与叶家的战斗就密集了起来,而进攻槟城,就是荷兰人进行策划,武吉斯人实施的最关键一战。
因为现在的槟城,是叶家和印度的不列颠人联系的关键点,拔出了叶家在槟城建立的城堡和港口,就能隔断叶家与不列颠人的联系。
没了不列颠人给叶家补给各种军需,特别是火药和铅弹,叶家根本扛不住荷兰人和武吉斯人的双重进攻!
辜礼欢猛地吐出一口浊气,说不害怕被武吉斯人俘虏,那肯定是假的,这些信了天方教的人最是凶残,华人落到他们手里,简直是生不如死!
可莱特船长只能带走最多五百人,槟城城堡里面可有三千多人呢,其中还有好大一部分的老弱妇孺,这些人都是因为信任他辜礼欢,才跟着来槟城的,不能抛下他们!
一想到叶开去欧洲时对自己的嘱咐和期待,辜礼欢就觉得无比的难受。
叶开一再嘱咐他,只要保住叶家在北大年的基本盘,再从大陆招来十几万移民就是胜利。
可实际上呢,自从不列颠人送来了一千支褐贝斯枪之后,整个叶家就开始躁动了!
1786年刚过完年,接受了英国军官几个月训练的叶家族兵,就在金马伦高原上,给了已经自称彭亨苏丹的阿都马吉一下狠的!
二千四百全西式训练的叶家族兵,轻松击破了阿都马吉的六千军队,一度打到彭亨首都关丹城周围,饱掠一番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北大年,随后又在几次与武吉斯人和马来人的战斗中屡屡大胜!
在这些辉煌战绩的鼓舞下,整个叶家视马来半岛上的天方教土著为土鸡瓦狗,他们四处出击,地也不好好种,糖也不好好熬,因为搞这些,哪有抢劫来得快?
这种气氛最顶峰的时候,一直坚定遵从叶开既定方略的辜礼欢,迅速被排除出了叶家的决策圈。
本来他就就是外人,他那个叶开义兄的身份,叶家长辈也没几个当回事,最后他只能带着愿意跟着他的几千人远走槟城。
而叶家,赶走了辜礼欢这些‘胆小派’后,更是四面出击,到处占领良田,奴役马来人。
结果辜礼欢刚到槟城的两个月后,即1786年8月,叶家就掉进了荷兰人和武吉斯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第二次金马伦高原之战,三千叶家族兵陷入了一万两千武吉斯人的包围圈,甚至还有一个荷兰炮兵连带着16门三磅野战炮亲自出手。
这一仗,叶家损失了超过七百人,连叶开选定的南洋镇标统叶欢都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多月,眼下据说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一次金马伦高原之战,彻底让叶家伤筋动骨了,原本叶家加上瓜啦登嘉楼的华人总共也就接近二十万人,这两年从大陆招来了五六万人,一共也就是二十五万人的规模。
真正称得上军队的也就两千多不到三千,一下损失了七百多精锐之兵,绝对是叶家这种华人家族所没法承受的。
以前占的地方丢了,甘蔗田被焚毁了大半,更关键的是,瓜拉啦登嘉楼的张朝荣,又起了自保的心思。
他带着六七万华人在登嘉楼城跟荷兰人达成了协议,荷兰人不进攻他们,他们也则让开了从瓜啦登嘉楼通往北大年的路。
这间接导致了叶家下面的第二大城市,北大年与瓜啦登嘉楼交界处的陶公城陷落,北大年从此门户洞开!
辜礼欢估计,等他这里一完蛋,荷兰人和武吉斯人就会围攻北大年。
正面有进攻的强敌,背后有看戏的暹罗人,辜礼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振武!你去挑选精壮男女五百人,跟着莱特船长走吧!去天竺等待束武回来,让他为我们报仇!”
出人意料的,那个吃里扒外的九叔爷叶文信的孙子叶振武,竟然是辜礼欢最坚定的支持者,这次来槟城的三千多人,基本都是出自叶文信的叶家三房。
“辜大哥,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十八岁的叶振武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虽然额头缠着的白布还在渗血,但谁看了也要赞一声好男儿!
“振武,我不能走,是我把大家带到了这里,我不会丢下他们的,我没有替束武守好叶家,就算去了天竺,又有什么颜面见他?
我辜礼欢带着十几个兄弟光着一双脚从同安跑到南洋来,没人看得起我,只有束武,不但看得起我,还称我一声二哥,现在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唯有一死而已!”
辜礼欢坚决的摇了摇头,他是不会走的,他也不能走,他要走了军心就散了,说不定就连振武他们也不一定走的脱。
现在城内还有三千二三百人,能战的也就是一千出头,振武还要带走五百人,要是他也走了,剩下的四五百人根本拖不了多少时间,只有他在这,才有可能为振武他们赢得足够的时间。
“不!辜大哥,我们一起走吧,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天天喊着要打要杀的人排挤你而已,如果早听你的,早听束武哥的布置,绝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两人还在讨论的时候,莱特船长突然闯了进来,“辜!有重大变故,我们现在必须要出发了,没有时间推让了,能走多少是多少!”
《风起南洋17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