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游击队

“孩子孩子别怕!”老奶奶端着温水坐到床边,轻轻拍着祝余的后背,“喝吧。”

“是糖水,甜的。”

祝余看看四周才定下心神,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她好渴好累!

在梦里,谢行严一直在审讯她,问她为什么会在江城,为什么出现在军情局。她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谢行严一个劲儿给她用刑,她好痛啊!挣扎着想要骂谢行严几句,张了嘴又发不出声音,嗓子好像烧着了一样,好痛!

“慢点喝慢点喝。”

她一气儿喝光了一碗水,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一稚嫩童声在外面响起:“奶奶,是她醒了吗?”

“欸,是小树啊,醒了醒了。”

那孩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屋,身上穿着一件小白坎肩儿,灰布短裤,在腰里扎了一根蓝布腰带;他眼睛大大的,嘴巴也大大的,嗓门更大。祝余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那孩子进了屋放下手里的小竹鞭子,在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就咕嘟嘟往嘴里灌。

“你可算是醒了!”他抹抹嘴往床边走来,“你可是睡了三天!真能睡!”

他竖起来三根手指比划着!黑红的脸蛋上,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他是个很漂亮很有精神的孩子,脸上一直挂着笑。

祝余撑着精神,“谢谢你,小树。”她声音暗哑,那孩子就凑近了侧过耳朵,祝余笑着用力又说一遍,“谢谢你,小树。”

“呀!你应该谢谢我奶奶!”小树羞红了脸往外躲了一步。

小树是个活泼的孩子,他把祝余怎么晕倒在他家门前,他和奶奶怎么样把她抬进屋里,他又是怎么样跑出去请大夫,大夫是怎么样给祝余治病开方子,他怎么样熬药,又怎么样喂药……这三天里的事情他都叽哩哇啦说了一遍。

“你都不喝药!只有奶奶抱着你,掰开你的牙,我才能把药倒进去!”小树好像在发牢骚,但那孩子还是笑眯眯的。

“你不乖,那个药很贵的,你还不喝。”

祝余努力坐起来,费力地欠了欠身,给他们道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祝余。”

“原来是小鱼!怪不得那天湿漉漉的。”小树忽的跳起来,“奶奶奶奶!她是鱼,她是小鱼!”

奶奶伸手拍了一下小树,“不要闹腾,让姐姐好好歇歇。”

老人家轻轻拍拍枕头,扶着祝余躺好,又给她掖好被角,“孩子,你别怕,在这安心养伤。”

祝余点点头。

她环顾四周,知道这是一户穷苦人家,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为了救她不知道花出去多少钱,想着想着就落下了泪。

但奶奶和小树并没有因为贫穷而薄待了祝余。那孩子每天都去抓鱼,奶奶就熬上鱼汤,一勺一勺,一碗一碗地喂给祝余;治伤的大夫后来又来换了两次药。祝余听见他和奶奶说,这病还是要到城里去,看西医。

祝余的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她知道自已这个伤口不浅,在河里污水泡过,已经感染了,得用青霉素才行。

再说,她也不能一直在这拖累小树和奶奶,那孩子眼看着一天天的都瘦了。

于是在能下地之后,她就打算和这家人告别,回到江城去。

她坚信谢行严还在等她,这出戏还没有完。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祝余能下地的时候,村里来了一支新四军的游击队。

祝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一哆嗦,小树见了忙给她裹上外套,“怎么还冷吗?”

“小树,你见到了?”祝余抓着小树的肩膀,情绪波动让她手里力气太大。

“好疼!”小树挣脱开,兀自站到一旁用手揉着,“是啊!是游击队!你干嘛啊!”

祝余失了神,怔怔地坐了下去。

游击队?

江城现在还有新四军的游击队吗?不是说共产党在这里的活动早就停止了吗?这里是下窑洼村,小树和奶奶没有去过江城,不知道路有多远。

但祝余粗略算过,她那天回宿舍是凌晨,从河心小屋逃出来的时候还是夜里,月亮挂在正中。那一记手刀最多让她昏睡几个小时,加上她听见绑匪议论过她昏睡过久。所以她猜测自已前半程确实晕了,但后面只是累睡着了而已。所以她是在那昏睡了一天,而不是绑匪后来又迷晕她,带她离开江城太远;后面她在小屋里还看到了电灯,而且是报纸糊的灯罩,这说明她当时还在城中。因为江城乡下通电还能看报纸的情况实在是太少。

江城里的河流湖泊并不多,能有河心洲的,还可以在上面建房子通电的,只能是太纵湖。这湖连着江城和滨州,面积不大,而且离江城军情局也不远,在徐家浜码头用皮艇就能划过去。

自已能从湖里的支岔河道漂到接近江城的地区或者到滨州的地界是有可能的。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里距离江城,并不太远。

前前后后,自已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哪怕是做戏,军情局也不可能不来搜找。一旦开始搜人,怎么可能在距离省城不远的地方,还有新四军在活动呢?

按照小树的说法,他们来了乌泱泱一群人,就借住在村里的祠堂。

祝余心中疑窦丛生,她并不敢确定这支队伍到底是什么;只是谢行严这个老狐狸手段层出不穷,她不得不防。

于是,她叫上小树,要去见见这些游击队。

“小鱼姐,你去干什么呀?人家是扛枪的,又不是治病的。”小树并不理解。

祝余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也许能治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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