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机械翼折起一振,这面墙上挂着的旗帜顿时飕飕作响。
戴着兜帽的蜘蛛侠伏低身体,在秃鹫俯冲啄食之前消失了。风声中只剩她的话音飘散于无形:“那你也不能找我啊!什么逻辑,照你这样做排除法,那天晚上路过的蚂蚁都难辞其咎。”
“所以你承认了你在场。”秃鹫扑了个空,翅膀轮廓的弯折处的炮管已经准备就绪。然而那个身影莫测无踪,他在空中拍了拍双翼,却见不到对方在何处。
“跑题问你个问题,你的嘴能喷火吗?”少女声音有点沙,在他脑后响起。要不是问题问得相当突兀,她一本正经的语气还真像在课堂里虚心求教。
炮管的轰隆声替代秃鹫作了回答。
黑白色的兜帽在从他身后一个前滚翻,双臂向外喷出几束莹白的丝线固定在高墙上,然后猛地欺近了他。少女修长的身影擦着长喙而过,在秃鹫的心窝上屈膝一踹。
“所以你不能,真是意料之内的无聊,对了这里可是区政厅,”蜘蛛侠瞥了眼被轰掉一个角的区政厅侧翼大楼,语气中满是可惜,“公务员本来就不加班,这下好,明天连班都不用上了。”
区政厅站附近人流量不小,听到爆炸声,许多人条件反射地往地铁站下飞逃,熟练得如同长期生活在战争轰炸区的难民,想来这样一惊一乍的阴影已经在他们的生活中盘踞了不短的时日。
有些人来不及躲进地铁站,就抱头卧倒在了原地。格温给42号宇宙纽约市民的避险意识打了满分,然后在秃鹫接踵而至的炮弹的缝隙中,把这些人一个个用蛛丝捡起来扔进地铁口。
她一心三用,还在认真跟秃鹫分析他来找自己麻烦存在的逻辑问题:“你不能因为找不到徘徊者就认定是我拿了东西。我没有你还非得要,这是缘木求鱼。”
“巧舌如簧!”秃鹫打空了一轮弹药,但却连那个兜帽蒙面女的边都没挨着。对方仿佛对他的攻击有所预判,总是在他瞄准后巧合地移动了一个角度。
但他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和这个滑不溜秋的蒙面人玩捉迷藏,寻回芯片才是要紧事——虽然他事实上无法确定芯片此时是否还存在。一旦它被人夺去却又没有输入新的秘钥,其中的图纸或许早就自动销毁了。
“你跟他就是一伙的!”
“这误会可大了,事实上我们不熟。”甚至关系微妙地不好,并且她还没弄清楚缘由。格温想起了实验课时,自己伸出去想和对方交好、却被晾在了空中的手。
“什么……”艾伦危急时刻踢开了摩托,披风卷着他向旁边一滚,“丝线?你管我们的滑翔索道叫丝线?”
章鱼博士才不会买这种咬文嚼字推卸责任的帐。她就地取材,先前那些被她压扁的车皮和崩碎的地面全成了她的武器,艾伦头顶如下刀枪剑雨。高处的徘徊者挥拳击开铁皮与石块,与此同时艾伦脚底的推进器将人向上一托。
“我劝你再问问你的下属,他们是不是被揍花了眼,有没有看错人,”徘徊者冷冷地回答,拳套上的紫色光芒忽然明亮了些,“如果真的是我要抢你的什么东西,可不会留给那些人再开口的机会。”
金属机械爪向内一扣,硕大的拳头握实了,仿佛曾经攥住过某颗头颅又瞬间捏碎。
格温从预留的宿舍窗户翻进房间时,脚下一个打滑,摔在了床柱边。
她在与秃鹫对峙到最后一刻时好死不死地出了故障,两颗子弹擦伤了她的手臂。如果不是纽约警察终于在她漫长的僵持后摇着车灯迟迟赶到,或许她还能被这个时不时的故障反应坑得身上再多两颗弹孔。
保险箱不经摔,所以即便是摔倒,她也记得让保险箱砸在自己身上。毕竟被保险箱砸一下只是略微加重伤情,但材料碎掉可会要了她的命。
她跪着把保险箱推进床底,丢开浸透了血的纱布,然后一手扶着床杆,另一只手单手转开止痛药的瓶盖。学校的医疗保健中心锁了门,但医生是个注重通风的人,临走前留下了打开的半扇窗户。
格温把偷来的药磕开,倒在大腿上。她先拣出止痛片塞进嘴里,用蛛丝把水杯拖下桌沿。玻璃杯在空中发出摩擦的“嘤嘤”鸣响,紧接着在摔成一地碎片前被绷起的脚尖托住了。
里面没水,格温用脚尖掂量着就知道了。她索性嚼碎了止痛片干吞下,而后用牙叼住了干净的纱布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忙完了瓶盖,现在牵着纱布卷往皮肉外翻的另一只上一圈圈缠绕。
还行,等一觉睡醒就痊愈了。只是她原本想在今晚再收集一些需要用到的零件的,可惜夜晚太短。
纱布收紧的时候她轻轻地嘶了一声,像毫无防备的人第一次被辣到,但忍耐后的蚊声在风穿进百叶窗的时候,就消弭于无形了。
迈尔斯醒来时,后脑勺像被找不到信号的电视机附了体,一阵一阵雪花点似的麻。
艾伦叔叔承诺的八小时睡眠显而易见没能兑现。事实上,他们原本低调的情报刺探活动被半途杀出来的章鱼博士搅得一团糟,几乎整晚他们都在和漫天乱飞的海产品缠斗。如果今天午餐食堂提供的主菜是三文鱼块金枪鱼泥或者虾肉烩菜,他一定得跟工作人员说自己海鲜过敏,让他们换成素食主义者套餐。
“你还好吗,看着快吐了的样子。”甘克昨夜收获了和他截然相反的睡眠质量,甚至在迈尔斯破晓前钻进窗一头撞到桌角的时候,他还在梦里说韩语。
此刻甘克精神抖擞地站着,边向上推领带边凑近上床看迈尔斯脸色:“说真的,我以前一直觉得很难从肤色偏黑的人脸上观察出他的健康状态。但你一脸菜色得有点太明显了兄弟。”
好幽默,如果你是白人说不定会吃警告信。
迈尔斯从上床直接翻下来,眼睛里没什么光泽,像个被工作完全榨干剩余价值的木头人,先僵硬地给自己穿制服衬衫,再套上老早就打好结的领带圈。
“你看起来怨气很重,”甘克本来想说他们拿错了领带,迈尔斯脖子上的那根其实是他的,因为在迈尔斯把领带结推上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领带尖背面的泡菜汁印迹,但他感受到了对方并不愉悦的气场,决定还是当没看见,“青春期失眠是正常的,一晚上不睡不会有什么问题,放宽心。”
但是每天晚上都没得睡就会出大问题。
迈尔斯麻木地看了完全不受所谓“青春期失眠”问题困扰的甘克一眼,抢在他之前拉开了宿舍门,脚后跟在门边一踢,地上的书包就到了他手上:“你什么课?”
“比较政治学,你呢,”甘克鞋帮还被踩在脚后跟下,他蹦着跟上,边走边穿,“你昨晚又出去了?”
“Ap计算机原理。”至少教室方向是一致的,迈尔斯和他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