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生之意

一间幽静的棋室之内,有二人彼此对立而坐,他们一大一小,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相似,面前桌上摆放着棋盘与棋盒,正在对局,交替落子。

庄未生神色平静,望着棋盘,很快便从棋盒之中夹出了棋子,缓缓落在了棋盘之上。

哒。

十二列十五行,尖。

看到这一手棋,庄飞表情微微一变,早已经伸在棋盒之中的手,未能再度夹出棋子。

片刻之后,庄飞咬住牙,低头说道:“爸,我输了……”

庄未生望着棋盘,指着棋盘的右上角,开口说道:“以前的你,在我下出这一手靠的时候,一定会扳过来,与我展开厮杀。”

“即便明知不敌,也想展露出锋芒,但是,如今你却选择了粘补棋,不敢跟我的黑子进行丝毫纠缠。”

明明庄未生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但庄飞却羞愧的低下了头,讷讷无言。

“中盘的战斗之中,更是毫无章法。”

庄未生望着棋盘,表情不怒自威,开口说道:“你既然选择了大围中央模样,却又投鼠忌器,还想捞取边空,如此最终只能一无所得。”

“如果你想捞取边空,那就先捞后洗,为什么不选择?你对自己的治孤能力毫无信心?”

听到这话,庄飞表情涨红,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治孤?你是十段,我是什么?我怎么破坏你中央的大形势?”

“我是十段,你是我儿子,你对当我这个当爸的最好报答,就是战胜我。”

庄未生并未动怒,抬头望向庄飞,开口说道:“你以前纵然屡次惨败,但不是依然很敢于打入我的阵势治孤吗?为什么现在不敢了?”

“我……”

庄飞咬了咬牙,不知道怎么说话。

“因为我是你爸,你也确实很有天赋,因此你一直很骄傲,我曾经觉得这是好事,因为这股骄傲,能让你一路高歌猛进。”

庄卫生开口说道:“现在我发现,或许是我错了,如果因为这么点打击,你就一蹶不振,那你注定无法走多远。”

“我应该感谢那个叫俞邵的孩子,以及将你淘汰的方昊新,他们让我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你棋力已经足够了,但是你根本没有成为职业棋手的觉悟,或者说,你根本担不起棋手二字。”

“你的心,太乱了。”

听到这话,庄飞满满脸苦涩,脑海里浮现出俞邵、苏以明、方昊新三人的名字,到了最后……竟然还浮现出了江夏华这个名字。

“可是……”

庄飞表情有些迷茫,开口说道:“我完全不是对手……”

“就是因为我预料到你会说这句话,所以我才觉得你不是一个棋手。”

庄未生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你爷爷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吗?”

听到这话,庄飞一下子愣住。

“未生,在围棋之中,指那些虽处在生死边缘,但却有起死回生的可能的棋子。”

庄未生开口说道:“你爷爷喜欢围棋,因此他从不希望我一帆风顺,因为,棋手如果无法置之于死地,是无法后生的。”

“没有经受过挫折的棋手,即便天赋再高,也一定会止步不前。”

“正因未生这个名字,时时刻刻警醒着我,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庄未生望向庄飞,开口说道:“而你,是我庄未生的儿子。”

听到这话,庄飞虽然紧紧咬着牙,但最终还是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泪水不断夺眶而出。

“我,我知道了。”

庄飞声音有些哽咽,低下头,连声抱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爸,我给你蒙羞了。”

“我从来没输的那么委屈过,我……我……让你失望了。”

听到这话,庄未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来,揉了揉庄飞的头,说道:“失望有,但不是因为你被淘汰失望,但哪里有什么蒙羞?”

“我输不起吗?我输的棋可不少,我儿子输不起吗?我相信你输的起,不要回避失败,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好好磨砺一年,明年,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庄飞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庄飞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爸,你对我之前摆给你看的,俞邵苏以明那一盘棋……有什么看法?”

“那一盘棋吗?”

庄未生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开局不少有些怪异之处,雪崩和妖刀接连出现,黑子在没有明显恶手的情况下,反而陷入被动,值得深思。”

”中盘虽然无比复杂,但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之下,双方攻杀依旧精准,同时兼顾大局,能看出水准的确很高。”

“白子最后不惜走出裂形进攻黑子,胆魄惊人,这种下法连一丝错误都不能犯,否则局势就会逆转,白子却做到了。”

“但是,再多的就看不太出来了。”

“围棋如果不面对面下一盘的话,仅通过棋谱,是很难准确看出什么的,只有对局者,才能看出盘面的奥妙所在。”

庄未生顿了顿,开口说道:“不过,应该很快了,就半个月了。”

听到这话,庄飞微微一怔。

随后庄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向庄未生,开口道:“爸,你的意思是……薪火战?”

“嗯。”

庄未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前天就已经向南部棋院申请了,成为俞邵初段在薪火战的对手。”

“虽然在薪火战上,申请和初段组成搭档屡见不鲜,申请成为初段的对手,此前在薪火战上还从未有过。”

庄未生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但是,南部棋院卖了我一个面子。”

“你在败者组输给了方昊新,他正好没有师承,所以半个月后的薪火战上,我将和他组成搭档。”

庄卫生一边说,一边走到庄飞对面,坐了下来,收拾着棋子,说道:“好了,再下一盘吧。”

…………

另一边,孔氏道场内。

几个冲段少年正聚集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这一届围棋定段赛。

“张成鱼今年以全胜战绩定段了,结果没在网上掀起任何水花啊。”一个微胖少年惊叹道。

“风头都被南部赛区那边给出完了,那个叫俞邵的,业余棋手、击败庄飞,老张一个冲段少年,即便全胜定段,怎么跟他比热度嘛?”

有人摇头晃脑的笑道。

“这俞邵是从哪冒出的妖孽?去年来个郑勤,今年冒出个俞邵、苏以明,南部赛区道场无人了吗,那边怎么尽出些业余棋手?”

“奶奶的,不争气啊,道场的脸都给他们丢完了,这不是说我们道场出来的还比不过人家野生的?”

“南部的道场确实不行,还是咱北方牛逼,决赛五十人,一个能活着挺进决赛的业余棋手都没有,五十个冲段少年大乱斗。”

“不过江夏华这老小子居然也定段了?半年前的道场对抗赛他输给我了,结果我没定上,给他定上了?”

“……”

众人正议论间,孔梓脸上乌云密布的走了进来,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在这围着干嘛?给老子滚去练棋去,能不能学学你们成鱼?看成鱼天天多认真,你们呢?”

孔梓不满的看向自己这几个徒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定不上段准备去打业余比赛是吧?你们丢的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

几个冲段少年顿时噤若寒蝉,只得乖乖散去。

等孔梓气冲冲的走进休息室之后,几个冲段少年便又凑到了一起。

微胖少年小声嘀咕道:“张成鱼明明天天拉着我们斗地主,他还认真?”

“确实,不就是在战区对抗赛中被蒋昌东老师给淘汰了吗,还天天跟我们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呢。”

“师父这暴躁性子,完美破坏了我心目之中对于棋手的形象的认知。”

“嘘,慎言……”

孔梓大步走到休息室,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很快就看到了关于自己在南北对抗赛中失利的新闻。

【孔梓名人再负于蒋昌东国手!蒋昌东国手一百四十手妙手屠龙中盘胜!】

看到这则新闻中的“再”字,孔梓不由气的牙痒痒。

“负就负,还加个再字,赢了就赢了,还特意加个一百四十手,还强调妙手屠龙,我之前屠他龙的时候只字不提是吧?”

孔梓眼不见心不烦,立刻将这条新闻滑走,很快,又看到了一则名为“庄未生之子庄飞定段赛失利”的新闻,顿时愣住了。

“庄飞?那小子没定上段?”

孔梓有点震惊,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这几天忙着比赛,对其他赛区的定段赛完全没关注,只知道他们北部赛区,道场内的张成鱼以全胜战绩定上了段。

因为和庄未生经常在赛场上较量的缘故,他对庄未生的儿子庄飞也有所了解,知道庄飞棋力不错,定段赛基本是稳的。

他当时还因为自己儿子一点围棋天赋都没有,有点生闷气,纳闷自己为什么虎父生了个犬子。

结果庄飞居然被淘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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