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寒潮的缘故,空中列车的轨道都积雪结冰,无法正常行驶。季盏想要去总部大厦,只能步行过去。
“季盏,等等我……”
身后余雾完全跟不上季盏的速度,跑得都要吐了却也只能看着季盏的背影越来越远。
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能零星看到几个背着武器盒的进化者走过。
灰白的天空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季盏忽地感觉到右眼眼角下的泪痣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疼痛。
季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基地外的方向……
野外废墟上。
长刀贯穿了时夜的身体,他浑身不知被划伤了多少刀,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鲜血中一般。
双脚渐渐失去力气,最后身体只能依靠着插在胸口的长刀来支撑着勉强保持直立状态,但却要忍受着胸腔被生生割开的痛楚。
时夜抓着刀刃,低垂着头艰难喘息,鲜血顺着刀刃滴落下来,砸在地上变成暗红挥败的颜色。
时夜曾经对季盏进行了十三次替换手术,而现在景飒对他百倍奉还。
现在时夜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若非觉得太过麻烦,景飒刚才那个架势活像是要扒了时夜的皮,抽了他的骨!
“呼……呼……”时夜已经越来越难呼吸,胸腔肺部就像破了个洞的风箱一般。
时夜艰难地抬头,一双浸了血的眼睛恍若恶鬼一般。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要回到季盏身边去,他要给季盏更换心脏……
他想……让季盏再活久一些,想让季盏继续留在他的身边,这一次他不会再把季盏送给任何人。
飘落的雪花站在睫毛上,时夜好像在一片白茫茫的视线里看到了季盏的身影,他不由得喃喃出声:“季盏……”
不再是实验体一号,而是承认了“季盏”这个名字。
他对季盏的感情是扭曲又血腥的,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将季盏视为救赎。
在他最初进入B区研究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才华在此处显得那么的平平无奇,他的无数篇研究成果已经报告被上面的前辈视为一文不值的垃圾,甚至面临着被降职的可能。
这让一向自尊和好胜心强烈的时夜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想要留在实验室里,他想要创造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艳的实验成果。
在他第一次知道白乔的时候,他无比羡慕白乔所做出的成就。
是的,他与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一样羡慕白乔。
但这份羡慕又很快被嫉妒掩盖,他疯狂地嫉妒白乔,想要立刻超越他。
因为这份嫉妒和好胜心,他比同期的研究员做出了更多的努力,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扑在研究上,他也不止一次因为睡眠不足,过度劳累而被送进医院。
但是想要让他放弃超越白乔,自认平庸,除非他死。
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开始自我承认不如白乔的话,他吞枪去死也无所谓。
而就在他的人生跌落谷底之时,他因此一次基于而被调到了胚胎实验室。
在胚胎实验室中,他见到了季盏。
那时的季盏还没有名字,她只有一个编号。
在几千个胚胎实验里,她是唯一一个成功存活,并且长大的实验体,所以她的编号便是“一”。
之后时夜作为随行的记录员了,要时时刻刻记录一号实验体的数据,保证她的状态一直都在实验室的可控范围内。
季盏在实验室中所住的房间就像八音盒的玻璃罩子,那时候时夜还没有资格近距离触碰季盏,他每日只能隔着玻璃进行观察和记录。
而季盏就像是八音盒中精致漂亮的娃娃,可是却木讷又迟钝,研究员的命令才是能让她发动的发条。
直到有一日,许是有些无聊,坐在玻璃房间外的时夜敲了敲玻璃。
房间里正在看书的季盏被声音吸引,转头看了一眼时夜,目光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你每天在里面不会觉得无聊吗?”时夜试图与季盏沟通。
季盏自是不会回应时夜,只是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而时夜因为季盏的那一眼而来了兴趣,此后的每一天时夜都会找季盏说上两句话,哪怕季盏有时候连眼神都不给他,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季盏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时,又一次敲了敲玻璃。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他本以为季盏也会如以往一样不会理会他。
然而这一次季盏却走了过来,季盏把手贴在玻璃上,漆黑的眼神干净澄澈,她看着时夜,开口道:“想出去。”
她想出去。
当天晚上,时夜把玻璃房间的门锁打开了。
季盏跑出去了,却因为不熟悉通往外面的路而触发了警报,敌袭系统也随之运作,激光线打向季盏,哪怕季盏已经尽力闪避,可她的左脚掌还是被激光打烂。
季盏的左脚掌几乎已经没有了修复的可能,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召开紧急会议,时夜在旁边旁听。
在听到那些人竟是最后决定将季盏抛弃时,时夜站出来掷地有声地道:
“请让我试试,我有办法让她重新成为合格品!”
许是为了得到一个实验的机会,也或许是不想看见季盏被当做废品一样处理掉,时夜顶着压力接下了修复一号实验题的任务。
曾经因为受到白乔影响而萌发的“替换手术”的念头也终于在这一次得以实现。
他为季盏挑选了合适的替代品,并且手术非常成功。
不仅如此,在术后的第一次的测试中,季盏左脚的爆发力突破了历史最高值。
自那时起,季盏的存在对于时夜而言就开始改变了。
季盏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并非喜欢和爱。
而是利用和索取。
或许他是对季盏动过心,但是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他是自私的,他为了自己追求的目标不断地利用季盏和伤害季盏。
直到现在濒死之际,他还在唤着季盏的名字。
“季盏……”
仿佛想要向季盏索取一个回应……
可是他的心跳已经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