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紫千金之躯,千赶万赶,总算是赶到了太医署。她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了南风浔满脸关切,温柔的在给昏迷的裴凌上药。
她心下一沉,一股妒火直冲头顶。
她走上前,抢过南风浔手里的药,推搡着他,赶他出去,”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给她上药?“
南风浔没有离开的意思,绕开她,“我替太子照顾她。”
“我是太子的妹妹,我还在这呢!东方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来管,裴凌我会照顾,你出去!”东方紫不由分说的将他赶出门外,狠狠关上了宫门。
许太医在一旁瑟瑟发抖,“微臣,也要出去吗?”
“当然。”
随即东方紫一开门,一脚将他也踢了出去。许太医被东方紫踢得,滚了好几层台阶,停在南风浔面前。
东方紫叹了一口气,走到床榻边坐下,用小勺挖出一块晶莹的药膏,缓缓涂抹在裴凌的伤口上。
她回想着方才南风浔的反应,她从未见过他为哪个女子这么心急如焚,这么失了分寸,居然愿意替裴凌受罚,还为她上药……
东方紫一时出神,”我的义妹,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勾引了南风浔吧。“
她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将上药的小勺狠狠按进裴凌绽开的伤口里,裸露的血肉又被钻出鲜血,裴凌被这一股钻心的疼痛醒,无力的喊出声。
”好痛……“
东方紫看着她冷汗淋漓,肤色惨白,将她的头按在床榻上,“我在给你上药,忍着点。“
裴凌环视四周,“我们在哪啊……“
”太医署。“东方紫冷冷的说,“我假传父皇的命令救了你,不然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三十杖。“
裴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阿紫。“
”你要谢我的事多了,何止这一件。“
东方紫的眼神淡漠,她难以遏制猜忌,难道裴凌在帮自己出谋划策的同时,就和南风浔勾搭上了么?
南风浔好似听到裴凌的声音,又不管不顾的推门进来。裴凌看见他,挣扎着想要挡住自己裸露的后背。
东方紫抓住她的手,“别挡了,他方才都看完了。”
裴凌无力的趴在床上,任由他们看着自己的惨样。这两个人此刻真是绝配,一样的不知礼数分寸为何物。
“你们二人是何时勾搭上的?”东方紫开口,一句话让二人心里皆是一惊。
裴凌沉默,南风浔冷道,“你误会了,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东方紫嘴角噙着冷笑,“什么都没有,方才还替人家挡刑杖,好一出英雄救美啊。”
她说着手上又是一用力,钻着裴凌的伤口,裴凌吃痛,小脸扭曲,叫出声来。南风浔心焦,上前一把推开她的手,怒斥道,“东方紫,你是不是有病!“
见他心急如焚,口不择言。
东方紫心里算是有数了,平日南风浔谄媚顺从,连重话都不敢跟她说,如今第一次凶她,便是为了裴凌。
“有意思,东方弘烨凶我,你也凶我。你们两个为了裴凌是疯魔了么!”
东方紫一摊手,扔掉药,似是嘲讽又似冷笑道,“先前阿赫跟我说,你为裴凌挨打,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傻的人是我……“
她眼中满是失望,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起身走到门前,突然拭去清泪,声音一如往日的高傲,对裴凌道,“你最好早点回坤宁宫。“
随即大步离去。
裴凌无力的趴在床上,想着真是祸不单行。
南风浔小心的将她背后的血迹擦去,又轻手轻脚的给她上药,最后给她包扎了起来,手忙脚乱打了一个很丑的结。如果别人打的结叫蝴蝶结,他这个应该是蒜头结吧。
”许太医说这个药膏要每日上一次,上半个月便不会留下任何瘢痕。“
南风浔扶起她,裴凌勉强坐起身,少女乌发如瀑,肤如白雪,双唇没有半点血色,只是明亮的双眸带着疏离,“多谢世子,我的伤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你自己也得上心,拿着,我会再给你送的。”南风浔将药膏塞进她手里。
裴凌收起手,摇摇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免得阿紫多心。”
南风浔感觉眼前人看似离自己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往日自己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能使得所有女子喜笑颜开,在她面前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裴凌,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南风浔不禁自嘲一笑,这句自己听过无数次的话,终于有一天自己也问出了这一句。
往往答案不言而喻,可他还是想知道。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当你是救我性命的恩人,是风流的世子,是太子最好的兄弟。”
“那天那一吻,你没有半点情动吗?”
裴凌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她觉得眼前人简直不可理喻,“那是你骗我的!”
南风浔默然,低下俊秀的脸庞,竟然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裴凌看着这张风流天成的脸,如今满是落寞。自己不能再与他单独相处,她径直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南风浔伸手欲扶,她伸手示意不必。
裴凌步履蹒跚的走到宫门前。
房门打开,一阵凉风席卷而来,扬起她的长发,发丝萧飒。
“世子,你屡次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你平日看着纨绔,实则心思细腻。宫宴之后,我必成众矢之的,你应知再见面于你我都无好处。”
她顿了顿,“离我远一点,对彼此都好。”
裴凌神情淡漠,声音极清冷,话语间尽是疏离和冷漠。
南风浔还没来得及吐露心意,她便是拒人千里之外。他起身追出去,双眸落在裴凌身上,看她一步一步走出太医署的大门,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裴凌每一步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心焦,心灼。
若是再靠近,她又会不悦吧……想到她方才的眼神,南风浔望而却步。
她心里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南风浔抬头,此刻月明星稀,高悬苍穹的一轮清月,月光偶尔也会照在他身上,每当他伸出手,却发现彼此的距离那么远。
可望不可而及。
裴凌回到自己房内,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珠。身心俱疲,此刻她只想睡一个好觉。
望着床头的烛台,眼前的温暖明亮渐渐化作薄光,她进入梦乡,梦里宫宴的场景反反复复…
再次醒来又是一身冷汗。
次日,后宫六局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六局之首的裴尚宫勾引太子不成,反被陛下杖责,罚一年俸禄。
“这尚宫当着好生无趣啊,一年到头都是白干啊。”
“尚宫又如何,还不是被杖责。”
“活该啊,谁叫她这般猖狂,真以为自己勾引了太子就能做太子妃了。”
“就是啊,皇家的门楣也是她能够着的。”
“陛下还是忒仁慈了,不免去她尚宫的位子,只是杖责。”
议论纷纷的各局女史,见着裴凌走过尚宫局的大门,便作鸟兽散,各找各的差事。
只看她神态自若,一身素气的弹花暗纹宫装。绾发于脑后,簪着一个七宝琉璃簪。
众人见她走过去,又聚到了一起。
“挨了杖责,也不休一天。”
“我看啊,只要这裴凌一天不死,她狐媚子贼心就不死。”
裴凌无视众人的目光,来到尚宫局。此处都是她安排提拔的人,大家见她来了,一拥而上,眼神中满是关切。
“裴尚宫!您没事吧?”一个娇俏的美人率先开口。
她名朱蓉城,原是上次被裴凌宣旨贬黜的朱宝林,贬为宫女处处受排挤,就来了裴凌手下当差。如今是掌言了,在尚宫局得心应手。她性情中人,裴凌与她相处也是顺心。
雪儿眼眶通红,“您真真挨了三十杖?为何还来尚宫局啊,不得好好歇着。”
“我无事为何不来,岂不是让大家猜忌。我还在,尚宫局就变不了天。”裴凌嫣然,她的话如定心丸一般,让众人提在嗓子眼的心都落了下来。
安抚好了众人,裴凌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已是无法再忍。她冷汗直冒,举止迟缓,一旁的朱蓉城看出了端倪。
“裴尚宫,你别费心看着大家了,大家谨记你的教诲,自是不会偷懒的。”朱蓉城热络的说着,借故将她拉出门外。
一迈出门,朱蓉城变了一副面孔,满眼心疼,“尚宫快回去歇着吧,伤势要紧。这里交给我。若是有嚼舌根的来,我便给打出去,量谁来也不能造次。”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气势十足的样子,裴凌莞尔,“多谢你了。晚些时候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
裴凌回到坤宁宫,想到昨日的情景,想同东方紫解释一番,奈何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几个侍卫将她拦在门外,应儿板着个小脸,嘴抿成一道线,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裴尚宫,公主不见客。“
”客?我在鸣鸾殿住了这么久,还是客?“裴凌只觉得好笑。
应儿白了她一眼,”那我换个说法,公主说了,不见你。“
人言道,见面三分情。
裴凌想着阿紫现在是在气头上,若是见到了,阿紫也不会这般无情。她站到一旁,“可否通报一声,我在此等公主。”
应儿冷哼一声,眼前这个人不但勾引三皇子,太子,如今公主看中的南风世子也敢染指。简直是顶级的狐媚子,脸皮也忒厚了,做了这些事还敢来见公主。
“那你便等吧,我看你能等多久。公主有令,我是不会去通报的。”
裴凌思索片刻,转身离开。
应儿一惊。这人是一刻也不等啊,果真没诚心。
趁应儿一个转身,裴凌回头就闯了进去,应儿连忙追着她,“裴凌!你怎么这么狡猾,你懂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