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凛冽而呼啸的狂风暴雪之中,环住他的却是炙热有力的怀抱。
那怀抱将所有的风雪隔绝在外,凛冽的风声落入耳边便也像是隔了一层膜一般,那是一种特殊的安全感,仿佛无论外界如何恶劣,此时此刻都能安心闭上眼睛不必担忧任何事情一样。
“……”
殊灵目光落在晏来归温柔的眉眼上,不知过了多久,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语气生硬道:“下不为例。”
晏来归弯着眼眸道:“好。谢谢师尊。”
殊灵转身离开,晏来归一想起他方才被气得身体冰凉指尖颤抖就愧疚不已,上前拉住殊灵的手,道:“师尊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不自量力了,师尊放心。”
“……嗯。”
然而一入手,晏来归便忽觉不对。
殊灵的体温太凉了,凉到晏来归都怀疑他不是正常人了,他不自觉蹙眉道:“师尊?”
殊灵瞥他一眼,把晏来归推进内室,道:“回去睡觉,天亮前能到宗门。”
眼见着殊灵就要从外面关上内室的门,晏来归忽地伸手卡住门缝,看着殊灵微显苍白的脸色,低声道:“师尊。您是不是不舒服。”
殊灵轻哼一声,“你被魇魔吃了本尊都不可能有事。”
说罢,殊灵就要关门离开,可是晏来归没有松手。
晏来归看着殊灵冷冷垂下的眼睛,道:“弟子僭越,能否替师尊探探脉象。”
殊灵不耐烦了,躲开晏来归要抓他手腕的手:“之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你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打着宗主的旗号请医师来给本尊看病,意欲何为?”
晏来归:“仰慕剑尊大人已久,听闻大人遭遇不测,心中担忧,又怕您不肯见我,所以借了宗主的名号才敢带着医修前来。”
殊灵脑回路清奇,不悦道:“什么遭遇不测。”
不过双修一夜风流罢了,说得也太难听了,像在骂晏来归自己一样。
晏来归轻咳一声:“师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依赖期的后遗症还在,今日又如何能用出灵力。”
殊灵冷声道:“你又如何确信本尊尚有后遗症,而非早已恢复至全盛时期?”
晏来归看着殊灵,轻声道:“体温冰凉,指尖颤抖,不是被我擅作主张气的。”
是用过猛药,灵力使用过度的疼痛导致的。
“……”
殊灵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晏来归有时候觉得殊灵像只刺猬。有着一身尖利的刺,很难受伤,真的受伤了,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旁人若想靠近,也只能和他竖起的刺面面相觑。
可是真的有人不信邪撞上刺了,那刺却也忽地软下去了,扎不疼人,却还是别扭地不肯撤开。
他把受了伤的飞天小猫捡回家的时候,小猫也是这样,警惕得冲着他哈气,小猫一哈气,晏来归就往小猫嘴里塞吃的,小猫边哈边吃,吃饱了还打了个嗝,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尴尬地原地追着尾巴转了两圈,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黏上他的手腕,开始冲他喵呜撒娇蹭蹭。
半个月后还下河叼了条鱼回来,晏来归不收飞天小猫就一直追着自己喵,喵到晏来归肯收才罢休。
人嘛,都是好面子的,殊灵好歹是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好点面子怎么了。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殊灵快要彻底失去耐心了。
本来灵力消耗过度,经脉痉挛就疼得他烦躁,那丹药能够让他恢复八成的灵力,代价是药效消失后四肢百骸会泛起针扎般细密的疼痛。
晏来归是不是不知道他如今在自己眼里就如同一块散发着特殊香气的甜软糕点,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地往他眼前凑?
又是牵衣袖又是碰手腕又是悄悄往他怀里埋的,小动作一堆,是嫌他依赖期压制得太轻松么。
这么会勾引,还说自己不是魅魔。
殊灵额间青筋突突地跳,体内那股被他刻意忽视良久的焦灼渴望如今无限放大,偏生此时晏来归还毫不知情地拉开房门,掰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拉了回来,那一瞬间殊灵被晏来归身上好闻的气味完全包裹,他心道有些时候忍不住了真的不能怪他没有自制力。
要怪就怪魅魔。
晏来归正想着把殊灵请回来坐着,好好给他看看身上的后遗症,然而不等他彻底实施,殊灵便啪地一声反手关上门,然后一言不发拽着他的衣襟便将他按在了墙上。
殊灵的眸光落在晏来归的唇上,半晌之后不知为何又挪开了眸光,随后低头埋在了晏来归的颈间,克制地深吸一口气。
颈间薄薄的皮肤被人无声叼起,用牙齿轻轻磨了磨,只带来轻微的疼痒,晏来归身体微僵,片刻后只感到埋在他颈间的人松了口,殊灵抬手按上晏来归的后颈,学着晏来归之前的模样生疏地揉按安抚着晏来归,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锁骨上方咬出来的齿痕上摩挲半晌,愈发用力。
晏来归心里又感动又好笑,暗暗叹了口气。
他在殊灵怀里稍微动了动,抬手轻轻捧起殊灵的脸侧,温声道:“什么都可以。”
如果能帮你渡过难熬的焦灼,做什么都可以。
是我害你落得如今处境,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可殊灵盯着怀中眸光澄澈干净的人,过了很久却还是一言不发。
明明能缓解他依赖期症状的人如今就困在怀里,殊灵低下头,就能啜饮一口清甜甘泉,他嗅闻着晏来归的气息时,隔着血管叼住薄薄皮肤时,那股体内深处难以言喻的冲动一直在叫嚣着更进一步。
咬破皮肤,吮吸血液,品尝唇齿,拆吃入腹。
但殊灵却猛然惊觉,这一切都是出自晏来归对他的愧疚。
晏来归把一切过错和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愿意包容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而这些都只是因为晏来归觉得自己害了他,所以觉得自己理应帮他解毒,理应帮他渡过依赖期。
长期压抑的焦渴因为短暂的接触得到缓解……可还不够。他想要的不是毫无感情不必接吻的鱼水之欢。
殊灵面沉似水,他低眸看了晏来归一眼,松开攥住晏来归衣襟的手,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这才彻底放开了晏来归。
晏来归茫然:“……诶?”
然而不等他说话,殊灵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内室,徒留茫然无措的晏来归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居然就够了?
飞舟缓缓落地,平安抵达玄天宗。
晏来归昨日没有睡好,解决魇魔的事情占了半晚,还有半晚他被殊灵逮着吸,吸完回去百思不得其解了大半夜,没睡多久就到了宗门,被迫起了床。
晏来归困倦地打完哈欠,发现殊灵站在不远处看着弟子们下飞舟的时候一下就清醒了不少,偷偷摸摸溜过去碰了碰殊灵的手,确认他体温正常之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而殊灵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轻轻碰过的手,又盯了晏来归一眼,眼中暗含警告,晏来归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在亲爱的师尊眼里看见了不要勾引他的意思,只觉得自己把脑子睡迷糊了,连这种荒谬的想法都能睡出来了。
殊灵最后才下飞舟,带着晏来归回了他居住的淮落峰。
飞舟上同行的弟子长老们看见他们二人,都是一副抓心挠肝想知道却又不敢上前的神情,殊灵神色冷淡,根本不管外界什么眼神,晏来归也不好停下来,因而规规矩矩地跟在殊灵身后,半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直到进了淮落峰,身旁没了人,晏来归这才快走两步,走到了殊灵的面前,他道:“师尊,如非必要,您能不能不要再用恢复灵力的药了。”
晏来归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殊灵偏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希望本尊用?”
晏来归点头。
“那就不用。”殊灵抬步踏入自己的宫殿,道:“昨日的药效已经过了,本尊现在暂无灵力,灵力恢复了再给你换住处,这几日你与本尊同住。”
正合晏来归的意。
说是同住,其实晏来归的寝殿确实要比飞舟上的芥子空间大好几倍,只是由于多年没有人常住,所以除了一些必备的设施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显得格外空旷。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殊灵刚回宗就被其他宗门高层叫走了,他临走前要了晏来归的弟子令牌,注入了一缕他的灵识,把他的外门弟子权限换成了内门核心弟子的权限,再简单嘱咐几句需要什么联系自己就行,见晏来归已经开始自己摸索着适应新环境,殊灵便放心地离开了。
晏来归看了看时辰,伤心地发现距离第一门修真理论基础课程开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意味着他不能睡回笼觉了,必须要现在收拾东西去上课。
他当魔君的时候要被那群凶恶下属抓去看各种魔族发展史辉煌史魔气运用基础与提高魔族天赋鉴全还有一堆地方领地的发展史,以保证他这个新上任的魔君彻底完全了解魔界当前的状况,如今混进玄天宗的时候居然还逃不过上课的命运!
晏来归含泪告别了殊灵刚给他铺好,方才自己还开心得上去打了两个滚的大型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