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湖坐着公交车回家, 在公交车后面不远的地方, 一辆红旗吉普车正缓缓的跟在后面。
花一分钱车票, 坐个公交车, 都有点儿心疼的张灵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想到会有一辆专门的汽车,搭配专门的司机每天跟着她。
她在公交车上专心的思考着, 被审问的那一夜, 那种整个人被剥开切碎的感觉太难受了, 整个人都不是人了,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这帮人打交道了。
什么侨胞办,什么警察局,什么外务部,他们根本其实是特务!
到底要如何拒绝那个黄主任任务呢?调换工作和装病两件。都可以考虑,并且可以同时实行。
调换工作对张灵湖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反正年终福利已经拿到手了。以前有点担心失去友谊百货的工作,完全是怕拿不到年终福利, 临时更换工作受到损失。
张爸爸,张妈妈在供电局工作。已经有了多年的根基。调动过去是非常方便的。当初没有选择去那里上班。反而是因为那里是张家的根基,和张家熟悉的供电局工人太多了。
如果一毕业就过去那里, 肯定就是要被七七八八的工友们到处打听婚姻的事情。一定会拉着手儿,公开或者悄声的问:“孩子多大啦?”“有18啦, ”“有定亲没有?”“还没有?你看给你介绍个,嗯,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行不行?“”嗯,我们自己家的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 两边都知根知底,让孩子接触一下。”
年轻的姑娘进了这种地方,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套。所以张灵湖特别避免的去供电局那个老窝。
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真的能通过调动工作就避免和这个黄梓桐主任接触,她还是很高兴的。
另外一个招式,装病,上次那个同事小李姑娘气坏过一个客人,那个客人老先生送到医院一查,哎呀,一堆的病。小李姑娘简直就是黄泥巴进裤裆,是不是拉屎都说不清了。
可是到张灵湖就不一样了,除了长得瘦,身体一切都很健康。总不能跟医院里的医生说,我得了瘦病了,你给我治治?
这个年代得瘦病的人还挺多的。按医院的说法就叫做营养不良。饿坏了的人,动不动就会晕倒,四肢都会浮肿起来,小腿肚上,用手指头一按能出来一个大坑,那个大坑,半天都缓和不回来,一般都会让打葡萄糖针,救急之后的日常保养,就是让补每天充一点细粮。得了营养不良医生都会开票,有了医生出具的证明,病人就能买一点细粮和补养品。
张灵湖现在虽然瘦是瘦的,可是不浮肿,腿上按不出坑儿来,现在医院医生技术都挺好的,一查就能查出来。
要想一个不容易查出来的病,嗯,这样的病只有脑病,就是疯子病了。
疯子张灵湖以前倒是见过几个。其中有五十来岁的大妈妇女,她犯起病来,一边狠命跺脚骂人,一面一边弯着腰晃头,然后一把一把的抓自己头发,往地上扔。张灵湖觉得这个难度太大了,那个大把大把的头发抓下来,连血带肉的,想想就疼。
还见过一个脑子坏掉的疯病。是一个年轻姑娘,20来岁年纪,挺好看的。可两只眼睛看人都直直的,眼珠子不会转,要想看旁边的人,就要脖子跟着一起转动。
据说那个姑娘是因为突然受到刺激犯病的。已经订婚的婆家和她退婚了。打击太大,忽然就得了直眼儿病。
张灵湖觉得直眼儿病还是不错的,回去可以模仿着,经过稍微的练习,大概可以达到初级水平。
调动工作,装疯子直眼儿病这两个招数都不新鲜,其他的招数张灵湖一下子想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努力一下的,那个侨胞白同志。对自己没有仇,没有怨,还挺大方和气的。如果去算计人家,自己过不去心里这一关。黄梓桐主任和白同志,牵扯的事件都太大,不是自己一个小人物能参合的。
一路想着办法,公共汽车就很快到站了。张灵湖往家里走。虽然冥冥之中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她会给这件事找理由,是因为今天这事挺烦的。不会想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辆车。
一进家门儿,就看见那张妈妈温暖的笑:“可回来了,肉都煮好了,快快快,洗手吃肉。”
张妈妈快走几步迎了过来:“冷不冷?”伸手去抓她的手检查冷不冷,这才看见
张灵湖手里提着的大麻袋。“呀,你这是什么?”
赵妈妈伸手去接:“怎么这么重?”
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么多肉,你扛了半头猪回来了?”
张灵湖:“这是我们友谊百货的,领导给的。”
张妈妈十分吃惊:“过年的福利你们不是已经发了吗?我们供电局里,每人才一斤猪肉。你们这个领导这么好呀?”
再好的领导也不可能给三十多斤肉过年!
张灵湖笑着解释说:“不是白给的,这些都是要钱的。嗯,就是不要肉票,就跟上次那个自行车手表指标一样,现在不是买猪肉不容易吗?咱们看看亲戚,谁家想要就把指标给他们了。一块五毛钱一斤。”
张妈妈听了这个,才信服了。下面当然是欢喜的团团转:“唉,咱家也是想多要一点啊。能有这样的指标机会,一块五不要票的价钱也是真便宜了。”
她心里暗暗叹气,虽说这肉便宜,可是自家口袋里更空啊。今年已经没有钱了,张妈妈咬了咬牙:“咱家自己留下二斤,剩下的亲戚里面问一遍。”
瞬间就做完了猪肉分配计划,张妈妈立刻又拉着闺女的手问:“冻坏了,手都这么冰了,赶紧吃肉,都煮好。”
张灵湖走灶台,掀开锅盖一看,一股热气升腾出来,浓香扑鼻,天地眩晕,她吞了一口口水才说:“哎呀,爸爸呢,等爸爸回来再一块儿吃。”
张妈妈手里拿着碗和筷子,夹出来,递到闺女手里:“你快吃,不用等你爸,你爸还有事呢,下了班他还去找粮站老屈买粮呢。”
张家上次已经找老屈买了一次粮食,这次是这个月新的户口粮和工资都下来了,还要再去买一次,粮食放在手里,比钱还让人安心。
张灵湖说:“那,妈,咱俩一块吃。”
张妈妈笑着摆手:“我刚煮好就吃过了,你赶紧吃。”
张灵湖扑嗤的一声就笑了:“你可别骗我啦,家里五斤肉,留下两斤生饺子馅儿,我心里都有数呢,现在煮过了,不过就是比生肉抽了一点儿分量,你去哪里吃的,吃了谁家的肉?”
被揭穿了谎言症,张妈妈居然也脸不红,不改色的:“哎呀,我都老了,真的也不爱吃这些东西啊。小闺女你来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到头才见一次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张灵湖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劝服她:“那我先做一个白切肉,等爸爸回来配粥吃。”
张妈妈挑在碗里的两块肉肥瘦相间,肥肉颤巍巍的。让人心里喜爱。张灵湖放到案板上,切均匀薄片,又去找蒜,家里的大蒜只有一头,她非常大啦啦的,剥了半头蒜捣成碎末。
向来是嫌弃女儿吃东西少的张妈妈也忍不住出声提醒:“蒜放太多了,看辣坏了你。你不是不爱吃蒜吗?”
张灵湖笑嘻嘻的在白切肉上撒盐,又配了酱油和醋碟子。“我爸爱吃蒜。“
大年二十六炖大肉,这个时候做出来的大肉,当然要大口咬大口咬的,大肉块撒盐直接上嘴巴啃,又香又爽快,不过今年缺肉吗,只好换了白切肉这种精致了的吃法。
张灵湖收拾完了,美滋滋的放在桌子上:“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晚了才去买粮?“
张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哎,这是什么世道呀,啥啥的都缺,前几天我还听大家说,今年上面供应的年货都还不错,就是缺肉,咱家你小姨还给送了两斤过来,总凑了这五斤,也算是过得去了。“
“我今天开始休假了啊,去粮站排队领咱家户口粮。粮站竟然关门了。听说前面好几天都供不上量。到昨天今天,这两天一句话没有就直接关了门了,我又跑回去供电局,你爸说下班去找老屈问问。“
张家因为全家人都上班,没有闲人,现在什么物资都紧缺,买什么东西都要排队排队的。经常都是要熬个一天半天的。
直到今天的妈妈才休假出来,想把那个家里的户口粮都领了,看见粮站关门吓坏了。
张妈妈唉声叹气:“哎呀,上次你二表叔过来借粮,你爸说,粮食就是农村土地里长出来的,现在农村都没有粮了,反而要来城市里借粮,农村说,城里的户口粮,铁杆子的庄稼,不怕风雨旱涝,每个月铁杆庄稼,每个月都能收出来粮,你爸爸就说,铁杆庄稼也不长久了,哎,果然叫你爸爸给说对了。“
张灵湖听了,也跟着揪心。不过自己还藏了两百斤棒子面,到时候全家省着点,也能坚持几个月饿不死的。
两百斤棒子面还是得感谢白同志,哎,真不好意思去找人家说谎,骗人家去。
张爸爸今天果然回来很晚。戴着一顶供电局的破帽子,满面风霜的进来,把两只空空的粮食口袋搭在堂屋桌子旁椅子靠背上。叹了口气说:“真是让我说对了,我看最近要出点儿事儿,这个年有点不好过。刚才找过粮站老屈,他说粮站上面出问题了。到底是啥事儿?谣言传的乱哄哄的!好像粮站总务的站长,倒霉鬼的,犯了倒卖粮食的大罪,让人给打残废了。那可是个大本事的硬茬子,老屈提起来都翘起大拇指,说让人打就让人打了。“
张灵湖听了大吃一惊。要是以前,都是上面的人,她也不认识,可是要说起来这个粮站站长啊,他前阵子不是来过友谊百货看文物吗?他倒卖粮食的大罪。不会就是因为和白同志做生意?被人打残废了?那白同志不会也跟着出事了?
张灵湖:“那人啥时候被打的啊?“
张爸爸摆手:“这个谁知道那,总也有个五六天了,上面出事,要慢慢才影响到底下粮站的,粮站关门两天了。“
张灵湖心里默默算着,今天是二十六,二十三那天白同志来过一次柜台,向她们告辞,看来应该是和站长被打的事有牵扯。
张妈妈看见张爸爸心情不好,说了一件开心的事情:“小闺女又从单位拿了一些指标猪肉回来,价钱一块五不要肉票。“
张爸爸去看过猪肉,又拿了称来称过,足足的三十五斤,肥肉占八成瘦肉才两成,真是一等一的好猪肉啊。十分喜欢翻来覆去的看,摸了一手的猪油。夫妻两个仔细商量了,趁着年前,亲戚家都跑一趟,
只不过这肉质量是一等一,要说便宜也是便宜,可现在大家手里钱也没有,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什么日子呢?有便宜猪肉送到手里,也吃不起也舍不得吃了。
张爸爸说:“切两斤出来,咱家留着,给小闺女吃,剩下的三十三斤分出去啊,现在大家伙儿手上都紧巴巴,我看每户顶多要个一斤两斤的。几十户亲戚都够分了。“
张灵湖又赶紧把晚饭的粥盛了出来,推让爸爸妈妈一起吃蒜泥白肉。
张爸爸摆手说:“哎呦,我都老了,牙咬不动了,胃口消化不好,又是大晚上更不好消化,我不爱吃这东西,你吃。”
肉这种东西还有不爱吃的?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是有的,要是别人说不爱吃,张灵湖是信得,要说爸爸不爱吃,那就是骗鬼那,张灵湖清楚的记得,去年他手里抓着拳头大的一块肉,大口大口吃,哎呀,那个肉一口咬下去,肉油沿着嘴角滴答滴答往外流那。
张灵湖撇嘴,重重哼了一声:“啊,你们都不爱吃,我也不爱吃,不吃啦的都不吃啦,每人喝一碗小粥算了。这肉明天扔出去喂了野狗去。”
张爸爸妈妈相互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这个最小的闺女已经长大,不好骗了啊,也是,闺女从小就聪明,现在高中文凭,长了大本事,自行车手表猪肉一样样拿回来。怎么能骗的住?
老两口怀着又开心又复杂的心情,一家三口,你让我让,一口两口,温馨美满的吃了一顿饭。
张灵湖也装成开开心心的样子,绝对不敢把黄梓桐和白雷的事情讲给父母,那样就非要把他们吓死不可。
第二天早上,张灵湖离开家门去上班,一直停在不远处的小汽车,继续跟着她走了。不大一会儿,又有一辆相似的小汽车,停在张家四合院门口,下来两个穿着电工服的人,走进四合院说:“过年期间,我们要排查一下电路,防止火灾。”
张妈妈一脸迷惑:“我就是供电局的啊,你们两个,我看着面生?”
看着面生也正常,毕竟供电局人员多了去了,可是过年排查电路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那两个电工很熟练的解释:“我们是市消防防火的电工啊,和供电局不是一个部门,看着面生也正常。”
说完了就出示了一个工作证。这年头老百姓对政府那是无条件信任的,张妈妈看人家专业的样子,也就不再怀疑,亲自带路,把四合院里的各户人家都检查了一遍。
那两个人一路敲敲打打 ,互相配合,在张家安装了几个监听设备。
张妈妈完全没有留意,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热情招待那。
另外说张灵湖一路都在练习直眼儿病技术,到了友谊百货,自认已经达到了初级。
她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最不想见得人,那个黄梓桐主任,八尺长身昂藏俊美,脸上挂笑春风和煦,站在哪里,看样子就是专门等她的:“张灵湖同志,我有件事通知你,我以后在这里办公了,在三楼有间办公室,在热水壶柜台后面的第一间。”
张灵湖小碎步调整着方向,眼睛直直的看向他,这个家伙,长相还真是千里挑一的顺眼啊,衣服又得体干净,态度又好,只不过干出的事情却都让人不寒而栗。
黄梓桐看见她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浓:“组织还有重大的任务交给你,你可要保重身体呢,我看你现在这状态,是不是得了直眼儿病了?”
张灵湖一本正经:“什么病?我可没有病,我身体好着哪。”
黄梓桐:“咱们有病就要治疗,不能讳疾忌医。我认识一个大夫,是专门治疗直眼儿病的,他技术特别高超,方子简单有效果,就是用粗长钢针,直接从指甲缝子里插进去,第一针不管用,就插第二针,插个十针八针,保管治好。我这个工作哎,碰见的病人可多了,直眼儿病不算什么,还有吃粑粑病那,一口一口,吃的很香那,吃粑粑病也好治,告诉你啊,……”
张灵湖强制压下自己要吐的冲动,心里暗骂一声,碰见恶毒鬼了,直眼儿病初级技术失败了。听说这种人都是有十大酷刑的。
她连忙打断:“黄主任,多谢您关心,我真的没有生病,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太好,您放心,我很快就能调整过来,明天保证就没有事儿了,那个我先去上班了啊。”
黄梓桐在她身后无声的笑了,她的档案他研究的可是很仔细,不愧是从小到大拿第一的聪明学生。
张灵湖慌慌张张告别了黄梓桐,一路小跑着走了,她真是太聪明了,有武功天赋,练习了一大早上的直眼儿病,现在好像已经达到了中级,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恢复不过来了。
张灵湖直着眼睛打扫了文物柜台的卫生,想等到付春花来上班了,借她的小镜子用一用,多转动一天半天的,总会恢复的。
偏偏今天那个小李姑娘到了很早,她满脸是笑的凑了过来:“小张,你擦好了桌子啊,抹布给我,我一起去洗了。”
张灵湖一只手挡着眼睛,另外一只手挥舞着把她赶走:“去,去,别耽搁我的事儿,该干啥干啥去。”
小李姑娘的讨好计划失败,心情灰暗的走了。
张灵湖直着眼睛坐在板凳儿上,正抓紧时间练习恢复眼睛那,想不到白同志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白同志红光闪烁的登场,一下子就把她的直眼儿病给治好了。
白雷穿了一件红色的锦绣绸缎对襟棉袄。下面配着黑绸的裤子和皮鞋。这裤子皮鞋都是普通,最关键的是红棉袄,好像是用成千上万种不同颜色的红色纺织而成的。他稍微晃动,就有红光闪烁,红红火火,仿佛成千上万颗红星星猛地扑了过来一样。
张灵湖小声喊了一句,哎呀,两只眼睛猛烈的转动起来。
白雷十分关心的凑了上去:“哎,你怎么了?”
张灵湖用手挡着眼睛,白雷竟然十分没有礼貌的,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张灵湖凶恶的喊着:“走开,别碰我!”
她忽然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技术来,初级砸锅技术。
那个黄梓桐不就是认为我和这个白同志还有点交情,能说的上话,才把我推出来做汉奸吗?
所以,如果跟这个白同志闹翻了,关系恶劣,一见就烦,那他就肯定会放弃我的,想到就做,立马行动起来。
张灵湖本来就不高兴白雷拉她的胳膊,现在把这三分恼怒增加成了十分的愤怒。
“走开,离远一点,都怪你,穿的什么妖精衣裳,把我的眼睛都闪瞎了。孙悟空火眼金睛都没有你这么花哨。”
白雷被她吓了一跳,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裳:“这个不是过年了吗,我为了喜庆,才花大价钱买了这个衣裳那,这个样子也还算普通,怎么就能伤到你的眼睛了。算了,我不穿了。”
他立刻就把身后的背包扯下来,把这件红星闪闪的外衣脱掉了。里面是一件青绿黄的毛衣,虽然也是奇特,到不至于让人眼瞎掉。
张灵湖在心里盘算了一些恶毒的话,装成噗嗤一声笑了的样子:“白同志,你衣服挺多,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倒像是个大姑娘,疯婆子样。”
白雷听了这样的评价啊,果然神情沮丧起来,自己搬了个板凳,坐下,长篇大论起来:“你们女生的要求真是太复杂了,我长相英俊又有钱、有本事,本来打算多找几个女朋友那,没想到这么多天了,连一个都还没有混上那。”
张灵湖眼睛已经恢复,不发直也不乱转:“女朋友?”
白雷点头:“女朋友,就是你们说的对象!”
张灵湖:“你要找好几个对象,你这个是流氓思想,封建思想啊。”
白雷摆手:“思想是思想,可是还没有实现那,不算犯罪。哈,其实我原本的工作是一个码农,哈,你大概不知道这个工作是啥意思,反正就是相当于每天呆在家里干活的那种。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直到24了,都找不着女朋友,哈,就是找不到对象。”
后来我聘请了高级顾问,顾问帮我设计了服装,每天换一套就好了,每天洗头洗澡,喷香水,我们那里的女生都不喜欢油腻男,穿干净品牌的衣服见人,算是对人的尊重。”
张灵湖也是无语,初级砸锅技术失败了,自己本来想打击他,惹怒他,恶化关系,没想到这人竟然深入的和自己讨论起来他的情感问题了。
一次不行,继续努力,张灵湖决定使用初级砸锅技术的精髓战术,那就是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她一脸郑重的说:“白同志,一个人好看难看,穿的衣服好坏,都是不重要的,我们的工人和农民,穿很破旧脏污的衣服,但是大家依然尊重他们啊。劳动才是最美丽的。其实大家最看中的,就是人品问题,交朋友,最关键是找人品好的。那么现在,我有点严重怀疑你的人品问题了。我听说,现在那个粮务总站长,被人打瘫了啊,罪名是走私粮食,你知不知道,大家和你交往,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白雷点头:“石站长兄妹骨折的事,我是知道的,和我是有些关系,你们这边不是说做生意不合法吗?其实我当时都想走了,哎,我想想国外去了。”
“跟你们告辞那天,一个叫黄梓桐的和我联系上了,他说跟我谈谈,我想,能留下来肯定更好啊,到了国外,那国外的姑娘,嗯,肯定没有国内的好看啊,我更不好找媳妇了是?”
白雷故意表演老实憨厚,演技发挥到了极致,谈论男女问题,想试探一下张灵湖的反应,这个美丽小姐姐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那?
张灵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你说的人,他想和你谈什么?”
白雷:“就是谈开放贸易,我坚持所有的物资都是商品,可以自由买卖。那个黄梓桐坚持说,绝对不做生意,这关系到国家尊严问题,一百二十年前,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是种花民族的仇恨耻辱,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白骨筑起新的长城,我们才有和平环境,可以自主规定物品价格,消灭奸商,消灭剥削。反正就是不做生意的。”
张灵湖点头:“你以前不是非常灵活的吗?你的东西可以买,可以送,甚至可以借。你以前是怎么和粮站站长谈的,现在怎么就和姓黄的谈不来了?”
白雷非常不屑的冷笑:“其实我也是懒得费心了,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黄梓桐让我爱国爱民,把物资上交给国家,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吃这样的大亏?”
张灵湖:“你上交了东西给国家,国家会给你奖励的啊,反正你不会吃亏的,运气好了,还大赚那,以前来我们这里买文物的侨胞都是这样的。你以前说的什么跟着长辈过来,帮朋友买东西,都是假的?那个姓黄的没有和你说国家奖励的事情?”
那个黄梓桐和这个白雷,为什么是关系非常不好的样子?
白雷笑:“他说是说了的,可是我偏偏就不想给他面子,被几十只抢顶着脑袋,谁有心情谈天说地,互相理解?虽然那些抢对我也没有效果,反正我懒得理他,我就喜欢跟漂亮小姐姐聊天。”
张灵湖用手拍了一下柜台,用厌恶的表情说:“我看,你还是好好和那个姓黄的商量,就算是不打算合作,至少也要把上次粮站的问题解决了,那个石站长是好人,他出事,老百姓的损失就大了。”
白雷一副巴结讨好的表情:“好,既然小姐姐说了,我当然要给你面子。”
他站起来,轻轻咳嗽一声儿,用手整理了一下发型,忽然搬起身下的凳子来,重重的砸在柜台上,大声说道:“黄梓桐,你听好了,赶紧过来,老子现在有时间,和你谈谈捐献。”
说完这句话,又把凳子放好,自己坐上去,轻声温柔的说:“你有什么想吃的零食?奶糖牛肉干?我去给你拿。”
这才是真正有脑病的人啊,比自己的中级直眼儿病技术要高好几个档次。
张灵湖吃惊:“你刚才和黄梓桐说话?”
白雷说:“是不是觉得我很帅?他们窃听器都不知道按了多少个。”
张灵湖惊慌的站起来,四处看了又看。
黄梓桐五分钟之后出现了,他一身儒雅,光明磊落:“唉,好巧,白先生,你也来买文物?”
这下连张灵湖都忍不住了:“你别装了,黄梓桐。”
窃听器的事情明明已经暴露了,还装什么装!
黄梓桐也不怕被揭穿,半点也不尴尬,热情的伸出双手,就要和白雷握手:“白先生,听说你要给国家捐献一批物资,我代表国家感谢你。”
张灵湖心里好笑,这人怎么这么无耻,你从哪里听说的啊?
白雷站起来,很给面子的黄梓桐握了手,两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的小板凳上,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张灵湖站起来,四下看看,终于意识不对了,友谊百货四层怎么空荡荡的,一个上班的都没有,一个客人也没有,王姐和付春花没有来也就算了,刚才那个小李明明已经来上班了,怎么也不见了?现在几点了?
黄梓桐终于可以和白雷好好谈判了,他提出了时间旅行需要的技术和设备问题,询问了未来的时间线里国家和国际的大事,询问了七十年后的军事技术设备问题。这些问题,统统被白雷拒绝了,于是双方压下各自的火气,又继续亲切的交流下去。
终于达成了第一个协议,白雷捐献给国家一批粮食,组织奖励给白雷一批文物。白雷捐献的粮食,其实就是上次和石站长交易,剩余没有完成的部分。组织奖励给白雷的文物,其实就是上次粮站里,被楼军带走的一批。
对于达成了这笔交易,白雷还算满意,轻松友好的气氛之下,白雷又附赠了一个捐献,这次是一个消息:“两星期之后,云山海域有一场大型风暴,将会给当地的渔业造成巨大灾难,大小鱼船损失近万只,死伤人数好几万。”
白雷脸色平静的说。
黄梓桐永远轻松温和的面部表情终于发生了改变,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是真的,祖国和人民一定给你记个大功,对了,白先生在这里好像还没有住处?我请示了上级,给你安排了一处四合院。”
白雷欣然接受了。
这四合院看起来是个附加奖励,其实是梧桐楼做了研究,认为白雷神出鬼没,没有个固定的联系地点,很不方面,他既然喜欢文物,那么应该会喜欢那整个就是文物的四合院,四合院可是带不走的,所以可以对他增加一处羁绊。
白雷当然知道了,这些土著的智商不比他们年代的人差,四合院里大概也有无数的陷阱,正好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手段,让这些土著消停消停,别瞎折腾了,就算是一枪爆头,你们也奈何不了老子的。
上午刚刚达成的协议,两边都是行动快速的人,下午就把交易给完成了。
白雷还和黄梓桐一起去医院看望了石站长兄妹,给他们送了点儿骨伤药物。
黄梓桐时时刻刻不忘记试探白雷的底细:“再过七十年,医院技术肯定已经十分发达了?“
白雷点头:“发达是发达了,不过没有解决癌症,更不能起死回生。”他笑的很真诚,心里想着,老子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老子底牌多得是。
白雷赠送的伤药效果很好,一天之后,粮站石家兄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们兄妹两个都是特别生猛的人,打着石膏绷带,坐在椅子上让人抬着去上班了。
其实原本就算没有白雷提供的那批粮食,京城的粮务还是可以勉强运行下去的,最困难的时候,不过就是多加粗粮,减少配额而已。
这次会出现粮站关门的大问题,最主要是因为这是天子脚下,有权利的单位太多了,那些单位听说粮站出事,都各自为王,去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提早领了出来,一下子就出现了小河水水满,大河水水干。
现在已经有军队接管了总部,重新梳理账目,每个粮食供应点都派兵维护。石家兄妹回去上班,速度就更快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天还是漆黑一片,冷风夹杂着雪花儿,京城大大小小六百多个粮食供应点儿,黑压压守着无数拿着粮本粮食袋子的市民。
远处卡车轰隆隆的开过来,又轰隆隆的开走了。众人都瑟缩着排队,也有那机灵的,带着小板凳坐着,不过坐一会儿,又要站起来,脚丫子都冻得麻痹了。
众人议论纷纷:“喇叭广播,粮站今天正常开门,应该是真的?”
“真的,应该是真的,国家还能骗咱?”
七点半,粮站的员工们捂得严严实实的来上班,身穿军装的战士们带着单薄的白色手套,紧紧握着冰冷的枪支,枪口朝天,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把枪口指向淳朴善良的百姓。
风吹,雪飘,议论,不安,期待。
八点整,粮站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拿着粮本,提着粮食口袋的市民一个个走进去,几分钟过后,到处都是欢呼声。
“按照粮本足额供应,细粮粗粮各一半,每个户口还额外多加两斤白面儿,不要票,不要钱,是国家给咱们拜年送的饺子!”
“多了两斤面粉!”
“感谢国家,感谢组织!”
“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爸爸也站在人群里,手里抓着粮食袋子,戴着一副脏棉花手套的手已经麻木了,他听到了议论,跟着人群欢呼,声音也挺洪亮的,心里想着,这个年大概是平安了,好好给小闺女包几顿肉饺子吃。
张爸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粮站的事情和自家小闺女还能扯上点儿关系。
张灵湖百般推脱,装病装傻,一不留心,轻轻松松,就把黄梓桐交代的第一个任务给完成了。
一场巨大的胜利之后,张灵湖决定,见好就收,立功之后就归隐,马上提出调动工作的申请,努力练习砸锅技术,尽快远离黄梓桐和白雷。
谁知道白雷收下了黄梓桐分配的四合院儿,自己非常满意,决定在大年初三,民间传统里大宴宾客的日子,请一场客,庆祝搬入新家。
他的宴客名单上,张灵湖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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