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早晨就没有号了。这是她去医院,问了几个看病的病人后,得到的结论。如果她想去看病,必须要早晨5点前去排号。
“是没号,但是我看大家病症都差不多,就问了开了药的病人,到药店买了一模一样的药回来。”她老老实实地交代。
“江颜还真没看错你。”康健把药袋子推了过去,“他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做。”
“江颜?”
“是啊,正规渠道做不了的,就会找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窍门糊弄一下。”
云薇低下头,江颜还真的把她看得透透的,她心里想什么,他好像全都知道。她是半点也骗不了他。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康健忽然说,他像是想看透云薇一样,“其实我打打电话,问问你都拿了什么药,就行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表格,推了过去,“我只是想过来问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张康健诊室的预约表格,她昨天才填好的。
她昨天去了康健的门诊,前台护士告诉她,康健的病人已经排到了下个月底,近期除非是特殊情况,很难排上位置了。她再三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十分着急,看看能不能给照顾一下,工作人员才肯让她填这张表格,跟她说好,如果有位置,随时给她打电话。
短短一天时间,这张表格就到了康健手里。
“你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所以……”云薇笑,“我去找你,有什么不对的吗?”
康健看着她,向来随意的声音,变得有些正式,“你需要我帮忙,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去我诊室弄这些东西做什么?如果被江颜知道了,还以为我……”
云薇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笑,“如果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呢?”
“什么?”
她抬起头,“平时找你,你是我们的朋友,但是我只想让你是我的医生。”
康健不再说话,好半天他才笑,“那有什么不一样?”
“作为朋友,有些话你不能说,就算是事实,你也可能会隐瞒,但是作为医生,你只能治疗你的病人。”
康健沉默了半天,“就我看来,如果一切都美好,又何必去找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
云薇看着角落的桌子,她从来没有注意,那张桌子竟然是三角形的,稜角分明,那一个个突起的稜角,就像是能扎进她的心脏一样,横在那里,弄得她生疼,她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去忽略。
“康医生,你不能不将你的病人治癒好,半途就离开。”
康健静下来,慢慢地问:“难道你就没想过,结果可能让你难以接受,你和江颜可能都会受到伤害?江颜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明知道他有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康健看她的眼神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起来,嘴里就越觉得苦涩难忍,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原来是她吃到嘴里的感冒药,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喝水吞下去。
最终那张表格还是被康健拿走了。
“如果你坚持,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其实她也害怕,不知道最终结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脑子里那块失去知觉的地方,一旦清醒到底会带给她一个什么答案。
或许她不该这么悲观,说不定那个答案可以让大家都满意。
“云薇啊,你会不会觉得,这段时间给你的工作太多了?”
“没有。”幸亏有这么多铺天盖地的工作,让她不能闲下来胡思乱想。
“那就好。”boss顿时笑起来,“我手里有个新客户,需要你去跟。”boss将资料递过去,“你回去好好看看。”
她真的不应该表现得太轻松,以至于手里的工作又增加了一个。
这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云薇坐在办公室里,拿出了那一叠资料,一张张看过去……她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好了,这样的好事也能轮到她头上。
给这位大客户的计划书刚写到一半,boss就打来电话,“云薇啊,晚上要陪客户吃饭,你也一起去。”
“啊,可是我感冒了。”
“那也没关系,估计很快就能散场,到时候你再回去休息,明天晚点来也是可以的。”
据她所知,这段时间的感冒都是去年冬天闹得轰轰烈烈的甲流,既然他们都不怕她把病毒四处扩散,她也就顺从地接受,“好。”
去的是一家商务俱乐部,boss又表现出他少有的大方。不过就算在市里最贵的饭店吃这一顿也不为过,这一笔,足足赚出全公司一年的开销。
云薇连打了几个喷嚏,终于见到了那位大客户。热络客气不用说,席间更少不了应酬。
“之前您专门找云薇来做这个工作,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只是听一个朋友推荐的。”
“噢,原来是这样。”
“云薇,还不快敬酒。”
她在boss的怂恿下端了好几次杯,频频敬酒。她用的是酒店里最小巧的女士酒盅,他的就不同,那个宽大雄伟的酒盅正好衬托出他本人的潇洒,她敬一杯他喝一杯,倒是不打折扣,可也不见他有醉意。最后boss喝得晕晕乎乎,这场酒席总算是散场了。
市区里查洒后查得严,车是开不成了,大家分头打车,boss还存有几分良知,临上车的时候吩咐,“云薇,你回去要小心啊。”
大家基本上都离开了,云薇转过头来,那位尊贵的大客户果然还没走,他靠在自家车门上,点起了一根香菸,烟雾裊裊婷婷地扩散开来,他像是隔着烟雾看不清楚她似的,眯着眼睛,仔细地在她脸上打量。半晌他才说:“我原本以为你不适合在外面工作。”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内向女子,被人保护的类型,却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在职场上摸爬滚打成这个模样。
顶着感冒,酒一杯杯地喝,涉及公司业务,出口条理清晰,主次分明,俨然是一个合格的职场女性。这是他第二次,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云薇笑着看苏秦。
她们这种公司,不像a公司那样地位高超,难以被取代,他能将他新医院的业务交给他们,当然是为了帮她。
“苏秦,谢谢你。”
她还像以前一样,话说得不多,坐在他车上,多数时间在看窗外,风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靠在汽车座椅上,像是快睡着了。她好像是唯一一个对他的车技丝毫不惧怕的人,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他的车快得像飞,她也不阻止他,反倒是最后她下了车,才叮嘱他,“开车开得慢一点,市里警察多,最好打车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秦觉得云薇不够道义,就连劝阻他的话也像是应付差事,比起他的那些红粉知己,简直差得太远了。
他在她家楼下抽了根烟,掐灭了,然后打通其中一个红粉的电话,那边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扑上来关心,“苏秦啊,你在哪儿啊,喝酒了吧?千万别开车,我去接你。”
这种话才是对他苏秦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听得腻烦了。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在他昏迷那段时间,手机也是照常开着,可是关心的电话却没有几个,他醒过来,特别是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专访之后,那些人马上蜂拥而至。
电话那边还在喋喋不休,他挂掉电话,打开门坐在驾驶室里,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拧挂在车上的钥匙,反而将钥匙拔出来,从车上的抽屉里拿了东西,锁上车,上了楼。
母亲出了院和父亲一起回家去了,她这个小家又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整洁的房间,除了她,没有别人的痕迹,虽然省了不少打扫的时间,可是怎么看怎么冷清。
云薇刚放下包正准备进屋换睡衣,门铃就响个不停。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又跑到门口,隔着门问:“谁啊?”再通过猫眼一望。
苏秦。
他怎么会上楼来了?
她打开门,还没说话,苏秦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一张某某俱乐部的篮球决赛票。她手一松,门大大地敞开,苏秦正好瞅准这个空当,走进来。
其实她对篮球只能是伪热爱,认识江颜之前,她根本不关心任何体育运动,后来是因为江颜喜欢打篮球看篮球比赛,她在他身边,久而久之地被迫接受了。她这个伪球迷,对国内的几家篮球俱乐部知道得不多,但是这两家她却十分熟悉,江颜时常将它们挂在嘴边。
篮球票的座次是前排最适合观看的位置。江颜曾经说,他最想看这两家俱乐部的比赛,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买张靠前面的票,到现场感受一下比赛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