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平局

乾清宫,

“儿臣自请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望汗阿玛应允”。

坐在上首的康熙,脸色由晴转阴,浑身冒着低气压。

“求汗阿玛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儿臣的太子之位是汗阿玛赐予的,此刻儿臣求汗阿玛收回去吧”!

胤礽刚刚低着的头,随着他的一句又一句话,缓缓的抬了起来,直至与康熙的视线对上。

父子俩的身上,两种气场相碰撞,跪着的胤礽本应该是天然的处于弱势,但此刻的实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父子俩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幸好梁九功被撵出去了,没有在场,否则定要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保成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自己养大的儿子,康熙不会认为他是冲动之下决定自废太子之位的,是什么时候萌生出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写折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寻找时机?

康熙有很多很多想要知道的,所以他压着暴怒,一字一顿的亲自问。

是不是从保成有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后,就在天天看他的笑话,他在乎的,保成已经弃之如敝履,恨不得赶紧摆脱。

“汗阿玛,无需知道”!

胤礽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弘阳小侄子说的“二废二立”,“索额图被活活饿死”,他托弘阳小侄子的福,还没有体验到,要不他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这些,还能不能维持自己的体面,很大可能是维持不了的吧!

毕竟在弘阳小侄子还没有来到他身边之前,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开始颓废了!

拦截贡品、醉生梦死、歌舞升平……

所过的每一天,仿佛都是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逆子”!

康熙被胤礽的话一堵,再也压不住怒火,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康熙站起来就猛的向胤礽砸去。

按弘阳小侄子的说法,胤礽此刻应该是要避开的,因为命只有一条,好汉不吃眼前亏!

但胤礽没有躲,那装着热茶的青花瓷茶盏,连碗带盖,目标明确的砸向了胤礽额角。

茶盏应声而碎,康熙也应声跑到胤礽身边。

“梁九功,梁九功,请太医”。

守在门外,早就听到万岁爷的暴怒声,以及茶盏被摔碎后落地的声音,梁九功就知道大事不妙!

现在听到万岁爷急切的吩咐,立马就派了一个脚力好小太监,赶紧去请太医。

万岁爷没事,那就是太子爷有事,万岁爷只吩咐他请太医,又没有准他进去,所以他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太子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太子爷有事,他不知道就算了,偏偏他知道,就不能不帮太子爷,他不清楚太子爷干了什么,惹怒万岁爷,但在万岁爷无事的情况下,他选择帮太子爷一把。

太子爷的生母孝诚仁皇后早已不在,太皇太后也不在,皇太后是个不管事的,平妃,先不说她会不会管太子爷,就算她想管,以她那性子,也顶不上事。

走来走去,梁九功还是觉得弘阳小阿哥靠谱,亲自给在外廊下焦躁不安的常喜提了一个醒。

宫里的人都是一点就通的,通不了的,活不长,更混不到主子的面前,当然,小喜子那种是个例外,还没调教好呢!就好运的被弘阳挑走了!

刚刚也是急得,现在被梁总管这么一提点,顾不上道谢,给梁九公塞了一张银票后,常喜立马就朝着毓庆宫狂奔。

“保成,你怎么不躲啊”!

把胤礽拉起来,坐在椅子上,康熙想用帕子给胤礽擦拭额角流下的混着茶水的鲜血。

但被胤礽躲开了,胤礽也不会回答他,斯条慢理的掏出自己雪白的帕子,胤礽自己若无其事的开始擦拭起来。

雪白的帕子,擦什么都格外的显眼,此刻上面的鲜血,刺痛了康熙的眼。

胤礽的所有表现都是在抗拒他,这是在逼他收回他的太子之位,康熙都知道,但康熙宁愿自己不知道。

在太医给胤礽看过,知道没什么大事,也不会留疤后,康熙才重新坐下来。

经此一场,屋里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但也陷入了冷凝,连地龙都暖不了的那种冷凝。

太子有错、无错,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废不废太子,也都是他的一句话,一道圣旨。

康熙现在不想废太子,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与不堪,所以在坚持。

胤礽是在逼康熙下旨废太子,他一刻都不想再担太子的名,所以也在坚持。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一场博弈。

毓庆宫,

小厨房没有弘阳小主子想要的木薯美食,小喜子转战大厨房,但结果令他很失望,大厨房也没有。

小喜子不得不发动其他人手,四处打听,御膳房他决定自己亲自去走一趟。

小喜子不在,主子们在休息,所以,一时之间,毓庆宫的前院,无人能约束常喜,常喜无所顾忌,轻手轻脚的就把还在睡梦中的弘阳小阿哥直接打包,准备带到乾清宫。

小安子想把自家弘晖阿哥叫起来,拦住常喜公公,但毓庆宫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常喜公公也说了是为了救太子爷,才带弘阳小阿哥去乾清宫的,不会对弘阳小阿哥怎么样?

拦不住常喜公公,小安子不放心,叮嘱了其他人照看好自家弘晖阿哥,又派人去通知小喜子后,小安子追上了跑远的常喜公公一行人。

自家弘晖阿哥对弘阳小阿哥的看重,小安子再清楚不过,要是弘阳小阿哥出了什么事?而他分明有机会救,却没有去救,他都不知道自家弘晖阿哥知道了,会怎么罚他?

况且弘阳小阿哥那么好的一个玉人儿,他也不能容许弘阳小阿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睡梦中的弘阳感觉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不仅硌人,还摇摇晃晃,弘阳又困又烦躁,想要拍一拍小船,让它停止摇晃,也想伸手把身下硌人的东西拿走。

挣扎着,挣扎着,弘阳就醒来了!

【咦,我怎么在移动呀!是我在动,还是我的床在动,还是我们都在动,哦哦,原来都不是呀!是我被人抱着跑,等等,被人抱着跑,那我是遇到真人版的偷孩子了吗?】

【好奇jpj,让我康康】

【天啦噜,我现在就是那个被偷的孩子呀!想看别人热闹,结果自己成了热闹的主角之一,真是让人悲伤逆流成河】

弘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救命呀!这里有人偷小孩了!快来抓人贩子啊”!

反应过来的弘阳,立马把自己最厉害的杀招祭出来,他还是个三岁小皮孩,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有大嗓门能派上用场了。

【这可是我用尽洪荒之力喊出来的,希望情况不要太糟,人贩子还没有来得及出宫,有人能救我的一条小命】

正准备掀开小棉被的常喜,被弘阳的大奶音吓了一跳,更被弘阳的说话内容吓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不给您说一声,就擅作主张想抱弘阳小阿哥您去乾清宫救太子爷,奴才该死,弘阳小阿哥恕罪啊”!

常喜跪着请罪,但也十分机灵的把原因说出来。

小安子立马把弘阳小阿哥抱到自己这边。

【喔豁,是熟人作案啊!我就是说嘛,谁那么厉害,那么大胆,敢去毓庆宫偷小孩】

【救太子爷,不就是救我二伯伯吗?难道汗玛法因为二伯伯带他们出宫玩,就要对二伯伯大打出手,不至于吧!不涉及皇位的话,毋庸置疑,二伯伯可是汗玛法最宠爱的儿子呀!】

“你的事先放一边,现在小爷要去乾清宫,先不跟你计较”!

“你,对,就是那个厉害的侍卫,你过来”

弘阳觉得这些太监体力不太行,他在睡梦中都感觉他们抱着他跑了好久,没想到现实却是出毓庆宫没多远。

知道他们靠不住,自己的小短腿也靠不住,想要早点把二伯伯救出来,还得找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抱着他或背着他跑,才行。

被点到的侍卫甲,就是毓庆宫的守卫之一,这边的情况他早已关注到,现在被弘阳小阿哥夸厉害,还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就算弘阳小阿哥不记得他的名字,他也兴奋的在同僚羡慕的眼神中,屁颠屁颠儿的跑了过去,弘阳小阿哥那边一看,就知道发生了急事,他得快点跑。

【果然是我一眼挑中的汉子,这力量,这耐力,这速度,杠杠的,这么快就把我送到了乾清宫】

“等把小爷的二伯伯救出来,就好好赏你大大的,额,小爷让二伯伯赏你一个大大的金元宝”。

【差点忘了,现在我可是穷光蛋,每一分小钱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二伯伯有小钱钱,这次也是为了救二伯伯,那就让二伯伯自己付钱吧!】

弘阳尴尬的把所有人都赶走,不让梁九功去给康熙报信,他想要看看康熙是怎么欺负他二伯伯的。

换其他人,梁九功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的,但弘阳小阿哥的话,还是可以通融通融的。

有梁九功的帮忙,弘阳收着自己的小肚腩,呲溜一下从门开的小口子钻进了屋里,刚进来,身后的门立马迅速的轻轻合上了,而屋里面的冰窖般的气息,瞬间向弘阳的小身子袭来,让他不由的瑟缩了一下小脖子。

【明明屋里是暖和的呀!我怎么感受到了寒意,真是奇了怪了,还有我的亲亲二伯伯,怎么躲着我?】

康熙还以为是梁九功不怕死,不经通禀,什么人都敢擅自放进来。

“你怎么来了”?

“二伯伯你的头怎么了”?

康熙和弘阳同时发出自己的疑问,但弘阳明显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康熙身上。

“没什么,你不是在毓庆宫休息吗?怎么来这了”!见躲不过,胤礽直接把扒拉他的弘阳小侄子抱起来,让他背对自己。

“二伯伯你放我下来,不要转移话题,是我先问的,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回答你的问题”。

【二伯伯头上有伤,不能挣扎,不能加重他的伤势,这头部的伤,一向是可大可小的,未来都还没有彻底研究透呢,现在更是难于上青天】

【二伯伯,你不说就算了,我想也知道是谁打的你】

“汗玛法,二伯伯的伤,是不是您打的”?

【二伯伯再怎么样也是太子,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汗阿玛的亲儿子,这宫里,有谁敢伤他,肯定是汗玛法打的,真是太不做人了!】

“汗玛法,二伯伯是您的儿子不错,但也不能因为他是您儿子,您就可以对他喊打喊杀的”。

【因为是老康您的儿子,您就在您儿子身上展现您的权威了吗?有本事,您就向倭国彰显您的权威,在自家人身上折腾,看把你能的】

康熙:朕没有这个想法,好不好?而且,倭国朕也在准备要攻打了!

【果然,有了后娘,就是后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哭,我可怜的二伯伯呀!】

【接下来,看我的,老康请接好!】

康熙感觉自己好冤,保成可是他从小抱乾清宫抚养的,他怎么就是后爹了,但被堵了好几句,他干脆看弘阳这个小家伙要怎么做?要怎么让他接好!

胤礽被弘阳小侄子用小手捂着嘴,也没有反抗,顺从他的心意,看着他为自己讨公道,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一出生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娶了后娘,不等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亲娘呀,亲娘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亲娘呀,亲娘呀!

亲娘想我,谁知道呀;我思亲娘,在梦中呀。亲娘呀,亲娘呀!

桃花开花,杏花落呀;想起亲娘,一阵风呀。 亲娘呀,亲娘呀!”

(——河北民歌:小白菜)

【哦不,不用两三岁,是一出生就没了娘,改了几个字,还是蛮顺口的嘛!就是衬的我的二伯伯更惨了!】

皱着能夹死大蚊子的眉头,康熙才听完弘阳这个逆孙的唱念作打。

看他又要继续,就想直接把他们撵了出去。

“滚,你们都给朕滚出去,大的小的都不是省心的”。

“保成,你不想当太子,朕就非让你当太子不可”。

胤礽被弘阳小侄子说没有娘,没觉得冒犯,反而更喜欢弘阳小侄子。

“哎哎,我还没有唱过瘾呢”!弘阳想要二伯伯不要把他抱走,他还没有表演完。

【等等,什么当不当太子的啊!原来是因为这事啊,那不至于呀!】

【老康您年纪大了,容易老糊涂,您该认啊,快快退位当太上皇,让我二伯伯当皇帝才是,这样大清才有迸发向上的生机与活力、拼劲】

【这人啊,老了,老了,就是喜欢不服老,难道打打太极,钓钓鱼什么的,不香吗?老年生活也可以很美好的,汗玛法您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奥妙之处】

【都是古代的高龄老人了,还要奋战在一线,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汗玛法啊,您知不知道啊!】

胤礽抱着弘阳小侄子,步伐都有些凌乱了,后面汗阿玛的咆哮声音,他充耳不闻,现在抱着弘阳小侄子先走,才是上上策。

他们走后没多久,怒火攻心的康熙,毫不意外的要着请太医了,弘阳无形之中,也算是替他的二伯伯扳回了一局,不再是嘴皮子上赢。

总之,这一局: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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