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虎敬晖的指引下，两人一路暗中追随武大的踪迹。
路线并不难找，就是其藏身之处的归途。
陆与本打算直接擒下此人，问出蓝衫记的下落。
不料竟然意外发现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早已潜藏在其必经之路上。
看架势，分明是来者不善。
有鉴于此，陆与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就有些俗套了。
这些人是武三思派来灭口的，而武大临死前，为了替妻儿求得一线生机，选择将刚得手的情报告知为首的中年人。
观此人一副愤懑无比，笑容苍凉的模样，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今夜，他已经见识过足够多的故事。
思及此处，陆与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虎敬晖。
差点忘了，这也是个有故事的。
虎敬晖被他揶揄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猛然顿住。
陆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托付完后事的武大横刀颈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下一秒，持刀猛然用力一划，立时血光乍现。
血腥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随即重重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陆与默然看着这一幕，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既然是死士，就要有死士的觉悟。
宝马香车，温香软玉在怀之时，当然可以随意潇洒。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需要以命相搏，慨然赴死之时，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路，是自己选的。
跪着也得走完。
至于其中的诸多不得已，陆与没兴趣知道，也没出手相救的打算。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此前他之所以救下于风，一是虺文忠的情面，二来，于风也是个知进退，且良知未泯的。
而此人充当武三思的爪牙为非作歹，安享多年富贵，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当下，锦袍男子缓缓转过身，低声叹息道：“尔之今日，未尝不是吾之来时。”
兔死狐悲之情油然而生。
适才武大的那句话，也让他心有戚戚焉。
说到底，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只是眼下仍旧可堪一用而已。
同病相怜之下，终究是动了些恻隐之心。
所以不待其说出秘密，他便答应尽力周旋。
但愿轮到他的时候，也有人愿意为自己这样做吧。
身旁的死士自然也听到了他的低语，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大家都是同样的身份，说不得哪天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毙倒在阴暗的角落。
不远处，陆与眯眼打量着对方，目光在中年男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对虎敬晖缓缓摇头。
并非是敌不过对方。
眼下这些歪瓜裂枣，他们两人中的任意一个，便可轻松解决掉。
许世德和铁手团的行踪，只要想查，总能查得到。
之前还能浑水摸鱼，如今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在各方势力已经陆续抽离的档口，已经没有多少捡漏的机会。
另外，武三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灭掉手下亲信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他再将前来灭口之人尽数解决，只怕这厮是要发疯。
皆是闹将起来，说不得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陆与眼神示意虎敬晖，紧接着二人闪身消失在夜幕中。
……
……
翌日，黜置使行辕正堂。
狄仁杰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是说，刘传林并没有死？”
“卑职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而且两人似乎……并不全是逢场作戏。”
沉吟片刻，陆与的脑海中闪过昨夜所见的那一幕，有些迟疑地说道。
关于昨夜所见，陆与自然是选择性的如实禀报。
其中一些细节，诸如蓝衫记的下落，以及虎敬晖参与其中之事，自是略过不提。
“当初莹玉应该没有除掉刘传林的打算，”
狄仁杰若有所思地说道：“她离间这父子两人，或许只是为了赶走刘传林，可她没想到，刘查礼心狠手辣，竟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当下，陆与有些不解地问道：“刘公子的尸首，当初我们皆是亲眼所见，被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如今竟又死而复生，真是匪夷所思。”
“此事确实有些说不通，真是奇哉怪也。”狄仁杰亦是有些疑惑。
装神弄鬼的事他不是没见过，但如同眼下这般死而复生，倒是闻所未闻。
人绝不可能死而复生。
除非……
他根本就没有死！
思及此处，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与此同时，陆与也在屏神凝思。
一定有什么关键之处，被他们忽略掉了。
忽然，似有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随即陆与眼前一亮。
“大人，我想到了！”
陆与霍然起身，直直看向狄仁杰。
只见狄仁杰欣然一笑，轻抚胡须缓缓道：“我也是刚刚想到，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那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你是武三思，你会怎么做？”
“灭口所有知情人，抹去所有痕迹！”
说罢，陆与心中蓦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莹玉和刘传林有危险？”
昨夜偶然得知最后一本蓝衫记的下落后，两人未曾显露身形，悄然离去。
那中年男子既然并未向武大询问其他人的下落，想来定然是有法子找到其他人。
莹玉的死活他不甚在意，但刘传林却是个温润君子，陆与对他印象极好。
如今好不容易大难不死，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凭空遭此劫难。
狄仁杰问道：“莹玉回到馆驿没有？”
“应该没有。”陆与微微蹙眉。
如今狄春盯着其在馆驿内的住处，倘若莹玉归来，狄春定然已经来报。
这个时候还未见消息，想来应该是没有回来。
其实陆与也有些私心在里面。
倘若这对苦命鸳鸯就此离去，摆脱是非的漩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昨夜刘传林虽然言谈举止皆表露出憎恶的情绪，但却始终未曾推开近在咫尺的莹玉。
想来多半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
因此，陆与不介意抬手放过两人。
但如今看来，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即便自己选择视而不见，武三思派来的杀手却未必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