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陆与突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大将军，似乎对幽冥之事颇为敏感。
或者说是……恐惧。
具体原因不明。
眼下，陆与唯一担心的一点是，这种感官是否会影响其战斗力。
毕竟日间众人都亲眼见识过现场，堪称惨烈。
但，并不激烈。
十几名黑色劲装的大汉同时被杀，而屋中竟然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甚至连桌椅板凳似乎都未曾被挪动过。
屋内遍地鲜血，却没有任何脚印。
死者似乎从头至尾未做反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个个被凶手解决掉的。
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颇为诡异。
再结合方根生所说，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那一晚，所谓的无头厉鬼，真的曾出现在那个废弃的院落。
暂且不论真假，至少表面看起来，是一个行动自如的无头厉鬼。
“元芳兄，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厉鬼怎么会对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感兴趣，”
陆与幽幽道：“还有那些被杀掉的人，既然大家都是鬼，倘若在下面碰面，不会觉得尴尬吗？”
闻言，李元芳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狄仁杰亦是笑道：“陆与之言甚是在理，所谓幽冥之说，不过是源于人心中的恐惧，此皆由心生，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
经历王知远和肖清芳的轮番轰炸，如今狄仁杰已经彻底排除掉所谓的厉鬼作祟之说。
宫中之事如此。
同理，宫外的凶案也是一样，定然是有人暗中作乱。
李元芳不解道：“但方根生的确是亲眼目睹行凶的厉鬼，这又该作何解释？”
“这背后，定然另有蹊跷，”狄仁杰沉声道：“不论是前隋旧事，亦或是无头厉鬼，皆是有心之人借此迷惑我们的视线，意图混淆视听，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闻言，众人皆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人，卑职想起一件事。”陆与突然开口说道。
“何事？”
“既然死者是内卫，身上怎么可能没有腰牌，反而随身携带着一份诡异的身份文牒。”
作为内卫，尤其是外出办差的内卫，身上不可能不带着内卫腰牌。
遇事需要当地官府或者同僚配合之时，腰牌便是证实身份最有效的手段。
闻言，狄仁杰微微一笑：“你还忽略了一点。”
陆与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块腰牌，也是死者选择在深夜赶往京城的原因之一。”
陆与顿时恍然。
一旁的曾泰亦是后知后觉，当下惊声道：“我想起来了！此前陆将军还说起过此事，当时城门已经关闭，死者定然有方法叫开城门！”
“原来如此！”李元芳也是眼前一亮，“如此说来，那叫开城门的方法，便是象征死者的内卫令牌！”
陆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此人定然不会是一名普通的内卫。”
内卫的权力大小，源自其本身的官职。
普通的内卫成员，可没有深夜叫开皇城大门的资格。
思及此处，陆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只是还需要证实一番。
“可是现场并没有发现死者的腰牌，”曾泰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会不会，是凶手在行凶后，将腰牌取走了？”
狄仁杰蹙起眉头，的确有这种可能。
陆与亦是皱眉凝思，默然不语。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当下，李元芳和曾泰则是面面相觑，没有出言打扰。
从湖州案开始，似乎每当案件陷入僵局之时，便靠狄仁杰推理分析案情，陆与从旁协助，查漏补漏。
而他们两人则是负责执行任务，以及善后处理。
久而久之，几人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自己的定位。
突然，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猛然响起。
“有了！”
“我想起来了！”
当下，狄仁杰和陆与相视一笑。
不多时，陆与和李元芳快步走出县衙，两人径直翻身上马，率领一队千牛卫疾行而去。
“恩师，我们要做些什么？”
廊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狄仁杰目露精光，随即转过身来，淡淡地对身旁的曾泰吩咐道：
“曾泰，你去准备一下，稍后我们去西林将军庙看一看。”
“学生领命！”
曾泰恭声应是，随即匆匆离去。
……
……
郊外，天色渐暗。
陆与和李元芳带着一队千牛卫，来到先前发生凶案的官道附近。
此刻狂风大作，天气也变得格外阴沉。
头顶上方的乌云异常浓重，似乎触手可及。
“陆兄，我们为何要到这里来？”李元芳不解地问道。
先前在县衙中，狄仁杰并未向众人详细解释，只是命两人尽快赶往案发地。
至于具体事务，皆由陆与相机行事。
因此直到此刻，他依旧是一头雾水。
闻言，陆与看向他笑道：“元芳兄莫急，稍后自有分晓。”
如今朝中局势十分严峻，自从传出皇帝身体不豫的流言后，各方势力皆是蠢蠢欲动。
李显自然是指望不上，而武三思又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
放眼朝廷上下，也唯有狄仁杰勉强能压服各方势力。
但这一切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武则天必须还活着。
否则一旦其殡天，立时便会天下大乱。
即便是复唐派，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激进派早就想起兵匡扶社稷，复李唐神器。
如今良机就在眼前，即便是狄仁杰也难以压制手下人的行动。
更不要说还有个跃跃欲试的张柬之。
眼下狄仁杰临危受命，必须尽快勘破无头厉鬼连续犯案的真相，而后返回京中坐镇，再趁势解决掉假借厉鬼作祟，实则暗中图谋不轨的太平公主和肖清芳一干人等。
似目前这等内外交困的死局，也只有这条路勉强可走。
总的来说，欲破局，必须先解开无头厉鬼案。
而目前破解此案的当务之急，便是查清先前的死者身份。
毕竟内卫之中派系林立，不查清死者的跟脚，便很难理解行凶之人的真正动机。